有句名言叫: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恆的利益。


    舒陽一直認可這一點。


    就像墮入魔道的各方勢力成員。


    他們的名聲很差,在五洲天地中的四洲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但神奇的是大家明知道它老巢在南蠻洲,卻從沒人組織過群毆活動。


    各洲的除魔衛道也大多控製在自家勢力範圍,鮮少有追到南蠻喊打喊殺的。


    如果說他們之間沒有利益糾葛,是絕對不可能的。


    心念一動,舒陽跟著那縷溜走的神念迴到了海船上。


    “仙人跳或許是你們順手,但這艘海船有什麽呢?”


    舒陽隱下身形,緊緊跟著被魔修附著的小胖子解傳寶。


    蓬萊島的利益瓜分或許會發生衝突,可久陽梅笛蘇破爾等人再怎麽樣也不會被瞬秒。


    隻要沒被秒,他就來得及伸手幫一把。


    但海船上的玄明山弟子才築基期,連自己都顧不住,更別說那些行商求仙的凡人了。


    解傳寶被魔念附著後並沒有明顯不適,他一如既往地踏上甲板結交朋友。


    隻是除了同艙室的幾個“好人”,他在外麵沒結交到什麽有用的朋友。


    “這趟還真是走運,若不是裏麵的老兄指點,恐怕在船上都要被騙幾迴。”


    解傳寶轉悠著走下乙等艙的閣樓甲板,往丙等走。


    丙等艙大多是去尋仙問道的,指不定以後有什麽機緣,可以惠及子孫,而且他們相對比甲乙兩艙的人老實一點。


    所以解傳寶打算在這裏看看。


    “這位小兄弟口音聽著不像是沿海州府的,此去東勝可是要拜師學藝嗎?”


    溫和無害的臉上掛著笑,胖乎乎的身材看起來更是帶著喜感。


    正和同伴強忍饑餓憧憬遠方仙島的金安對解傳寶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嗯,是,我叫金安,這是跟我一起的兄弟丁修。”


    金安大大方方地介紹了自己和身邊的同伴。


    他知道這個小胖子什麽意思,也做好了接受請客的準備,他們身上的盤纏根本不夠用到東勝洲。


    但他卻知道船上的商人和貴人願意花錢請他們這些人吃飯,以圖來日。


    船上的飯菜雖然貴,但對那些人來說,這筆錢不算多。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不知兩位可有空閑與在下閑聊幾句,說些尋仙軼事,也好叫在下開開眼界,迴去跟親友們說上一二。”


    解傳寶明明比麵前這兩人大不了多少,禮賢下士的姿態做的極足。


    又是吹捧又是遞台階,拐著彎請這兩個嘴唇發幹起皮的少年去用飯。


    在這船上,連淡水都是要錢的。


    金安丁修這倆人的狀態很明顯是水米未沾,而且有段時間了。


    解傳寶這麽會來事,金安丁修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於是一道去了用餐區。


    舒陽靜靜跟在他們身後,桐油刷過的木板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宛若行走在另一個空間,細細觀摩著這個世界。


    蓬萊仙島周圍停靠著不少海船,天上也偶爾有飛舟駛過。


    盡管仙島上的蓬萊閣正在籌謀重新劃分利益,但似乎絲毫不影響周圍的繁榮。


    其實按照無憂真人的說法,此處已經蕭條很多了,這種時候還敢來這裏,要麽有背景,要麽是亡命徒。


    隻是負責海船的安玄道人不知道罷了。


    玄明山的海船不敢離蓬萊仙島太近,怕被收泊費。


    故此,這附近有不少跟它一樣想法的船隻,為了省錢在外圍停錨,在海麵屹立。


    海風陣陣,鷗鳥啼鳴。


    波濤輕輕搖蕩著船隻,船裏卻沒有太大起伏。


    大概是鳥通人性,知道丙丁船艙的窮鬼們不會喂它們食物,所以它們徑直飛向甲乙船艙的甲板。


    解傳寶看著丙等艙的用餐區實在太差,領著兩人上了乙等艙,點了桌簡單的席麵,叫人送茶來。


    “好大的膽子!”


    舒陽看著這群海鷗身上的爆破魔咒,有些明白這魔修為什麽朝外圍來了。


    這是要製造出大範圍死傷事故,給瓜分蓬萊仙島的人再送上一份助力。


    而這魔修之所以來玄明山這艘海船,則是因為安玄的修為最弱,普通運輸人貨的船也沒什麽防禦措施。


    隻有簡單的乘風破浪,定錨自行等法陣。


    它甚至連維穩的法陣都沒有,行駛起來隨海波起伏,讓那些沒坐過船的人吃足苦頭。


    舒陽對各大勢力的蠅營狗苟,暗通款曲向來不在意。


    他也不是那種非黑即白,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


    但用弱者的生命來擴大事態,激化矛盾,來達到想要的目的,這是他完全無法接受的。


    尤其是這玄明山這一船,九成多都是凡人,根本沒有多少山上的修行者。


    他們這是在殺人。


    殺普通凡人。


    念及此處,舒陽冷哼一聲,下了底層船艙。


    丙等艙裏是等著投資的求仙者,丁等艙則是更窮的普通人,他們跟壓艙貨物一樣,緊緊擠在一起。


    在丁等艙無人問津的角落裏,貼著貨物邊邊,有一盞落滿灰塵,看不出顏色的燈籠。


    忽然,一個瘦弱的男孩耳朵動了動,掙紮著站起身。


    抱著他的婦人以為他要噓噓,也鬆手讓他去,反正便桶不遠。


    男孩手腳靈活,迅速爬上貨架,像是有人推著他一樣,伸手取下那盞燈籠。


    簌簌灰塵灑落,醒目的紅色躍入眼簾。


    “阿娘,你看!紅燈籠!”


    髒兮兮的小男孩伸出手,展示著自己的收獲,滿臉喜悅。


    耳邊那個聲音真的沒騙他,這裏果然有燈籠,拿到燈籠,他的病就好了。


    不用再去海的對麵去吃藥,他娘也不用這麽辛苦。


    婦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精神抖擻的兒子,不敢相信這是她那個病怏怏的兒子,她更願意相信有鬼怪上了她兒子的身。


    “以我之名,賜福予你。”


    舒陽站在狹小擁擠的過道裏,對著驚喜的孩子伸出了手。


    絢麗醒目的紅袍,照亮昏暗潮濕的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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