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槐村不過是二老太爺生前置辦了些許田地,又買了個院子重新修繕了,二老太太並不打算在此養老,因而這次迴京也是存了不迴來的心思,將能帶的都裝了箱籠。


    這一下就裝了七、八輛大車,又有仆婦、下人們乘的,故而這車隊竟有十多輛,二老太太帶著房巽所乘的馬車在車隊的第二輛,而五老爺乘坐的破車在仆婦們之後。


    除了有兩、三輛是自家的車,其餘都是從通州城裏的車行裏租來的,可房巽一向舍得花銀子,這租來的車都是車大馬壯,沒多久就將五老爺的馬車甩到了隊尾,以致於當老太太所乘的馬車進了通州的城,五老爺的馬車才剛出張家灣。


    沈姨娘昨兒就跑院子裏去瞧了,那馬車沒有一輛不是寬大結實的,又聽了梅香的話,想著要與五老爺同乘,便將頭發梳了個略鬆垮的髻,畫了紅唇點了胭脂,又穿了件夏天才穿的耦合色紗裙,秋月白的褲子,一縷碎發垂在額邊,更的顯得嫵媚妖嬈,粉麵含胸。


    “老爺,您昨兒可瞧見了?老太太以往雖然也有些銀子傍身,卻沒有現在的富貴。她走的時候可是說將嫁妝賣了大半給你成親之用,連陪嫁的幾個莊子都賣了,這才到了兩槐村這個窮地方!不說別的,就那馮嬤嬤,以往陪老太太出門也就是戴個銀簪子,昨兒竟是連耳朵上都墜了金釘,老太太穿著家常的衣服,可那抹額是鑲了綠鬆石的,又是萬字不斷頭的紋樣,正是京中時興的,我還是前幾日瞧見趙家老太太戴過!看起來這是瞞了老爺了!”


    五老爺意正言詞的道,“母親可是侯府出身,為人端方,她既說了賣了那就是賣了,不會瞞我!聽說七弟有些家財,說不得是侄女帶過來的,你莫要瞎說,讓人聽到了又要說我不敬嫡母了!”


    沈姨娘噗哧一笑,“就是老爺心實,那小丫頭,我早就打聽過了,當年七老爺可是變賣了家財救災的,可惜了,命都沒了,封賞便宜了大房。那小丫頭來投奔老太太的時候總共隻帶了兩個箱籠!你瞧瞧那外頭,七、八輛大車,老太太不知道給她置辦了多少東西呢!”


    五老爺瞅著窗外連綿的車隊,心裏也有些打鼓,如今自己正艱難的時候,老太太就自己這麽一個兒子,這些銀錢不給自己還能給誰?這小丫頭,過不了幾年就要出嫁了,能花多少銀子?又想著自己可是個讀書人,可不能老是想著銀錢!便訓斥道,“你什麽時候去的趙家?可是大房那個潘姨娘又拉了你出去耍?人家跟著大老太太,你湊什麽熱鬧!”頓了頓又道,“母親的東西,想給誰給誰,你若是得了她的喜歡,她自然給你!”


    沈姨娘嘴上道,“好,以後都不去了,都聽老爺的!”心裏卻翻了個白眼,那個老東西,可比你難伺候,這樣想著便嬌滴滴的道,“奴婢也想跟太太似的去巴結老太太,可奴婢舍不得老爺,昨兒晚上老爺不在,奴婢可是一宿都沒睡著,老爺,老爺……”說著就去扯五老爺的胡子。


    五老爺坐在馬車裏,聽著沈姨娘撒嬌,隻覺得身上都要酥了,伸手便去攬沈姨娘的細腰,不想那馬車又小又顛,他手剛伸出去,馬車就騰空而起,他一把抓住車窗,這才沒有被摔出去,轉頭再看沈姨娘,已經像個八爪魚一樣結結實實的趴在了車板上。


    沈姨娘嬌滴滴的抬起頭,臉上的妝卻是已然花了,胭脂沾上了額頭,嘴上全是口脂,像吃了活雞一樣,加上散下來的頭發,活脫脫一個女鬼,她委屈的抽泣,伸出手去,“老爺……”


    五老爺嚇得一哆嗦,嫌棄的扭過了頭,“也不瞧瞧這是什麽地方!成何體統!”


    外頭傳來車夫的聲音,“老爺,咱們得快點兒走了,老太太說要在通州城裏頭用午飯,再不快點兒,咱們可連晚飯都吃不上了!”


    等五老爺瞧見了通州城,房巽已經跟著老太太在通州城裏最大的酒樓東興樓裏用上了午飯。


    五太太齊氏規規矩矩的站在老太太身後給老太太布菜。


    老太太但凡往哪個菜上多瞄上一眼,五太太趕忙一筷子夾過去。


    房巽撂了筷子,用茶水漱了口,瞧著老太太還在吃,不由道,“祖母,那獅子頭油大,不如咱家做的好,您少用些!等咱迴了京城讓小喜給你做!”


    五太太驚訝的瞧過去,這小丫頭,這麽不規矩,敢管著老太太了?


    誰想老太太連連點頭,“知道了,不吃了不吃了。”說完果然拿起了帕子擦嘴。


    老太太瞧著媳婦驚訝的臉,便教導道,“老五媳婦,你可瞧見了,不是說順著就是好的,我身子弱,這油大之物本不應用太多,可也難免貪嘴,元元常常管著我,也是為我好!老五本是個好孩子,隻是有些迂腐,耳根子又軟,你不能一味的順從……你自去用飯吧,歇上半個時辰咱們就得啟程,早些走關城門前才能進京!”


    眼看快到東興樓了,五老爺租來的老馬突然又不走了。


    車夫跳下馬車,對著車裏的人道,“老爺,這眼前就是東興樓,您二位要不受累走兩步先去用飯?老太太可說了,今兒務必要在關城門前進京城!咱們是午時三刻啟程,這眼看已經午時一刻了!”


    五老爺隻覺得骨頭都快散架了,他好不容易才從馬車上爬下來,迴頭一看,一個女鬼衝他咧了嘴笑,不由嚇的差點兒跌坐到地上,仔細瞧著這眼熟的人是沈姨娘,這才道,“你快去洗個臉,把頭發梳了……禮不可廢,真是沒有禮數!”


    兩人走了數百步,就瞧見熱鬧繁華的東興樓,東興樓挨著通州碼頭,是通州城裏最大的酒樓。


    五老爺瞧著那酒樓,隻覺得胸中的鬱氣散的一幹二淨,挼了胡子道,“許久不曾到這等酒樓用飯了,老太太到底是侯府出身,到哪兒都有氣派!”


    落在後頭的沈姨娘提著裙子撇撇嘴,心道就你那點子俸祿還想進這酒樓吃飯?若不是靠著太太那個陪嫁鋪子的進項,恐怕這府裏的開支都難以維持!一扭頭卻看到一張又髒又皺的臉。


    眼前是一個又老又醜的乞丐,他端著一隻破碗,拄著一根木棍,可憐兮兮的看著沈姨娘,“太太,賞點吃的吧?”一抬頭卻是嚇了一跳。


    “你個登徒子,敢占我便宜!”沈姨娘雙手掐腰,張口就罵。


    不遠處,一個少年乞丐正坐在牆角打瞌睡,被張姨娘的罵聲吵醒,他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的破舊衣裳,身上雖有汙穢,可臉上卻幹幹淨淨,一雙桃花眼俊美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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