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山寺位於來安縣和六合縣的交界,屬來安縣管轄,其始建於南梁天監二年,是由梁武帝蕭衍所建,賜名定山寺並贈與高僧法定,是與江南棲霞寺、雞鳴寺齊名的寺廟。


    “……這定山原本不叫定山,不過是因著梁武帝賜名,這才改了名字。因為一個寺廟而改了山名,倒是一樁奇事!”父親的聲音寬厚而溫和,房巽聽的昏昏欲睡。


    本應該跟著娘親乘坐馬車,卻不想大伯祖母招了父親同乘,房巽想起殷雪沁,心中不安,便鬧著跟了過來,上了車才發現殷雪沁竟沒有陪在大伯祖母的身邊。


    大伯祖母接下了父親的話,“這山原本不過是座野山,若非攀龍附鳳,又如何天下皆知?所以說,人啊,還是要往高處走,繁華莫過京城,七郎,你跟你父親一樣,是有大才的,若不是因你母親病逝耽擱了三年,恐怕如今已是知府了!”


    這個父親,是指祖父還是大伯祖父呢?房巽心裏不由的想。


    “京城確是繁華,也太過浮澡,仲謙隻想在下麵踏踏實實為百姓做些事情……”仲謙是父親的表字。


    “你想踏實做官,這是好事兒,可是你卻不可能一輩子做個縣令……”


    怎麽不會,上一世父親就是做了一輩子的滁州知府!


    大伯祖母不耐其煩的勸著父親,而房巽則乖巧的歪在父親的懷裏,一邊閉著眼睛裝睡一邊思量自己的事兒。


    殷雪沁不過是個殷家四房的一個庶女,因為長的漂亮才出了頭,這會子被大伯祖母帶在身邊,應該是像母親說的,要入高門為婦或是等著甄選入宮的。


    即便如此,也應該將其帶在身邊,時時提點。


    車簾晃動,房巽微微睜開眼睛,隨著陽光照射進來,閃過殷雪沁馬車的影子,厚重穩當,裝飾華麗,不似普通商賈的馬車,似乎是專門為其打造的。


    這很不尋常!


    明明可以嫁進高門的殷雪沁為何嫁給父親做了繼室?難道是因為銀子?她抬起小腦袋,看到父親慈愛的目光,心慢慢踏實下來。


    父親,不喜歡她!


    父親的眼裏隻有母親,這比什麽都讓她歡喜!


    大伯祖母乘坐的是京城帶來的常用的大馬車,軟墊溫茶,厚厚的窗紗,車裏一股濃重的熏香。


    房巽想起前世,也是這樣的豪華舒適的馬車,也是這樣的仆婦隨從,她卻總是戰戰兢兢的上車,從不敢說一句,多行一步,唯恐別人看輕了她。她很羨慕九表姐,累的時候可以睡覺,不高興的時候可以撩開簾子看景,而她永遠是端莊的陪坐在那裏,隨時等著大伯祖母的召喚。


    今生,她不用這般的小心翼翼,房巽歪在父親的懷裏,安穩的睡著了。


    定山離縣城不算遠,出了縣城的城門,行車不過個把時辰。山下有一條寬敞的大道一直通到寺前,馬車可以直接入寺門,到得寺後的廂房。


    房巽醒來的時候,馬車已是開始上山,父親帶著房巽坐在自家的馬車裏,母親溫柔的拿了甜白瓷的茶碗給她喂水,馬車裏一股淡淡的甜香。


    房巽咯咯的笑,她鬧著要掀起布簾看景。


    透過白色的窗紗,定山寺已在眼前,山上,漫山遍野的杜鵑花紅的發紫,在湛藍色的天空的映襯下,迷的人睜不開眼。


    房巽正看的入神,馬車猛然的停了下來,她小小的身子一晃,歪在了繡了金線菊的大迎枕上。


    母親撩起簾子,遠遠的看著幾個官兵站在路旁。


    “我上前頭瞧瞧,你看好元姐兒。”父親搖搖頭,跳下馬車。


    母親把房巽摟在懷裏,喃喃的道,“可別出什麽事情才好,聽說南邊的災民已經快到金陵了!”


    春分從後麵的馬車下來,上了房巽所乘的馬車,她見母親臉色不愉,連忙輕聲安慰。“太太放心,金陵那邊要是有什麽消息,王大人肯定會給老爺送信的呢!聽說今年受災不太嚴重,這眼看就麥收了,今年應該能挨過去了!”王大人是金陵知府,與父親交好。


    隻是,交好又有什麽用呢?不過是麵子上的虛情。


    王大人,本名王承恩,與父親同年中的進士,夫人姓陳,是京城陳家的庶出小姐。陳家本就是大族,陳閣老這兩年又如日中天,父親丁憂後,王大人一路高升,去年剛剛升了金陵知府。


    可惜,他這個知府今年做就到頭了,今年是個災年。


    房巽看著晴朗天空中像棉花一般的雲彩,睜大了眼睛,這些雲彩會越來越多的,過不了多久就會遮天蔽日,連續半個月的傾盆大雨,將即將收割的麥子澆了個幹幹淨淨。


    而後,衣袖襤褸的災民,也會迅速的往金陵城聚集,把金陵城圍個密不透風。


    那個與父親交好的金陵知府王大人麽?他會把城門緊閉,等待朝廷的命令與救援,而周邊的小縣,包括烏江縣、來安縣,當然還有父親治下的六合縣,都成為災民的聚集地。溫和的災民會在縣衙的安置點停留,或是領些米糧度日或是靠著富戶賒粥飽腹;而暴怒的災民,則會攻擊縣衙和糧行,使得暴動四起。


    糧食漲的比金子還貴,橫屍遍野,瘟疫開始流傳。


    父親是因為鎮災有功,這才得了封賞升了官,母親死後,父親升任滁州知府,孤身上任,可跟他一見傾心的殷雪沁卻和房巽一同跟著大伯祖母,迴了京城。


    當然,房巽對這場天災幾乎沒有什麽印象,隻是從崔麽麽等人對往事的一言半語中得知。


    自己一直把心思放在殷雪沁的身上,竟然忽略了這些,母親的死跟這件事又有沒有什麽關係呢?若是她告訴父親,是不是可以躲過這場災禍?


    可是,她能做什麽呢?讓父親下令提前收麥子麽?或是讓母親安排陳平去收糧食?還是召集縣裏的郎中們隨時待命準備救治瘟疫?


    不,她什麽都做不了,房巽看著自己白胖的小手握成拳頭再鬆開,鬆開再握緊,卻是沒有一點辦法。


    看著房巽的小眉毛蹙成了兩條卷曲的毛毛蟲,母親連忙將她摟在懷裏,輕聲哄著,“看我,把姐兒說怕了!元元乖,咱們過會子就到寺裏了,讓嬤嬤給你買你最喜歡的糖果子!”


    房巽已經不是三四歲的孩童,自然對於糖果子沒有什麽興趣,她心中歎氣,慢慢的抬起頭,透過車簾的縫隙,看向路邊生意清淡的攤子和零散走過的行人。


    鬱鬱蔥蔥的槐樹下麵,一個算卦的攤子擺在那裏,精瘦的老頭兒穿著一身皺巴巴的道袍,拿著一把半舊的拂塵正對一個挎著籃子的年輕的婦人說著什麽,他喋喋不休的說著,婦人偶爾低頭輕笑,他的眼睛裏閃過精光,待婦人抬起頭,又是一臉正氣。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房巽都不曾見過此人。她隻是覺得這個老頭兒怎麽看怎麽像個騙子,隻是她還是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不由讓她心中一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名門女掌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汐還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汐還並收藏名門女掌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