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德,我需要一個解釋。”


    一進入辦公室,庫德便感覺到一道淩厲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伴隨著低沉的男聲。


    庫德轉過頭,看向了那坐在高背椅上注視著自己的中年男性,他叫芬利,是骸骨部隊的最高領導人。


    “部長大人。”庫德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抱歉,我來晚了。”


    “你是應該道歉,但不應該是為這個。”芬利的臉色很差,“你還記得一年前我交代給你的任務嗎?”


    庫德微微頷首:“記得,您讓我在規定範圍內,讓叛逆者傑拉爾離世。”


    “真難得你還記得啊。”芬利的話語中滿是譏諷,“那你覺得你做到了嗎?”


    庫德沉默了一會,而後搖了搖頭:“並沒有,部長大人。”


    “是的,庫德,你並沒有做到。”芬利指著庫德說道,“庫德,你是我最信任的手下,正因為如此,我才把這個任務交到伱的手裏,但你不僅一直都沒能完成,還不斷的讓他惹出更大的麻煩。庫德,他迴來的這兩天,就已經有兩個無辜的人失去了性命,如果不是今天我們的人到的夠快,還會出現第三個犧牲者,這個犧牲者還將是你的戰友,如果真的出了那樣的事情,你就不會覺得愧疚嗎?”


    這時庫德抬起了頭,看著依舊憤懣不平的芬利,輕輕的說道:“部長大人,我聽說,那名騎士的身上加裝了不符合規定的機械臂……有這麽一迴事嗎?”


    聽到這話,芬利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陰沉。


    “庫德隊長。”臉色更加陰沉,但語氣卻變得平淡了起來,“你這是什麽意思呢?那名騎士做了不合規定的事情,他就應該被人隨意的殺死嗎?”


    “我從來都沒有這麽說過,部長大人。”庫德似乎早就預料到了芬利的反應,他輕聲說道,“我隻是想到了昨晚。”


    “昨晚?”芬利問道,“昨晚怎麽了?”


    “昨天晚上,傑拉爾殺死了那位名叫奧科特的事務助理。按照他的說法,那位助理接受了不被允許的改造,加裝了八條機械臂,還用汙染源來操控這些機械臂。”庫德說道,“而那個時候,我們都覺得他是在信口開河,因為屍體找不到,沒有證據,他才可以隨意編撰……是這樣嗎?”


    芬利沒有正麵迴答庫德,而是注視著庫德:“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是,昨晚我們覺得他信口開河的事情,在今天就得到了驗證。”庫德說道,“雖然那名騎士並沒有到直接加裝八條機械臂那麽誇張的地步,身上也沒有檢測出汙染源,但額外的兩條,就沒有問題了嗎?而且骸骨騎士和事務助理不同,我們身上的所有改裝都是要經過審批和年檢的,那麽這名骸骨騎士,到底是如何通過的年檢呢?傑拉爾說那名騎士提到了一個叫‘逐新會’的組織,這個組織又是否真的存在呢?”


    庫德一口氣的將自己的疑問全部說了出來。


    而芬利在聽完後,並沒有立刻迴答,隻是靜靜的靠在椅背上凝視著庫德,許久之後,他才淡淡的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庫德隊長,你是見我責怪你辦事不力,所以才拿出這些其他人也沒有做好的地方,想來堵住我的嘴是嗎?”


    “不,部長。”庫德很是驚訝,“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又是什麽意思呢?”芬利直視著庫德,“你以為我們在談論些什麽?一個背叛了天琴,讓整個宵星小隊為之陪葬,卻因為沒有明確的證據而陰差陽錯的活到現在了的家夥。這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庫德隊長,你應該很清楚才對,已經有不知道多少人因為他死去了,過去有,現在有,將來還要有……但你作為骸骨的騎士,作為我最信賴的小隊長,你卻對這一切都熟視無睹,還要和我扯那些有的沒的!”


    芬利的聲音越說越大,說到最後時,他已經完全的進入了暴怒狀態,他隨手抓起了桌麵上的通天塔模型,狠狠的砸在了庫德的腦袋上。


    對於庫德這樣的骸骨騎士而言,這種模型自然是傷不到他的,他隻是呆呆的看著那微型的通天塔摔落在地,變得四分五裂,同時腦海中迴想起了芬利當年在得到這個模型時那愛不釋手時的樣子……這本該是這位部長最喜歡的東西。


    “你太讓我失望了,庫德。”芬利冷冷的說道,“你剛才的那番話已經讓我開始懷疑起你是否還有擔當小隊隊長的資格了,你最好仔細斟酌斟酌接下來要說的話,好嗎?”


    庫德看著地麵上那四分五裂的通天塔,沉默了半晌後,他輕輕的說道。


    “如您所願,部長大人。”


    ……


    “我說你每天的流程還挺固定的。”白維懶洋洋的說道,“吃飯、睡覺、殺人、蹲牢房,一套流程下來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確實不像是什麽好人。”


    此刻的傑拉爾正坐在有著鐵欄杆的牢房裏,手和腳還戴著鐐銬,確實很符合白維對他的調侃。


    但對這樣的調侃,傑拉爾很認真的迴答道:“並不是每天,而是隻有昨天和今天,而且流程也不一樣,昨天的人是我殺的,但我沒蹲牢房。今天是在蹲牢房,但人不是我殺的……是你殺的。”


    “所以說你這是在替我蹲牢房咯?”白維說道,“那可多不好意思啊,要不然你和外麵說一說,讓你把我的眼珠子挖出來,然後我在這裏蹲,你先到外麵去休息?”


    這樣純粹的調侃原本並沒有迴複的必要,但因為交易在此,隻要是白維的問題,傑拉爾都必須要認真的思考,然後給出迴答。


    “我覺得不行。”


    白維笑了笑,而後又問他:“對於先前那個家夥說的什麽‘逐新會’,你有什麽想法嗎?”


    見白維終於提出了正常的問題,傑拉爾也可以好好的迴答了:“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樣的組織,從那個騎士的描述來看,那個組織幫助他完成了改造,還能幫他躲避骸骨部隊每年的體檢,這樣的存在……”


    傑拉爾頓了頓,而後輕輕的說道。


    “真的很可怕。”


    白維可是很少能從傑拉爾的嘴裏聽到可怕這樣的詞匯,要知道這個家夥在一開始麵對自己的時候,都是敢於直接與自己同歸於盡的。


    所以白維便頗為好奇的問道:“是因為你覺得這個組織已經深入了骸骨部隊,受到它影響的人要遠比你想象中的多嗎?”


    “……不止是這樣。”傑拉爾輕輕的說道,“我不知道你對天琴的了解有多少,但我可以向你說明一點,在天琴,是沒有任何‘額外’組織的。”


    “哦?”白維又挑了挑傑拉爾的眉毛,對於這個動作,他已經愈發的熟練了,“是因為‘規則’的存在嗎?”


    “是的。”傑拉爾點了點頭,說道,“整個天琴就像是一台運轉著的機器,它的各項正規組織,比如開拓者部隊,守護者部隊這樣的,都是一開始就設立好,為機器能夠正常運行而工作著的。而對於機器而言,隻會有老部件替換新部件的說法,但不會憑空出現新的部件,因為沒有它的位置。”


    “而這個‘逐新會’,就是個嶄新的部件,是這個意思嗎?”


    “是的,這才是讓我感到不安的原因。”傑拉爾輕輕的說道,“當然了,昨天那個叫奧科特的家夥,就已經讓我意識到了有這樣一種新東西的存在,所以我也不是特別意外。但是我不知道,這個‘逐新會’到底想要做什麽。”


    這也是傑拉爾一直都想不通的點。


    現在他已經有了預感,十年前他的任務很有可能就是這幫家夥動的手腳。


    但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天琴是個很純粹的城市,一切的一切都圍繞著規則來運轉,所以千百年來,即便背靠著最為惡劣的汙染之地,但天琴也從未發生過內亂。


    它特殊的體製也讓它不像是別的教會那樣擁有各式各樣的醜聞,也不會因為所謂的權利而展開各種各樣的勾心鬥角。


    那些因為金錢、財富而展開的頭破血流的爭鬥故事在天琴人看來和天方夜譚沒有什麽區別。


    大家都是天琴的“零件”,都是在為這台名為城市,實為機器的存在而規矩的工作著。


    那麽,到底是什麽時候才有了變化呢?


    十年前的宵星事件,是起始,還是結果呢?


    這便是眼下困擾著傑拉爾的最大謎題。


    白維正想要再和傑拉爾說些什麽,但這個時候,他卻突然的感覺到了什麽,便微微眯起了傑拉爾的眼睛。


    “我說,你最好盡快離開這裏。”


    傑拉爾微微一愣:“怎麽了?”


    “有人正在接近你的房間。”


    “接近我的房間?”傑拉爾更是感到了詫異,“你怎麽知道的?”


    “你把我的手指留在了那裏。”


    白維輕笑著說道。


    “我的手指,看到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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