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爺,那窩脖兒誰呀?手勁兒有夠大的。”陳風吉給牛爺斟滿了酒。


    “你說他啊?嗬~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叫啥。”牛爺端起酒杯搖了下頭,跟著道:


    “在泉兒上碰見過兩迴。”


    “挨天橋米麵鋪子扛大個兒的那堆人裏頭。”


    “屬這小子勁兒大。”


    “掰腕子開過一迴注,我押的他贏。”


    “要不說牛爺一身能耐呢,逛個天橋兒都能撿著錢~”陳風吉花花轎子人抬人。


    賀永強聽著多有迷糊,不過這時候也開竅了:


    “我明白了...”


    “牛爺就是牛爺。”


    “走南闖北的見多識廣。”


    “說不準跟誰結個善緣。”


    “人家迴過頭來,這不,就給您付了一月飯錢。”


    “您呀,貴人多忘事兒!”


    牛爺斜眼一瞧:


    “話不好這樣講...”


    “我跟你說永強。”


    “事兒經多了,人自然識得多。”


    “可這人...就是認識得再多。”


    “眼都不眨愣掏錢的主兒...”


    “就這麽一個。”


    “不是牛爺我貴人多忘事,是壓根兒就不認識。”


    “這麽一敞亮人...體格兒還好認...又自稱九爺...”


    “反正我這印象裏,沒見過這號兒人。”


    腸子李忽然間想起來了,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門:


    “哎哎~我記起來了。”


    “他好像說過...”


    “不是咱前門外的。”


    “是...鑼鼓巷子的。”


    “鑼鼓巷子?南鑼、北鑼?”牛爺順嘴一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


    “管他呢,甭放心上,那爺們兒說了...”


    “就是瞧著您順眼,這才給您了賬的。”


    賀永強不由瞪大了眼睛:


    “瞧人順眼就給錢?!”


    “好家夥,各位都聽聽嘿~”


    “這話說得氣人不?”


    陳風吉拍了拍賀永強的胳膊:


    “得了永強~”


    “一人一性格。”


    “你呀,就這德性...”


    “跟一八竿子打不著一撇的人,較哪門子死理兒啊。”


    “往後真要是遇見了,怎麽?”


    “人要不給你錢,就是看你不順眼?”


    賀永強打起了哈哈:


    “嗨,我這不是瞧著人多,隨口一說嘛。”


    “他就是真給我錢,我也不敢接啊~”


    “咱又沒牛爺那派...”


    “知道就好,酒滿上~”陳風吉扭頭望向了牛爺:


    “我跟您說牛爺...”


    “就永強這小子?忒特麽孫子。”


    “前兩天不是相親了麽?”


    “心裏頭光惦記拉人姑娘的手了。”


    “裏外裏愣是沒問人家是哪兒的。”


    “眼不前兒看上人家了,現在可好,找不見人!”


    “你說說,他是有多猴急。”


    牛爺眼睛一眯,胸中自有溝壑:


    “猴急就對了。”


    “家裏頭趁著酒館兒,趁著房~”


    “不琢磨姑娘琢磨啥~”


    “陳家老大~”


    “別怪牛爺話密。”


    “這一點,你還真得跟永強多學學。”


    “是時候收收心了。”


    “討個老婆過生活,比什麽都強!”


    陳風吉端起酒盅幹了個底朝天:


    “明白了牛爺...”


    “我說您今兒個怎麽稀罕的跟我們倆小輩兒坐一起了呢。”


    “我爸讓您來的吧?當說客?”


    “您這可不大厚道。”


    “有句老話兒說得好,揭人底子口生瘡。”


    “滾一邊兒拉去~”牛爺怒目而視。


    “誰稀得揭你老底兒?”


    “你愛聽不聽,往後啊,沒人說你啦!”


    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大慈悲不渡自絕的人。


    雖說牛爺不知道陳風吉爛賭的事兒。


    可他們家老掌櫃把監守自盜的問題,跟牛爺絮叨過了。


    賬麵兒上錢不對。


    一家子四口子人,老倆肯定沒問題。


    剩下的就隻有陳風吉和陳雪茹了。


    雪茹要錢幹脆利索...用途說得是明明白白的。


    誰偷的,一目了然。


    “哥!”


    清脆的嗓音打透了所有人的心。


    前門一朵奇葩,降臨小酒館兒。


    一襲旗袍香風撲麵。


    不少老爺們兒的眼睛都看直了...


    “我一猜就知道你在這兒喝酒呢。”


    “打包迴來的菜,也不說給我剩點兒~”


    陳雪茹落落大方的坐到了牛爺身旁:


    “牛爺您吉祥,不介意我添雙筷子吧~”


    “慢說添雙筷子了,就衝吉祥倆字,去,櫃麵兒挑倆下酒菜,掛牛爺賬上~”


    “牛爺就是局氣!”


    不多會兒,陳雪茹笑吟吟的端著菜迴來了。


    賀永強咧嘴大嘴調笑起來:


    “雪茹妹子,再來二兩?”


    “懶得理你啊,要不是為了這些菜,我都不願意來小酒館呢,聞著酒味都想吐...”


    “怎麽?聽著意思中午喝高了?”


    陳風吉輕蔑道:


    “豈止是高啊~”


    “湘菜館兒的夥計,溜兒溜兒洗了一下午地!”


    “差點沒給人吐淹嘍~”


    “喝了多少啊這是?”


    牛爺打心裏頭感到好奇,畢竟這個年頭,似雪茹這樣姑娘家家的,在外麵喝得人事不知...


    堪稱鳳毛麟角。


    “小兩斤呢,我一個人!”


    “嘶...你這酒量可以啊!”


    牛爺跟賀永強紛紛盛讚起來。


    “那是~”


    沒等雪茹泛起傲色,當哥的一盆冷水就灌了下來:


    “可以什麽呀,讓人給攙迴家的。”


    “這也就是守著店鋪近,跟你喝酒那男的不敢動什麽孬心思,要是換成別的地兒?”


    “等著吧,骨頭渣兒都給你嚼碎嘍。”


    “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


    陳風吉說這番話的時候,妹妹雪茹明顯抖了下手...


    挑了一筷子九二米含在嘴裏咀嚼起來,慢慢的把頭埋在了胸口。


    銀牙咯咯作響!


    殺千刀的許九!


    居然敢趁著姑奶奶酩酊大醉之際。


    犯下如此滔天惡行...


    胸前青紫一片...


    何止姹紫嫣紅...


    等著吧。


    這個仇姑奶奶要是不報了...


    後半輩子我跟你一姓兒!


    賀永強這孫子,難得見陳家妹子吃癟,亦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雪茹妹子,你跟那麻杆兒,怎麽認識的啊。”


    陳雪茹沒好氣道:


    “大早上我潑了他一盆水~”


    “在店裏做了身衣裳,聊著聊著就認識了。”


    “對了,那人叫什麽呀,哥中午都忘問了。”


    “許九。”


    “叫什麽?”牛爺稍有晃神。


    “許九啊,言午許,一言九鼎的九。”


    “許九??”


    腸子李也打起精神來了,繼續道:


    “八尺身量,淨白麵皮,瘦得跟刀螂似的,穿得衣裳有些破,自稱九爺?”


    陳雪茹恍惚間微微頷首:


    “好、好像是這麽一人。”


    “怎麽了?他不會是癮君子吧?”


    賀永強接話道:


    “你們瞅瞅,我說什麽來著?”


    “雪茹妹子都覺著他像老煙槍~”


    牛爺斟酌再三:


    “不會~”


    “煙膏子有錢,絕不給外人。”


    “依我看,這個叫許九的...”


    “真性情。”


    “你們想啊,早上給我結了一月飯錢。”


    “中午請雪茹造了頓好的...”


    “還答應風吉得了空坐坐...”


    “素不相識、一麵之緣,花錢如流水~”


    “這種人,家裏頭要不是趁,要不就是灑脫~”


    陳雪茹聞言美目頻翻...


    一個趁、一個灑脫。


    算是說到命門上了。


    趁人之危...


    脫人旗袍...


    撒手就顛兒...


    玩兒得溜著呢。


    不管怎麽說吧。


    今天晚上的小酒館兒...


    九爺局氣之名,算是小範圍的傳播開來...


    除了陳雪茹以外,幾乎所有人都覺著許九是個款爺~


    雪茹對此不以為然。


    因為她知道,許九是個掃大街的。


    她還知道...


    這個掃大街的蔫兒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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