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水母這世為人,就是要經曆人間至苦的,她不知道自己的來處,也不知道自己使命,隻知道眼前這個又香又軟的小嬰兒是她最重要的珍寶,定要細細嗬護。


    然而傾注再多的熱情也無非要經曆分離之苦,世界本是這樣,特別是養育子女一事上,更是這樣,辛苦半生,隻為分離。


    桃花精細地照顧著徇烈的生長,若不是皇帝安排了仆人照顧桃花的生活,怕是桃花心裏眼裏隻有這柔軟小兒,沒有自己半分。


    桃花癡傻但絕對分得清楚什麽對徇烈好,什麽對徇烈不好,徇烈的一個唿吸一個聲音哪怕一個眼神,她了如指掌,她處處跟隨,如同影子跟隨其後,但是,當皇帝安排的學堂師傅前來教學,或者是她在會影響徇烈的學習時和進步時,她則會靜靜離開徇烈。


    等到了徇烈十二歲那年,皇帝諾言已經圓滿完成,自然是要幫助桃花最後一次,讓她經曆分離之苦,並將二人分離的淚水裝入三水瓶中扔到陽澄湖內,也讓蚌仙一族能夠圓了人間遊曆的願望,從此皇帝就守著自己盛世江山,長長久久地他的一國之君了。


    但事情總是那樣不盡人意,這位徇烈自從蘇州接迴來後,得知自己的身份,並不見得有多高興,他天天鬱鬱寡歡,對皇帝與自己的親生母親珍妃也沒有那親近,隻是安安靜靜一人獨處。


    “這性格反倒像了那桃花乳娘呢!”


    憶娘插嘴道,沒想到左驁這樣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也能把故事說的如同一個神話傳說一樣妙趣橫生。


    “都說生親不如養親,一點也不錯,這養育之情真的是很神奇!”


    圓道長也說。


    左驁點點頭卻也很沉重,


    然而,沒有多久,徇烈就生病了,剛開始隻是得了風寒,如遇到常人短短幾日便可治愈,但徇烈越來越嚴重,他不思飲食,後麵就臥床不起,虛弱無力,多少太醫都前來診治,但是卻一點好轉都沒有。


    皇帝想,當年把剛滿月的徇烈送到蘇州,本是無奈之舉,雖然他有無數個兒子,但是徇烈是他繼位以來第一個兒子,而且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就算現在接迴心裏也覺得愧對於徇烈和珍妃,看見徇烈如今這樣病入膏肓,珍妃夜夜啼哭也是焦急萬分。


    憶娘想起初次看見皇帝,當時因為二皇子感染時疫,也是那樣纏綿於病塌之上時的焦急樣子,現在確信了恆安城的皇帝不僅是一個重守承諾,心胸寬廣,而且是一位氣度恢宏、重情重義的好皇帝和好父親。


    此時珍妃更是無法理解,這個自己十月懷胎,珍視如命的兒子為何會這樣,想必是遠離了從小生活過的地方水土不服了吧,就算他與桃花乳娘十二年的相處,那又算得了什麽?畢竟那是一個又癡又傻的婦女,怎麽能夠取代生他的親娘呢?


    珍妃對徇烈噓寒問暖,徇烈也是禮節周全,但是就是覺得少了點什麽。


    徇烈在病重的時候說起過,他想吃餃子,卻無論做什麽餡料的餃子,徇烈有的隻聞了一下就吐了,甚至有的看一眼就搖頭,也許他心裏真正想念的就是那桃花乳娘親手包的水餃,那兒時的味道。


    他不吃不喝,整日臥床,急得大家上竄下跳也沒有用,最後實在沒了辦法,皇帝最後命人去了蘇州將桃花乳娘接了過來。


    桃花乳娘幾日舟車勞頓,好不容易趕來,顧不上休息一下,喝一口氣,吵鬧著要看徇烈,宮人們不敢耽擱,第一時間便來到徇烈所居的文山宮。


    你們說視神不神奇?桃花剛到門口,徇烈就可以坐起身來,桃花走到院內,徇烈便可站起,當桃花走到宮殿的屏風處,徇烈就已經眼含熱淚一下撲進了桃花的懷裏。


    要知道就在剛才,徇烈還躺在床上,隻有出氣沒有進氣。


    在場的宮女禦醫都驚訝地看著這一幕,桃花更是泣不成聲緊緊抓住徇烈的衣襟不放手。


    漸漸的僅在幾日內,徇齊恢複了健康,變成了一個和往日完全不同,健康快樂的大男孩了。


    “我還很好奇這個徇烈想吃的那個水餃是什麽味道的,因為皇宮禦廚廚藝都是長慶一絕,他們都想知道是什麽樣的餃子讓徇齊如此惦念吧”。


    玄汐最好奇了,但也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十二年後的桃花也已經是一個頭發半白的老婦了,她自從徇烈離開也思念成疾,頭發幾乎全白,這個年紀本不應該如此蒼老,但是她卻如同七旬老嫗一般,腰也直不起來了,走路也緩慢了許多。


    桃花包的餃子,沒有那麽神奇,就是將新鮮的當季蔬菜拌上少量的肉末,用極少的調料包出來的平常水餃。


    而徇烈自小吃慣了這樣的清淡飲食,自然對於宮裏的大魚大肉吃不慣甚至生出病也就是情理之中。


    這一隻小小的水餃不僅解了徇烈的口欲,更是解了他的思念之情。這便是食物不僅僅可以填了肚腹的真正原因吧。


    皇帝雖然照顧蘇州的宅子也很上心,但是桃花節儉已成了習慣,菜多肉少,清淡有餘,卻是多年來的習慣,禦廚們費盡心思,餃子裏的肉各種調配,自然也少了那種食物的原始清香。


    徇烈身體漸漸康健,性格也活潑了不少,這才像是一個正值青春陽光的少年模樣。皇帝安下心來,這邊珍妃卻更擔憂了起來。


    “吃醋了吧!看見自己的兒子不和自己親,心裏自然也不好受!”


    長黍說道:


    珍妃是一個識大體的女子,她知道皇家之人命運由不得自己,自己的兒子從生下來就與自己分離,十二年了,她日日煎熬,終於等到兒子迴來的時候,兒子卻不和自己親,剛開始還有些生氣,但是經曆了徇烈差點送命的過程,又看見了桃花的樸實與真心,她尊重這個替自己照顧兒子十二年的女人,但一方麵也為兒子擔憂著。


    因為,桃花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根據禦醫的診斷,桃花的身體日漸衰弱,將不久於人世。


    珍妃的擔憂不是沒有原因,父母之愛子當為之計深遠。


    如果那個時候桃花不在人世,那兒子豈不是也要崩潰了?珍妃自知自己經受不了這樣的事再次發生。所以發愁如何解決眼前的問題。


    “這的確是這樣,終有一天有徹底分離,無論與誰,怎樣才能讓分離變得自然而不傷人呢?”


    長黍也憂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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