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歸之後,唐士道第一件想到的事情:第八人大概還不知道自己迴來了。


    這無關實力高低的問題,而是存在意義的不同。從外人的角度看,自己並沒有複生重歸,因為外人就算有能力感應到,自己現在也是‘萬色’的其中一種具形。簡單來說,外人感應到的自己跟一個火球術的‘火球’沒什麽兩樣,屬於一種法術形態。


    哪怕第八人感應,自己也是‘萬色’而不是唐士道。


    遠的不說。


    白美人,自己的妻子,她也無法肯定自己‘迴歸’了。她為什麽相信?因為不管自己說什麽她都相信。從某種意義上,自己現在的‘存在’仍然屬於消失狀態。不過,不等於徹底消失無痕了。因為大家都記得自己,包括沒有力量的普通人都還記得。


    在某種程度上,自己的存在跟第八人有一些相似了。


    第八人本身消失了,還留有痕跡。


    同樣。


    自己在所有人心目中已經死了,但大家還記得自己的過往,還記得自己做過的事情。


    確定這一點之後。


    唐士道本想‘通知’第八人,可是轉念一想:不應該。


    這次實驗不僅針對自己,同時還是第八人的實驗。甚至說,還是奧靈和稻草人的測試。隻要知道這個測試的人,他們都參與進來了。自己是‘死’是‘活’,他們都需要自行探研破解。外人告訴他們,反而失去了測試的意義。


    “美人,你暫且不要跟外麵的人說明……”


    “嗯。”


    唐士道稍稍解釋,白美人還無法完全聽懂,但嘴上已經答案了。


    在她心中,自己丈夫不管說什麽都有正確的理由。


    她無條件相信。


    “但,阿道,金烏和月靈她們……”


    “我會跟她們說明的。”


    “嗯。”


    走到這一步,唐士道反而輕鬆下來了。可以說,這個測試已經成功一半,還有半步該怎麽走誰都不知道。但,方向對了。忽然之間,唐士道能夠體會第八人的‘清閑’了。處於現在這種階段,連修練都沒必要了。因為萬色被分享的關係,自己可以感受萬色的增長與變化。


    除了自己,其他修練萬色的人也正慢慢學習,慢慢進步。


    這種學習與進步也變成了自己的養份。


    甚至。


    自己創造的無數次元在成長,其中收益也不斷迴饋。就好像無盡虛空的法師自我獻祭,把力量獻給無盡虛空一樣。自己創造的次元,每每有力量誕生和滅亡,自己都可以自然收到一份‘禮物’。在這種情況下,力量的增長無法想象,基本連修行的必要都沒有了。


    換一種說法。


    因為自己的創造付出,現在有無數個次元的無數強者為自己‘刷’經驗。


    “全知之眼……”


    “阿道,你說什麽?”


    “沒什麽,隻是想到了一棵特別的樹。”唐士道摟著貓兒一般的白美人,再次迴想起上世七遺。全知之眼的具象形態是一棵樹,跟知識和眼睛都不搭邊。在以前自己無法完全理解,現在,隱隱約約明白了。


    現在自己也是種樹。


    之前創造的無數個次元和分享的萬色,它們都是自己種下的‘小樹苗’。


    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它們長大了。


    於是。


    自己收獲了果實……不休止的收獲果實。


    全知之眼的原主人是不是也一樣?它擁有全知之眼的力量,它也這樣‘分享’自己的知識,然後好像種樹一般,源源不斷地收獲果實。甚至說,消失在曆史中的全知之眼重現某人手中,它還能夠繼續收獲這種新的果實。這樣的種植效果無窮無盡,無休無止。


    除了全知之眼,其餘六件會不會也同樣擁有自己的力量源泉?


    如果對比。


    萬色跟上世七遺還差什麽?


    “阿道,你要走嗎?”白美人很害怕丈夫會消失,稍稍一點異樣都會讓她感到惶恐。


    “不,以前的我很忙碌,現在不需要了。你放心吧,我不會離開的。如果說以前我需要像一個士兵,一個國王那樣努力奮戰,為自己和大家確保安丁。那麽,現在我隻需要像一個學者那樣靜靜思考就行,沒有什麽戰亂與危險了。即使有出現,我也可以將它‘隔離’到另一個他們喜歡的戰場去。”


    “嗯。”白美人內心惶恐,但仍然相信。


    自己的丈夫從來沒有騙過自己,也從來沒有欺騙過朋友,所以她可以盲目地相信一切說話。


    事實上。


    唐士道真不需要離開。


    目前的狀態,自己跟第八人遠遠不同。第八人不想被打擾,因此遠離了所有人。自己沒有打擾,因為沒有任何找得到自己。除非自己主動找上誰,否則連第八人都不知道自己迴歸了。


    就這樣。


    平靜又平凡的生活重新開始了。


    白美人第二天醒來,她已經不在唐士道製造的‘萬色裏世界’。可是,她還記得自己的丈夫迴來過。而且她更知道,自己隨時前往那個萬色裏世界,前往那個外人無法感應的神奇空間。


    “姐姐,發生了什麽事嗎?”精靈女皇看到白美人笑了,內心也很好奇。


    在人皇位麵。


    白美人是唐士道的皇後,她隻是妃。自從那個不明存在‘通知’所有人,自己這個姐姐就從來沒有笑過。現在,她的表情變了。


    “不,沒有……你會知道的。”白美人沒有多說。


    她不知自己的丈夫為何要隱瞞重歸這件事,但,她完全聽話。


    唐士道要求的,她一定做。


    精靈女皇也沒有再多問,有些傷心事她也不想多提。跟其他人一樣,精靈女皇也不相信唐士道真的戰死了,隻猜測還逗留在某個未知之處,但一時間無法迴來。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迴到大家的身邊。對於法師來說,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希望永遠不滅。


    而且。


    因為這個死訊,人皇位麵有無數人暗暗奮進,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走到那個層麵,了解那些生與死。


    按法師網小隊的說法:


    他沒死,他自己會迴來。


    他死了,我們帶他迴來。現在還辦不到,那就努力前進,總有一天我們能辦到。


    精靈女皇相信這些話,也相信自己。


    她不能懷疑,因為懷疑就什麽希望都沒有了。白美人的話她不懂,但她不需要懂,白美人不再難過就好。也許有一天,自己能理解她為什麽這麽說。


    又一天過去。


    忽然,精靈女皇‘理解’了白美人的話,因為她看到了最想看到的人。


    不得不說。


    唐士道是真的‘閑’了。


    以前所做一切就好像種植了無數的花草樹木,現在再澆水,再施肥都是多餘的。當鮮花遍野,當樹木成林,你不幹涉它們就是最好的幫助。唐士道曾嚐試修練,發現自我修行都有點多餘。萬色重塑自己,自己跟萬色已經不分一二了。


    自我修行,反倒好像一種‘逆行’。


    順其自然,這才是最快也最好的進步方式。


    思考。


    唐士道覺得自己唯一可以‘修行’的東西就是思考。思考已知的知識,思考未知的東西,思考一切可能與不可能。在這個過程中,唐士道每一個‘思考’的問題就是:自己跟第八人是兩個不同的類形。


    第八人,他是強大的,他也孤單的。


    他就像無色。


    自己沒有第八人強大,但自己並不孤單。不僅是生活上,行事的方式也不孤單向。


    自己像萬色。


    第八人和自己的路不同,但不代表誰對誰錯。隻能說,在前進這種方式上,自己選擇了一條跟第八人不一樣的路。可能,純粹像第八人那樣,隱居一人更容易前進,也進步得更快。可是,唐士道在這段日子發現:自己不喜歡那種孤高淩頂的感覺。


    世界如果隻有一種顏色,它將無比強大,因為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淩駕它。


    近如永夜。


    遠如實現者。


    他們在某方麵都是‘遮蓋一切’的至高。


    相反。


    七彩的世界並不強大,因為每一種顏色都可能排前,最前的也可能慢慢落後。同時,七彩世界也容易被其它東西掩蓋光芒。一種事物越複雜,就越脆弱,簡單才更固堅。


    “阿道,你一定要琢磨明白嗎?”


    “嗯?”


    “我的說……”


    “你不用說,我明白。美人,謝謝,你這句話給我提了一個醒。”在平平淡淡的生活中,唐士道也會得到啟示。即使再平淡的生活,實際也由無數複雜的東西組成。或者說,隻要你跟外界接觸,你就一定會接收到無數複雜的事情。


    這一刻。


    唐士道知道了一件事:第八人不知道答案的原因。


    因為……他太過‘簡單’了。


    0是沒有變化的。


    無論0如何加減乘除,0永遠是0。可是,隻要有了1這麽一點點的複雜,以後便可以產生無限可能。當然,變化不是答案,但‘不變’是找不到答案的。可以想象,前麵七人也達到了第八人的高度,但他們不像第八那樣隱藏起來。


    上世七遺,實際就是一種答案。


    它們也許不是前麵七人所留,卻代表他們的方向。


    換一下思路。


    第八人可能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他想培養自己這個‘不同’。甚至說,他接受奧靈和稻草人等人的來訪,也是為了增加一些‘不同’。如果隻有‘實現者’一種顏色,那世界隻有黑或者白。他意識到,光憑自己一人找不到答案,所以,他想到生成其它的‘顏色’。


    白美人說是否一定要琢磨明白。


    實際上。


    不,不一定……也許有些東西可以由不同的‘顏色’碰撞,自我誕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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