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混沌,沒有沙石,沒有大海,沒有天空和大地。一片空蕩和虛無,沒有樹木,也沒有野草,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眼前的昏黃無邊無際,她睜開眼,感覺和閉上眼沒有什麽區別,閉上的眼前是一片黑,睜開的眼前是一片昏黃。


    突然一陣眩暈,像是被人倒提了起來,顛倒著、旋轉著,最後撲通一下像是被扔到了什麽地方。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上下顛倒起伏,動作不劇烈勉強可以承受,搖搖晃晃中讓人昏昏欲睡。


    正適應了顛簸想要安穩睡去,一個跌宕翻滾,被重重地粗魯地拋在了地上,還彈跳了一下。天啊,什麽情況?她揉著腰氣得直罵娘。


    不過轉眼就不想那麽多了,因為眼前那片混沌中出現了一個紅色的火苗,那火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她感覺到了熱浪一股股席卷過來,心裏的恐慌不可言喻。


    混沌散開,眼前更加清楚了,就在她的正前方有一個燒得正旺的火爐,火爐裏赤紅的火焰伸出長長的舌頭貪婪地將身邊可燃之物舔舐殆盡。


    而自己此時正在一堆木頭之間堆放著,那感覺就像馬上要送進屠宰場的豬一樣,看著自己死期將至。


    她再一次肯定自己不能移動,哪怕卯足勁也動彈不了半分。旁邊的木頭們一個個呆若木雞,不知道它們和自己一不一樣,有沒有心理活動呢?


    她又試著喊了起來:“救命,救命!”


    無人理會。


    自己是誰?為何會在此?她一無所知,她知道的隻有自己是一塊木頭,一塊叫沉香的木頭。


    那就沒辦法了,她再次抬頭看去,前麵燒得正旺的爐子上麵有一瓦罐水,正咕嘟咕嘟地冒著蒸汽。


    再環顧四周,這裏是一間灶房,到處都是堆放整齊地的柴火,還有一個簡陋的灶台,上麵燒著一罐水。


    而就在灶台附近,一扇隻能拉開一半的窗戶下麵有一張桌子,一個桌子腿下麵墊了兩塊磚,搖搖欲墜,看著像拍一下就即刻會散了架一樣。


    就這樣的桌子前,坐著一位書生氣模樣的男子,約二十歲的樣子,青澀的麵孔,補丁摞補丁的夾衣長衫,黑色的頭發鬆鬆地半束發。


    他專注地看著眼前一本《鑒略》,正看得入神,時不時抬起頭閉上眼睛搖頭晃腦默記一番再低下頭去看書。


    這邊爐上的那罐水還在沸騰著,卻絲毫不能影響到讀書的男子,他依然搖頭晃腦地吟誦著,他此時並沒有意識到災難即將來臨。


    “你這個廢物,你是不是豬腦子?還是故意給我做對?”


    一聲尖銳的厲喝讓讀書的男子渾身一抖,不自覺地“簌”地站起身來,還未從剛才的讀書境界中逃離,隻是垂手茫然地立在灶房中間。


    門口旋風一般刮進來一個體態粗壯的婦人,狠狠撞了男子一下,男子沒有防備一下撲倒在柴堆上。


    那個婦人“刮”到灶前,用粗布墊上將那罐沸騰的熱水端了下來,大聲罵了起來:


    “讀讀讀,你就知道拿著個書裝腔作勢地讀,什麽事也不管,水燒開了你都不知道,我看明年你能考中,我的頭擰下來給你當球踢!”


    書生趕緊從柴堆上爬起身來,不知所措。


    “你自己說說,自從去年你投奔至此,可幹過一件像樣的活?砍個柴把帶著白蟻的樹帶迴家,洗個衣服衣服漂沒了都不知道,讓你去接你的表弟,短短從私孰到家這麽一段路,你就讓他摔了兩跤,現在,看著水開了你也不知道端下來!你就是故意來折磨我的!”


    沉香哀歎,這小書生莫不真是個傻子?可惜了!


    “你這個豬腦子,端上水去裏屋,你舅舅要熱水洗腳!快去!別白癡一樣傻站著!”


    粗壯婦人氣憤地將手上的水罐一下放在眼前男子的手上,沉香一看那男子本能地伸開的手再看那冒著滾滾熱氣的水罐。


    “小心!”


    剛剛喊出口,就聽見“啊!”的一聲喊,然後“啪”一聲瓦罐碎裂聲音,又是一聲“哎喲!”


    沉香捂眼,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卻還是這麽刺激。


    這一切源自滾燙的開水瓦罐放在了書生裸露的手上,剛燒開的滾燙的水沒有墊著就那樣端了起來,書生於是很自然地將瓦罐扔了出去,又很自然地正扔到離他最近的婦人身上,然後婦人驚叫,瓦罐粉碎,熱水四溢。


    這一切太突然,又是朝著最糟糕的預想發展的,隻用安靜了兩秒,一聲震耳欲聾的罵聲就像炸雷一樣灌入耳中,捂住耳朵也無孔不入的那種。


    “你這個豬腦子啊,燙死我了!看起來傻,其實一點也不傻啊,你這是故意報複我吧,真沒想到,你來我家一年多的時間,天天好吃好喝伺侯著,怕你凍著怕你餓著,到頭來,你樣樣件件做的事都是在想要謀害我,想毀了這個家啊!”


    婦人胸口以下部分都是冒著熱氣的水,幸虧穿著沒那麽單薄,不然在人類最柔軟的肚腹這一塊被沸騰的開水燙到,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但是就這樣,婦人卻依然破口大罵著:


    “若不是你短命的娘是我家那口子的親妹妹,說什麽我也不能讓你留在我家糟踐我,我這是作了什麽孽,孩子他爹爹,你就站在那裏看,看你這親外甥怎麽作踐我的,好好看著啊!”


    婦人抬頭看見門口聞聲趕來呆立著的瘦弱男子,馬上淚涕橫流,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濕漉漉的大腿哭訴了起來。


    祖宗十八代,前身今世.....等等,都不重複字眼,沉香聽著真想樂,這個戲精大姐,恐怕是小金人獲得者的前身,罵功她如不稱第一,絕沒人稱第二。


    門口的瘦弱男子趕緊跑了進來,在柴堆裏四下尋找,這躲都沒躲過,這個當舅舅的不偏不倚伸手撿起了沉香,就打向書生,沒錯,是撿起了沉香打了上去。


    一陣“木”光“木”影,沉香頭昏眼花,想吐,恐怕吐出來的是木屑:


    “你們打架幹什麽要掄起我當武器,我隻是一塊木頭而已,上輩子欠你們的?”


    沉香動彈不得,仰麵朝天,欲哭無淚,這真真的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一陣子哀嚎,一陣子漫罵,從男子單打變成了男女混和打,小書生被打得嗷嗷慘叫著。


    再放眼望去,門口一個十歲上下的胖男孩正流著大鼻涕笑眯眯地看灶房內發生的一切......


    天,這是一家什麽人,我為何如此倒黴,在這裏還能有好嗎?


    沉香不禁為自己的前程擔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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