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退下。”


    寒冰一般的聲音驟然響起,林父最終做出了退讓。


    比起將林宇和林靜好扣在這裏,林牧自然更加重要。


    而且,這次放過他們,還可以再尋機下手,但是沒有必要讓林牧繼續受傷。


    看著兒子染滿一袖子的血,林父眼中的溫度再下一成。


    傷口似乎還在不停往外湧著鮮紅的液體,透過林牧緊緊抓著的指縫,逶迤流出。


    林宇此時臉色更加緊繃,成敗在此一舉。


    然而,林父果然不會就此低頭,他向抓著林靜好的那兩人招了招手:“把她拉過來。”


    焦慮地看著林靜好被帶到林父麵前,林宇手上的勁兒不自禁加大了一些。


    林牧被扼住脖子,手臂上又有槍傷,即使強硬如他,此時都微微露出痛苦的表情,但始終沒有吭聲。


    “看來,林牧在你心中也不是那麽重要。”


    涼涼說著,林宇臉上的憤怒並不是裝出來的。


    他之前不知道林牧的父親還在世,而且對方還整了容,根本看不出以前的樣子。


    但既然他還活著,為什麽這麽多年了,卻不來見林牧一麵。


    想到這,林宇心裏忽然咯噔一聲,下意識瞄了一眼林牧的後腦勺。


    或者說,他們一直都有見麵,隻是他不知道而已。


    看林牧對他父親的態度就知道,他們絕對不是近期才聯係上的。


    眼前這個他看了十年,視作親弟弟的人,究竟瞞了他多少呢?


    林宇隻覺一陣心痛,之前不顧家人勸阻,執意接林牧去林家,就是為了補償他。


    隻是沒想到,竟然弄巧成拙,變成了今天這個局麵。


    “不是想讓我放了你女兒嗎,可以,來交換。”


    “……”恨恨眯起眼睛,林宇不會貿然交換雙邊的人質,畢竟對方個人多。


    不過,如果他不答應交換,林靜好肯定沒有辦法走出這裏。


    “你開車來的嗎?”


    低聲問林牧,林宇此刻額頭大滴大滴地滲出汗水,即使是在這種完全可以說是寒冷的天氣裏。


    “車鑰匙插著。”


    “好。”簡短的交流後,林宇就大聲對林父說道,“交換就交換,先讓你這些狗腿子離我遠點!”


    “……”耐著性子,林父微微揚手,幾個手下雖然不甘心,但都聽話地推到了他身後。


    偌大的空間裏,一邊隻有他和林牧,另一邊是林父一派。


    中間仿佛隔著什麽無法逾越的屏障,一刀切一般的斬斷了兩邊的聯係。


    林宇開始拖著林牧往外走,他退兩步,林父才抓著反手背後的林靜好往前逼近一步。


    其他人,被留在了他們身後,沒有林父的命令,他們不敢上前,隻能看著幹著急。


    直到快退到門邊,林宇才停下,林父也停下,他們之間差不多還相隔著十幾米。


    “讓她走過來。”


    “正有此意。”


    心照不宣一般,兩人都同時鬆了手。


    但是林牧和林靜好卻都站著,沒有邁步。


    兩個人直視著對方,林牧麵無表情,林靜好卻看著就快哭了,但還倔強地保持著鎮定。


    “快走。”


    不耐煩地催了一聲,林父顯然不想再糾纏下去。


    這時,林牧對林靜好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動作和臉上的暗示表情,轉瞬即逝。


    然後,他就開始往前走。


    看見林牧開始走,林靜好也沒有停滯的道理,就也緩緩向他走去。


    每一步,都十分艱難和漫長,短短十幾米,卻走出了一世的感覺。


    林靜好看著林牧,想要崩潰卻做不到。


    林牧也看著她,隻是從他墨黑的眼瞳中,什麽都看不到。


    仿佛這就是他們最後可以一起走的一段路般,林靜好止不住地渾身疼痛起來。


    但是即使疼痛得無法容忍,她還是得走下去,因為對麵,是她的爸爸,她的家。


    林靜好不知道林牧到底是怎麽想的,他追到花都的時候知道這件事嗎,有意料到嗎?或者幹脆就是參與者。


    然而明明昨晚,昨天,他們還那麽好,仿佛什麽阻礙都無法擋在他們麵前一樣。


    可是現在,他們離得這麽近,卻隻能一步一步被拉遠。


    還有十步,五步,三步……


    再往前一點一點,便能擦身而過。


    林靜好卻有些遲疑了,在最後一步的時候,她主動停下。


    總覺得應該說點什麽,否則以後就沒機會了。


    這種感覺特別地強烈,強烈得林靜好甚至直接忽略現在是什麽情況,隻想和林牧說上話。


    林牧自然看到她停住了,一直平靜無波的臉,瞬間起了變化。


    他父親正在看著他,他心裏十分清楚,如果他在這裏對林靜好表現出哪怕一點一點眷戀,都可能會給她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甚至是殺身之禍。


    一個林宇已經讓他頭疼不已,現在兩個人都湊在一起,還是直接衝突的情況下,一直很有一套的林牧,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來之前,他曾經打了一個電話詢問他父親的行蹤,剛迴到東城的女助手一開始說不知道。


    等他開到郊外後,突然又打了一個電話給他,說他父親來了花都。


    事已至此,不用再猜,林靜好是誰綁走的,十分明顯了。


    林牧在來的時候心裏就一直在想,要如何讓他父親放走林靜好。


    隻是他沒想到,林宇竟然也追到了這裏,還先他一步和他父親正麵交鋒。


    這是,最糟糕的情況。


    在進門前,他先聽了一會兒裏麵的情況,整理了自己的情緒後才開始假裝冷麵無情。


    然而,還是被他父親看穿了,即使沒被看穿,後續的事情也符合他父親的行事風格。


    他需要“再確認”。


    現在雖然提出來的是“交換”,但是他絕對不會就此放林靜好和林宇走,肯定還留著後手。


    林牧每一步都走得心驚膽戰,他一麵注意著周邊,一麵注意著林靜好身後,一秒鍾都不能鬆懈。


    其實在看見林靜好的時候,林牧心中的天平已經出現了傾斜。


    他雖然沒有違背父親的命令,但也不會讓林靜好受傷。


    當看見她臉上有傷的時候,林牧心中是有氣的。


    可是因為讓林靜好受傷的是他父親,所以他無法發飆。


    這種煎熬和痛苦,也許根本沒有人能夠體會。


    一邊是不可以令其失望的父親,一邊是摯愛的女人。


    如果說,有什麽辦法是可以權衡的話,恐怕,就隻有將矛盾集中到他自己身上。


    所以,在看到林靜好停下向前邁進的腳步時,林牧做了一個動作。


    他迅疾伸出手去,想拉著林靜好打自己一巴掌,可是這個動作還沒完成。


    “砰!”


    又是一聲槍響。


    第三聲槍響後,所有的騷動頃刻消失。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聲音,林靜好眼睛瞪得如銅鈴,渾身僵硬,無法動彈。


    此時,她正被一個懷抱緊緊擁抱著,保護著。


    剛才那一瞬間,林牧忽然拉過她的手,轉瞬間和她對調了位置。


    耳邊炸響一聲悶哼的時候,林靜好才猛然迴神。


    這時她才注意到,林牧幾乎大半身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仿佛站不穩一般。


    意識到了什麽,林靜好顫抖著雙手,扶上林牧的背部。


    觸手一片濡濕,帶著溫熱。


    雖說林牧身材很勻稱,但一個高大的青年男子也挺重的,再加上她本身失血,肩膀也受了傷,根本托不住林牧。


    林牧身子支撐不住下落的時候,林靜好也跟著跪下,她想盡力撐起林牧,卻發現她雙手一點力氣沒有。


    她太害怕了,一種從靈魂深處不斷湧出來的恐懼吞噬著她的意識,讓她全身都發起抖來。


    就在剛剛,林牧,為她擋了一槍。


    林靜好不敢去辨,到底打中的是哪裏。


    能讓林牧站不住的傷,她根本不敢細想。


    “林牧,林牧……”


    甚至不敢問他傷哪兒了,現在覺得怎麽樣。


    林靜好讓他靠著自己的肩膀,喃喃地喚著他的名字,泣不成聲。


    林牧五官微微皺了一下,接連兩處的槍傷,帶走了他大量的溫度和生命。


    但他卻在林靜好耳邊輕輕笑了一聲,艱難地說了一句:“不是說,我和你再沒有瓜葛了嗎?那麽,就不要哭,站起來,迴到你爸爸……那邊去。”


    “傻瓜,傻瓜,你這個大傻瓜!”


    帶著濃烈的哭腔,林靜好含糊不清地罵著林牧。


    “一定要,好好的。”


    就像最後交代著什麽一樣,林牧突然抽出手,重重地按了一下林靜好的肩膀。


    仿佛拚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用力將林靜好推開,自己也跌倒在地。


    “唔……”


    動到傷口,林牧的五官痛得扭曲起來。


    本來還想再說一句,讓林靜好走,但此時他已經說不出話來。


    他掙紮著稍稍翻過身的時候,林靜好才發現,林牧被打中的,是蝴蝶骨附近的位置,那是個很危險的地方,她當下就木了。


    “小老板!”


    “牧兒!”


    從驚訝中迴神,兩邊都同時亂起來,林父當先衝到林牧身邊,一邊讓手下聯係醫院,一邊幫林牧止血,此時他們誰也沒空去理會林靜好和林宇還在現場。


    而林宇則是拉起林靜好,要趁亂帶她走。


    林靜好掙紮,她想留在林牧身邊,然而林宇不容置辯就抱起她,幾乎拖著往外走。


    她的視野逐漸被林父的手下遮掩住,逐漸看不到林牧的身影。


    與此同時,門外邊依稀傳來若有若無的警笛聲。


    林靜好腦中一片空白,伸出手去,卻隻能觸碰到冰涼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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