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你可苦了我呀。”


    看著李慕玄,主動跳溝裏的張之維歎了口氣,語氣頗為無奈。


    倒不是埋怨或後悔。


    隻是這麽大一個八卦不讓與人分享。


    實在難熬的緊。


    “張道兄,熬不住的時候,正是修行時。”李慕玄攤了攤手。


    他並不擔心張之維把事說出去,要知道,對方嘴巴雖然不牢靠,但腦子還是很清醒的,知曉其中利害關係。


    就跟雷法一樣,也沒見他外傳。


    隻有不在意的小事,才會與人說道。


    比如,打哭陸瑾。


    而在跟無根生交朋友這件事上。


    不僅牽連自身,還累及天師府,張之維不可能會在這事上宣揚。


    同時,三人中也不存在給各家遞信的人,再退一步講,遞了也沒什麽用,沒有實證,光憑一兩句話誰會信。


    相反,自己兩人要是說無根生,是他們派去全性的白道臥底。


    估計相信的人會更多。


    而此時。


    聽到李慕玄的話,張之維抽了抽嘴角,這家夥還真是冷靜的闊怕。


    不過對自己的信任倒也是真的。


    另一邊,無根生見三人精炁恢複的差不多,開口道:“好了,該辦正事了,看看能不能救迴這三個小孩。”


    “如若不成。”


    “那就是他們命中注定該有此劫。”


    “嗯。”


    李慕玄點頭應了一聲。


    隨後抬步上前。


    手中多出一團玄妙至極的白炁。


    此刻,他的逆生已經能重塑血肉、骨頭、五髒六腑,但依舊是依托原本存在為基礎,利用炁來重新造化、聚合。


    當然,到了三重就難說了。


    一息尚存,皆可複命。


    理論上隻要有一口先天之炁存在,那就可以重新恢複身軀。


    不過用在別人身上,效果應該會削弱很多,畢竟散則成氣、聚則成形,乃是以自身之神為主導,正常人不可能剩口炁存在還活著。


    他們可做不到神與精炁相合。


    但不管怎麽說,三重的作用肯定要比現在完美的多。


    心念間。


    李慕玄開始對聖童進行重塑。


    大約過了片刻,對方身體表麵含有劇毒的皮肉筋骨便煥然一新。


    “該你了。”


    說完,李慕玄將手抽迴。


    “嗯。”


    無根生點了點頭,然後將手搭在聖童身上,神明靈瞬間啟動。


    開始有條不序的梳理對方體內的炁,這個過程就跟拆線頭,或者說浪潮衝刷沙塔一樣,越是複雜、堅固的結構,耗費的心神、精力就越多。


    尤其還是聖童這種。


    體內不僅有自身的行炁路線,還有原始蠱這種單獨存在的個體。


    就如此,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工夫。


    無根生氣喘籲籲的拿開手。


    而伴隨蠱毒被淨化。


    聖童髒腑處的藥毒也開始發作,但娃娃愣是一聲不吭,咬牙硬抗。


    見狀,李慕玄並沒有耽誤,精炁恢複大半的他立即伸手,先將對方五髒六腑全部炁化,然後開始重塑聚合。


    不遠處張之維看到這一幕,眸中露出幾分新奇之色。


    “以炁化形,以虛化實。”


    “這手段似乎跟師父曾經提到過的以我之真炁,合天地之造化很像。”


    “雷法下半部是否也能做到呢?”


    “改天可以試著摸索下,或者等迴山後問問師父。”


    “不過話說迴來,三一門的逆生之法確實舉世無雙,入門可練的手段就開始以炁化形,這領先的也太多了吧。”


    “但難練倒也是真的。”


    張之維摩挲著下巴。


    在陸家跟陸瑾和李慕玄交手時,他就曾領教過逆生三重。


    這門功法雖然不如金光咒來的簡單皮實,維持、構建對心神消耗很大,但作用上確實要比金光咒豐富的多。


    怎麽說呢


    就不像是為了與人交手而創的功法。


    更像輔助性命修行的功法。


    思索間。


    李慕玄這邊已經重塑好聖童的髒腑。


    “好了麽?”


    無根生開口詢問。


    “好了。”


    看著唿吸逐漸均勻的聖童,李慕玄用炁探查對方體內情況。


    至少從肉體層麵上來看。


    健康的很。


    而聽到這話,無根生和張之維也鬆了口氣。


    雖然三人沒有慈悲心腸,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但德行上還是挺靠譜,碰上無辜之人落難,有餘力多少會搭把手。


    隨即,沒有浪費時間。


    待休整一會,精炁恢複以後,李慕玄和無根生開始照葫蘆畫瓢。


    而兩人有了第一次的經驗。


    速度也快了起來。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三名孩子便完好無損的站成一排。


    也就在此時,無根生的聲音響起。


    “人是救迴來了。”


    “你們兩個打算怎麽處理呢?”


    “他們這模樣,交到尋常人家手上,恐怕連癡呆兒都不如,幹脆你倆好人做到底,把人帶迴去得了。”


    無根生攤了攤手。


    “瞧你這話,跟我們虧了似的。”


    張之維坦言道:“這三個孩子雖然被磨去了先天之性,但天賦、根骨俱佳,內心純樸,乃是修道的好苗子。”


    “隻要能把性子稍微調整迴來,無論放在哪個門派都是珍寶。”


    說完。


    他扭頭看向李慕玄,“道友,幹脆你把他們收入三一門吧。”


    “行。”


    李慕玄一口答應。


    倒不是被這倆唱雙簧的給說動了。


    而是想給師父找點事做。


    閑著也是閑著,幹脆帶帶娃,以他老人家的性格肯定不會撒手不管。


    此時,見聖童的事情解決,張之維詢問道:“你剛才拷問了藥仙會的人,還有其他孩子被他們拐來做聖童麽?”


    “沒了。”


    李慕玄搖頭道:“這幾名聖童都是前幾年趁著戰亂培養的。”


    “現在整個南方形勢一片大好。”


    “他們沒敢有大動作。”


    “不過那些蠱師的話也不可盡信,出了這溶洞不遠處就是他們總壇,咱們幹脆親眼去看看,順帶趕盡殺絕,省得以後再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話音落下。


    張之維想都沒想便點頭答應。


    “我來帶娃。”


    無根生一臉慵懶的模樣。


    單純論性命,他不比兩人差多少,但他並不喜歡親手殺人。


    哪怕對方罪大惡極,他也提不起什麽興趣來,否則他也不會加入全性,當然,帶娃還有個好處就是不用被當法器。


    見狀,李慕玄兩人並沒有說什麽。


    尊重個人選擇。


    就如此。


    李慕玄和張之維走在前頭,在山裏開始了對藥仙會餘孽的掃蕩。


    無根生則悠閑的領著娃娃跟在後頭。


    很快。


    伴隨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在三人的分工下,藥仙會總壇的駐守人員被殺了個精光。


    過程中自然少不了抓人盤問。


    確定沒有孩童後。


    三人來到了藥仙會的庫房。


    推開厚重的大門,除了尋常的黃白之物外,就是琳琅滿目的草藥、毒物、書籍,還有一瓶瓶貼上條子的藥丸,以及中間那座煉藥的丹爐。


    “難怪古人說殺人放火金腰帶。”


    “誠不欺我啊。”


    看著一箱箱俗不可耐的銀元和小黃魚,張之維忍不住感歎一聲。


    然後就開始一個勁往袖子裏揣。


    墓下的寶物不幹淨。


    但這些可不髒,他又不是啥正人君子,道德標準沒那麽高。


    況且,誰會跟錢過不去啊?


    真跟懷義頓頓吃餅?


    與此同時,李慕玄目光則落在那一排排的書本上,用倒轉八方取了幾本下來,發現上麵記錄了各種藥物、毒物的性質,還有各種藥方、丹方。


    這倒是不奇怪。


    藥仙會。


    追求的乃是極致蠱術,而蠱毒的培育,自然少不了丹藥輔助。


    至於煉丹、煉藥,放在各門各派更是稀疏平常,不少門派弟子都會服丹進補,或者泡些藥浴,快速恢複身體精力。


    旁的不說,自家三一門也會如此。


    這也不是什麽歪路。


    一來修內丹,跟吃外丹兩者並不衝突,二來現在的外丹大部分都是藥丸,跟六味地黃丸、五子衍宗丸、金匱腎氣丸這些百姓常購的東西差不多。


    無非是道門自己煉的效果更好。


    弟子用的放心。


    至於以往那些金銀鉛汞煉製而成的‘大補之物’,真正的丹藥。


    不是沒人煉,隻是沒誰敢吃罷了。


    就拿自己來說。


    哪怕身為修行者,自己對鉛汞、玉石、雲母、丹砂也是敬而遠之。


    原因很簡單。


    不解其理。


    草藥能進補他知道,內丹術的抽鉛添汞,蘊養自身他也懂。


    可外丹的鉛汞、玉石、雄黃、金銀,雖然對人有效,但少劑量隻能燥濕祛痰,亦或者外用來治療瘡癤、癰疽。


    非要說進補。


    這東西吃進去後能補個啥?


    當然,或許是自己不懂外丹玄妙。


    這沒啥好評價的。


    畢竟在唐朝以前就有不少修行者酷愛煉丹,五石散更是沒停過。


    且外丹流傳已久,如廣成子、黃帝、張天師等等,這些都是外丹大家,什麽九轉金丹、龍虎大丹更是耳熟能詳。


    正想著。


    揣著滿滿當當的張之維走了過來,就連褲腰帶裏都是小黃魚。


    一身富貴逼人。


    “道友,你對燒丹煉藥感興趣?”


    “好奇看看。”


    說完,李慕玄問道:“伱們天師府應該擅於此道吧?”


    “門內弟子都會教,乃是基礎功課。”張之維嘴角一揚,意味深長道:“也是除了護身手段外,我最擅長的了。”


    “但不是自己吃,而是給別人吃。”


    “嗯?”


    李慕玄微微一怔。


    這語氣聽起來咋不像是煉丹藥,更像是煉毒藥坑人的感覺。


    心念間。


    張之維繼續開口道。


    “其實要我說,性命修行何必假於外物,服丹進補終究是末流小術。”


    “平常吃點補精益氣的藥丸就算了,至於丹藥,除了傳說中那些人以外,有幾人服丹長壽?又有幾人得道?”


    張之維剛說完。


    旁邊當即傳來無根生玩味的聲音。


    “怎麽?”


    “你也要刨自家的根嗎?”


    “實話實說罷了。”


    張之維聳了聳肩道:“況且,我龍虎山百年前就不靠煉丹修行了。”


    “如今都是靠內丹、雷法和符籙來修性命,畢竟誰也沒見過‘助長道行’的外丹長啥樣,或者說真有這玩意?”


    “道無形無象,無得無失,豈會在一小小的丹藥之內。”


    話音落下。


    李慕玄和無根生二人點頭。


    這話說得確實在理。


    道這東西,說白了是心性上的清靜,想要實現這點,可以看書,可以聽道理,但能否得道終究還要看自身。


    至於他人的感悟、道理,乃至是天地間某條運轉規則。


    這些其實都是知識。


    由法求道,對知識產生感悟,進而讓自己更加神清炁靜。


    如此方才是堂而皇之的得道之路。


    想到這裏。


    無根生出言道:“其實要這麽說,外丹還是有的。”


    “天地自然,萬事萬物皆是外丹,何須執著於服用,聞之、聽之、觀之,一切與天地交感,皆是煉丹的過程。”


    “什麽丹以載道,全是胡扯。”


    “世間何物不能載道?皆看人能否自悟罷了!”


    話音落下。


    張之維忍不住點頭認同。


    這話雖然聽起來有些狂悖,但卻非常符合他的胃口。


    而此時,李慕玄好似想到了什麽,脫口問道:“照這麽看,有沒有可能這外丹之法,其實就是盜天仙之法?”


    “哈?”


    張之維和無根生不解的看著他。


    頗有一種兄弟間吹水,你小子突然琢磨出什麽不得了東西的感覺。


    此時,李慕玄繼續說道:“若以天地萬物為外丹。”


    “天地,萬物之盜;萬物,人之盜;人,萬物之盜,三盜既宜,三才既安。”


    “人盜取天地萬物生機而為生。”


    “本身就是天地之賊。”


    “既然是賊,既然要盜,不妨再多盜一些,竊天地精華為己用。”


    “草木、金銀、玉石、鉛汞等等,萬事萬物皆蘊含精華,皆是造化所生,皆可盜其生機,煉為己用,補全自身。”


    “至於如何煉化外丹.”


    “我看,以往古人說服丹服散。”


    “其意或許是盜取天地生機,當與人進食無二,唿吸、吞咽、消化。”


    “當然,這煉化外丹、煉化天地之法,乃末流小術,不值一曬,性命修行上,還當如兩位道兄說得那樣,追求內心清靜,這才是大道之路。”


    話音落下。


    張之維和無根生瞬間呆愣在原地,眼神奇怪的盯著李慕玄。


    別喊我們道兄,你才是道兄!


    我倆談虛論道整半天,說了跟沒說一樣,結果你已經在想動手實操了。


    行動力要不要這麽強?!


    這要再等等。


    你是不是已經開始嚐試煉化外丹,做那盜取天地之賊了!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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