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弟子來了。”


    張之維咚咚咚的敲響房門,喊了一聲後,見屋內沒有反應。


    於是抬步走進。


    發現師父正躺在榻上,朝裏睡著。


    見狀,張之維沒有驚動,而是盤腿坐在榻前,想看看師父玩啥花樣。


    不多時,張靜清舒開兩足,自吟道:“難!難!難!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閑,不遇至人傳妙訣,空言口困舌頭幹。”


    話音落下。


    張之維不由咧了咧嘴。


    師父什麽都好,就是太喜歡西遊,平常講道也老愛拿這個來做比。


    以至於這書都快成他天師府至寶了。


    隨即,張之維笑道:“敢問師父,您可是要傳弟子長生之術?”


    “孽障,莫要胡鬧。”


    興致被打斷的張靜清低喝一聲。


    但卻沒有否認,轉而盤腿打坐,看向榻前這隻猢猻,笑罵道:“就算為師有長生之術,以你現在的心性也受不住。”


    “.”


    聽到這話,張之維撓了撓頭。


    莫名想起藥仙會時。


    李慕玄那驚為天人的想法,與師父現在這話有異曲同工之妙。


    正想著。


    師父的聲音再度響起。


    “飯要一口一口吃,修行也是如此,為師也不跟你兜圈子了。”


    “這次喚你來是為了傳授雷法。”


    張靜清開口。


    “還請師父授法!”


    聞言,張之維眼前頓時一亮。


    張靜清卻是不急,問道:“你如今雷法修行,到哪一步了?”


    “迴稟師父。”張之維端正身態道:“您先前傳授的內容,弟子已修到瓶頸,再練下去無非是技藝上的打磨,根上的東西,還要師父您來指點。”


    問清楚情況,張靜清點了點頭,之維能修到瓶頸他並不意外。


    畢竟天賦擺在那。


    而他,原本是想等之維在外遊曆一圈後再傳完整的上半部雷法。


    不過這次李慕玄和左門長的切磋,給了他一點小震撼,索性趁此機會把上半部雷法教完,將來也好修行下半部。


    旋即,張靜清開口道:“五髒五行之論,為師就不多說了。”


    “你可知何謂五雷正法?”


    “五雷者,五炁也。”


    張之維不假思索的迴答道。


    “沒錯,五雷,說白了就是心、肝、脾、肺、腎,胸中五炁。”


    張靜清點頭道:“所謂的陽五雷,陰五雷,其差別不過是以陽炁為主導,還是陰炁為主導,但根上的東西不變,二者修行的目的,皆在於以雷法錘煉胸中五炁。”


    “其他都是術上的外在表現罷了。”


    “徒兒懂了。”


    張之維咧嘴笑道:“師父您要傳的,是錘煉其餘三炁的法子?”


    “明知故問。”


    聞言,張靜清笑罵一聲。


    這孽障的嘴雖然氣人,但腦子是真好用,一說就悟到了關竅。


    隨即,他開口道:“先前隻教你凝練心肺二炁,不是為師藏私,而且五雷正法不同於其他,它必須得一步一步慢慢來,若是心急,反而會廢了一身修為。”


    “弟子明白。”


    張之維點了點頭。


    修行這東西,有的法門類似於金光咒,掌握後隻要勤奮修持便可。


    而有的法門則是環環相扣。


    心念間。


    師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五行之炁分陰陽,又有相生之理,錘煉其餘三炁也要遵循此道。”


    張靜清不急不緩的說道:“為師之前便跟你講過,調和陰陽必須得脾土之炁,而火生土,土又生金,三者相得益彰。”


    “師父,那陰五雷呢?”


    張之維疑惑問道:“陰五雷主水、木二炁,二者皆和土無關。”


    “所以陰五雷到了這一步,修行會暫時放慢。”張靜清開口,世間安得雙全法,破了童子之身總歸有壞處。


    而陰五雷的誕生。


    本就是為了給優秀天才一條出路。


    “徒兒明白了。”


    聞言,張之維點了點頭。


    接著好似想到什麽,笑道:“師父,弟子鬥膽猜一下。”


    “那下半部雷法是否就是五炁相生,周而複始,攢和歸一,練就先天一炁,最後再以我之真炁,合天地造化?”


    這並不難猜。


    畢竟陰、陽五雷殊途同歸。


    皆在於煉養胸中五炁。


    那麽五炁相生後,完整的下半部雷法自然得再進一步。


    而此時,聽到弟子的話,張靜清眸中閃過幾分詫異之色,沒想到這孽障竟然隻聽一遍,就推衍出大致的方向。


    不過自家弟子,也沒什麽好藏私的。


    隨即,張靜清開口道:“罷了,就跟你這猢猻聊聊下半部雷法。”


    張之維眸子頓時一亮。


    “勘五雷法者,以道為體,以法為用。”


    張靜清緩緩開口:“內而修之,煉五髒之炁,化為五雷之神,結龍虎大丹;可斬滅屍鬼,攢簇五行,合和四象,水火既濟,金木交並,日煉月烹,自此胎脫神化,為高上之仙!”


    “斬滅屍鬼?”


    聞言,張之維眼前頓時一亮。


    屍鬼自然是三屍五鬼。


    攢簇五行乃是指‘精神魂魄意’相合,五炁會聚不分。


    四象是肝心肺腎,對應春夏秋冬,以及玄武、青龍、朱雀、白虎;水火既濟是陰陽調和;金木交並是五行逆生。


    日煉月烹則是每日修持。


    但相比於這些。


    張之維顯然更在意斬滅屍鬼。


    隨即,他笑道:“師父,我用雷法斬屍之後,也能頭頂三花麽?”


    “不能!”


    張靜清斬釘截鐵的迴道。


    聽到這話,張之維臉上有些遺憾。


    見狀,張靜清抽了抽嘴角。


    雖然很想罵一句孽障,但不得不承認,李慕玄那小子的三花確實讓人眼紅。


    旋即,張靜清出言道:“世間萬法,殊途同歸,皆是以法求道,無非是著手處不同,三魔派以三屍入手,白雲觀以元神入手,我們則是將五炁當作根本。”


    “不如他們也很正常。”


    “嗯。”


    張之維點了點頭。


    其實吧。


    他也不是很想要三花.


    此時,張靜清沒在這話題繼續,開口道:“說完內修,再給伱講講外用。”


    “當體內五炁相生,攢合為一後,於體內凝聚先天一炁。”


    “此喚作一炁,實則為人的精炁神,有此炁後,能以我元神,召彼虛無之神,以我本身之炁,合彼虛無之炁。”


    “也就是你說的以我之真炁,合天地之造化。”


    話音落下。


    原本明朗的夜空突然轟隆一聲雷響!


    張之維精神瞬間一振。


    師父,我要學這個!


    看到這一幕,張靜清很滿意,什麽三花,自家天雷會比那個差?


    而此時,張之維好似想到什麽,好奇問道:“師父,這麽說來,你已經凝聚先天一炁,豈不是等於逆生第三重?”


    “不一樣的。”


    張靜清搖了搖頭,“我們凝聚的先天一炁,乃是五炁合一所產生。”


    “他們則想化作先天一炁。”


    “我們還是人,但他們逆生所求的卻是仙,不想再當人。”


    聽到這話,張之維不由點頭,然後繼續問道:“師父,那你說他們還有前路嗎?”


    “自然是有的。”張靜清瞥了眼弟子,知道這孽障是替誰問的,於是道:“不過若想成仙,不僅得有法,還先得學會如何做人。”


    “聖人、神人、至人,連人都做不好,再玄妙的法也成不了仙。”


    “這話對你同樣適用。”


    “師父教誨,弟子銘記於心。”


    張之維一臉認真。


    見狀,張靜清眼中閃過幾分滿意。


    隨後沒有再去講修行之理。


    而是將如何煉養脾土之炁,以及後續水、木二炁的法子教給弟子。


    至於雷法下半部,火候不到,教了也沒用,同時,五炁這東西就像一條永遠走不完的路,可以一直錘煉下去。


    等到哪一天真練到圓滿了。


    路也就通了。


    就如此。


    一夜很快過去。


    張之維意足神滿的從房內走出。


    但見東方天色微舒白,他忍不住伸了個懶腰,正要抬步迴房。


    剛走沒幾步。


    就碰到同樣出來的李慕玄。


    “老李,早。”


    張之維滿臉笑意的打了聲招唿。


    “早。”


    李慕玄迴了一聲。


    他昨夜跟師父聊了半宿的無根生,然後又探討了下逆生的修行。


    這迴是真的探討,大概就是結合武當金液煉形的理念,看看能否以自家逆生為根本,創出一門煉形的法門。


    不過這也不是一時之事。


    師徒倆推衍了很久的陰陽、五行之理,還有經絡穴位的路線,


    也才剛整理出一點頭緒罷了。


    也就在這時。


    張之維突然湊上前來,笑道:“你想知道我昨晚去做什麽了麽?”


    “不想。”


    “為什麽?”


    “因為你馬上就會告訴我。”


    “.”


    張之維滿頭黑線。


    好家夥,我嘴巴有那麽不牢靠麽?


    整個跟棉褲腰似的!


    不過錦衣夜行,終究不是他的風格,於是道:“吃了沒?沒吃一起,順帶去把他倆叫醒,我跟你說,我昨晚.”


    伴隨張之維的聲音響起。


    他修行完整的上半部雷法之事,迅速傳入李慕玄三人耳中。


    陸瑾聽不太懂。


    張懷義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豔羨。


    而李慕玄對這倒不太在意,但對雷法下半部的五炁合一,凝聚先天一炁很感興趣,畢竟自家法門,求的就是逆三返一。


    很快,太陽逐漸升起。


    左若童和天師相繼從房中走出,彼此叮囑了自家徒弟一點事後。


    同正好順路諸葛家爺孫倆一起離開。


    一時間。


    原地隻留下四人。


    “師兄,我們接下來去哪?”


    陸瑾好奇的看向師兄,“繼續盯著全性不放嗎?還是去找長鳴野幹?”


    “先去上清一趟。”


    李慕玄開口。


    如今目的已經達成,沒必要再特地去追殺全性,這群東西殺不完。


    至於苑金貴,這家夥現在應該躲在倭人侵占的旅大那邊,那裏數萬倭軍,倭國異人也多得很,就自己四人跑過去,能否全身而退不談。


    就是尋找苑金貴也是件麻煩事。


    “上清?”


    陸瑾的嘴角瞬間揚起,叉腰道:“師兄,我有個好兄弟在那!”


    “他之前還跟我說要會一會你。”


    “嗯。”


    李慕玄點了點頭。


    陸瑾認識上清派弟子這事他知道。


    三十六賊之一鄭子布。


    至於說會會自己,同樣是天才,心裏存著切磋之心再正常不過。


    但陸瑾應該很久沒跟鄭子布見麵了,畢竟將近一年都同自己一起,連家都沒迴一趟,這切磋多半是很早的心思。


    正想著。


    張之維打趣的聲音響起。


    “陸少爺,要我說你幹脆別叫小諸葛了,不如叫小孟嚐吧。”


    “走到哪都有你的好兄弟。”


    “那是!”


    陸瑾昂了昂頭,習慣性的想要揮扇,才發現扇子昨天被撕爛了。


    隻能說,這諸葛家的人當真丟了先祖之風,武侯什麽時候親自動手打過人?像自己這般智計過人的才是武侯真傳人。


    就跟師兄是三豐真人選中之人一樣。


    神似!


    此時,張之維看到這一幕,笑了笑沒有說話。


    轉而同李慕玄閑聊道:“老李,聽說這上清的道爺規矩可多了,也不曉得是真是假,不過咱們都是道門弟子,又是客人,想來他們不會要求太多。”


    “入山隨俗麽。”


    聽到這話,李慕玄攤了攤手。


    為什麽同為道士,卻要稱為上清派的人為道爺?


    原因很簡單。


    在千年前,上清派雖然出自天師道,但他們走的是貴族路線。


    對天師道中淺陋庸俗的科儀教戒甚是鄙夷,而貴族本身又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文化修養較高,所以就對舊的天師道進行揚棄改造。


    跟傳統天師道相比。


    上清派多重於精、炁、神的修持。


    也首個提出三清的概念。


    同時,明明是符籙三宗,但他們卻不重符籙、齋醮和外丹。


    一門心思修自己。


    當然,這些都是人家的家事。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因為上清派的出現,讓整個道門都興盛起來。


    隻不過因為傳承的原因,士族出身的上清派,門風不太接地氣,視其他門派不能說高人一等,但骨子裏有點傲。


    當然,人還是好人,至少講道理。


    用個形象貼切的比喻。


    符籙三宗。


    靈寶派走下層路線,無量度人。


    上清派尊的是元始天尊為最高神,門風也挺元始,走士族路線。


    天師道則尊太上老君為最高神。


    士族平民都收。


    總的來看,天師府說是統領整個正一,但更多是名義上的領袖。


    符籙三宗大多時間都是各玩各的,尤其上清道爺,要不是全真派崛起,讓它有些式微,說不定早就分家單過了。


    言歸正傳。


    幾人在商量好前往上清派後,原地休整了一天便踏上路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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