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九敘述著自己的過往,避重就輕,著重強調自己如何左右逢源、逆流而上、在夾縫中生存。


    所謂忍辱負重、臥薪嚐膽、胯下之辱都不足掛齒了...


    婁曉娥感動的一塌糊塗,她明白,並不是每個孩子都能像她一樣,自幼無憂無慮。


    “你知道麽,不,你不會知道的...”


    “在多少個漆黑寒冷的夜裏,我多麽希望自己能有個姐姐或者妹妹,哥哥跟弟弟也行...”


    “我們相互依偎在一起,就如現在,我靠在你的肩上...”


    “聽你的唿吸、聽你的心跳、聽你的哽咽與抽泣...”


    “我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憐憫...”


    “我隻需要在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


    “身邊能有個人陪著...”


    “哪怕不說話都行。”


    “如此,我方能切實的體會到...”


    “原來...我還活著。”


    “活著,我就能試著忘記。”


    “忘掉痛苦,忘掉不幸,忘掉生活的不如意...”


    “太陽依舊會升起...”


    “我的生命...”


    “尚未綻放,又豈能任其凋零!”


    單純善良的婁曉娥...


    聽著聽著落淚了。


    珍珠一樣的眼淚劃過臉頰,落在了許九的頭頂。


    是的,婁曉娥懷抱著許九,給了他祈盼多年的溫暖。


    許九也哭了,無聲抽泣。


    鼻涕跟眼淚混雜在一起...


    糊得婁曉娥胸口處掛滿了晶瑩...


    “我懂了,真的懂了。”


    婁曉娥輕輕愛撫著許九的後腦勺,感同身受。


    “難怪你的父母想讓你入贅到我們婁家...”


    “做我們婁家的上門女婿...”


    “也許他們,恰恰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彌補你吧...”


    “彌補?父母?”


    許九猛然間聽出了端倪。


    自己哪還有什麽父母親呐。


    當娘的生下他,沒多久就嘎了。


    當爹的也死在了戰亂裏。


    臥槽???


    姓許?


    婁家?


    入贅?


    尼瑪...


    明白了!!


    敢情這小妞兒...


    是踏馬來找許大茂的呀!


    你瞅瞅這事兒鬧的...


    陰差陽錯了不是?


    常言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君子好色,取之有道。


    既以得知是一場誤會,許九哪怕再不要臉...


    也不能利用人家曉娥的善心,來滿足自己恬不知恥的私欲了。


    捋清楚這一關鍵點後,許九埋在婁曉娥胸前的大腦袋...


    深到不能再深地飽飽的吸了一大口氣...


    哇,氣爽神清。


    跟著大手一抹鼻涕,袖子拭去淚痕,一臉的茫然無知:


    “曉娥?”


    “我爸跟我媽早都去世了...”


    “你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弄錯了呀。”


    婁曉娥仍在悲天憫人中無法自拔...


    “你不用再說了。”


    “我想...有些事情,就連你也不清楚。”


    “你爸他還活著呢。”


    “前段時間去過我家。”


    “......”


    不得不說,心地純善的女孩子,腦補能力太過強大。


    “不是不是,曉娥,這你真得聽我說。”


    “我父母真的不在了,院兒裏人都知道。”


    婁曉娥多有茫然,拿小手點了點臉上的淚花,望著滿目真誠的許九,陷入了錯愕當中:


    “你?到底姓不姓許?”


    “我當然姓許了,許九這個名字我叫了十八年呢。”


    婁曉娥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妥之處,月眉緊蹙,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們紅星四合院...”


    “有多家姓許的?”


    許九掰著指頭算開了:


    “連我在內...”


    “還有許大茂一家,許前進一家,一共三戶。”


    “依著你的說法兒...”


    “父母老家兒健在的,就隻有許大茂了。”


    “許大茂?他多大?”


    “比我小個一兩歲吧,十六還是十七來著...”


    婁曉娥後知後覺...


    忽而問道:


    “許大茂父親長什麽樣子?”


    許九想了想:


    “身量有個一米七吧...瘦瘦的。”


    “天庭飽滿,地閣不圓,三角兒眼,鷹鉤鼻子,招風耳...”


    這一下...


    婁曉娥算是徹頭徹尾的搞懂了。


    左手一抬,攔住了信口雌黃的許九:


    “好了好了不用說了。”


    “我說你這人怎麽...”


    話說半截收了口,低頭瞧一眼自己的胸前,咦~


    全是這個叫許九的鼻涕泡!


    “唿------”


    “不能怪你,歸根結底還是我自己太過粗心大意。”


    “給,先拿枕巾擦擦衣裳吧,對不住啊,我也以為你是來找我的,一時沒忍住,哭了個稀裏嘩啦,把你裙子都弄髒了。”


    婁曉娥剛要伸手接枕巾,仔細再一看,烏漆嘛黑的枕巾比自己的胸口還要髒呢。


    “你家有衛生紙麽?”


    許九嘴巴一撇:


    “那種高級貨,我一窮人哪用得起...”


    “得,瞧不上眼算,雨停了你趕緊走吧,免得許大茂一家迴來了,看到你在我家躲雨,再給誤會嘍。”


    “他誤會?他憑什麽誤會呀,我又沒答應跟他交往。”婁曉娥四處張望一番,發現家裏連塊毛巾都沒有,不得已拿起被褥比較幹淨的一角,擦去了衣物上的鼻涕。


    許九聞言,好奇心也被勾起來了:


    “娥子?”


    “喊我什麽?”


    “曉娥?”


    “哎呀哎呀,隨便你好了。”


    “我琢磨你家的條件,不是一般的好哇,怎麽處對象處到我們院兒來了?”


    “你問我,我問誰,還不都是我爸給安排的。”


    “你爸安排的?嘿~好嘛,我今兒也算是開了眼了。”許九左思右想,還真摸不清婁父的脈絡。


    “聽說過窮小子逆襲富家女...”


    “也見過小富婆倒追屌絲男...”


    “可我還真沒見過...”


    “當爹的愣把自己個兒的掌上明珠,送到癩蛤蟆肚囊裏的呢。”


    “話說你是親生閨女不?”


    婁曉娥翹首一側,虎視眈眈!


    “呃...肯定是親生的了。”


    “對了,你們家該不會要破產了吧?”


    婁曉娥雙目幾欲噴火!


    “嘿,這可就怪了。”


    “即是親生,家裏又躺房趁地的...”


    “那要是這樣的話...”


    “就隻有一種可能性了。”


    “神馬?”


    許九注視著婁曉娥的目光,一板一眼的說道:


    “你爸腦子有毛病!”


    “你爸腦子才有毛病呢!有傘沒?我要走了!”


    “沒有,你要是著急走,喏,犄角旮旯有塊瀝青皮,披上它隻管跑就行。”


    婁曉娥再度壓住了胸中的怒火...


    望向了窗外。


    依舊是大雨瓢潑...


    “你看你過得日子吧,別人家是窮得叮當響,你這裏是叮當響都不響。”


    “何必在意生活的苟且,隻要心中有詩和遠方,我魂安處,便是故鄉。”


    “你呀,就隻剩下賣弄嘴皮子了!”


    “這怎麽能叫賣弄嘴皮子呢,這是文化,由文化衍生出的精神支柱。”


    “精神支柱?我看是阿q吧,典型的精神勝利法。”


    阿q?


    阿q是誰?


    完啦完啦。


    自己靠刷視頻刷來的那點東西,估計要繃不住了。


    情急之下,許九想起了天橋底下說書人的一句話,輕輕的彈了婁曉娥一記腦瓜崩兒...


    “呔!”


    “小小姑娘,目光實在短淺。”


    “你幹嘛蹦我?”婁曉娥揉了揉額頭。


    許九不作理會,主要是害怕忘了腦子裏麵的詞兒:


    “七寸毛竹握手中,半文半武半書生。”


    “渴來池中飲墨水,飽來紙上抖威風。”


    “上殿動本文武懼,入廟留詩鬼神驚。”


    “此筆落在俗人手,敢比殺人斬將鋒。”


    “他老家人都說了...”


    “槍杆子、筆杆子,要兩手抓!”


    婁曉娥嘟起了櫻桃小口:


    “知道啦。”


    “知道就好,等著,哥去給你借把傘來。”


    “好呀好呀。”


    婁曉娥拍著手跳了起來。


    她是真心待不住了,屋裏的氣味...


    一言難盡。


    許九斜了丫一眼,順手撿起瀝青單圍在了身上。


    “咯吱吱”拽開破門,來沒來得及往外走呢。


    就聽到...


    “卡帕”


    “轟~”


    暴雨來勢洶洶,衝塌了許九的屋頂。


    好大一片木屑石瓦“烏拉拉”從天而降。


    “嘭~”一聲。


    砸向了地麵。


    “呀!!”


    婁曉娥嚇得直接後跳在了床上,望著眼前的塵土瓦礫驚魂未定。


    再有半尺...


    掉下來的斷木青瓦就要砸著她了。


    “我的眼睛!”


    飛灑的塵土伴著雨滴濺進了曉娥的明眸中。


    許九,傻了...


    “爺的...狗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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