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好,這裏是你奶奶的病房。”


    出聲提醒,林牧的音調顯得特別涼薄。


    就像,林靜好隻是一個陌生人一般。


    他沒有正麵迴答林靜好的問題,也覺得沒有必要再繼續那個話題。


    但是林靜好卻不這麽認為,她的眉頭擰成一股,用力眨了眨眼睛才沒讓眼淚掉出來。


    “我是問,你怎麽想的。”


    放輕了音量,林靜好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執拗地想得到長輩的寬解。


    林牧看著林靜好兩秒,移開視線:“我想什麽不重要。”


    “重不重要,我說了算。”


    說這句話的時候,林靜好的尾音已經開始有些抖。


    但她還是極力克製著自己,她不想用眼淚讓林牧覺得她可憐。


    她的自尊驅使著她,去要一個答案,一個純粹的答案。


    然而,林牧卻沉默了。


    其實他大可以隨便編一個說辭讓林靜好就此死心,但是,他不想欺騙她。


    如果沉默能讓林靜好後退的話,他不在意她會怎麽想他。


    林靜好仍舊站在他的麵前,她倔強地等,她不信林牧什麽都不說。


    也許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麵前,你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我站在你麵前,你我的想法相差十萬八千裏。


    不知道等了有多久,當林靜好意識到林牧不是在沉思,而是壓根沒打算有所迴應的時候,她的身子輕微地晃了晃。


    “這就是答案了嗎?”


    喃喃說了一句,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林牧聽的。


    林靜好突然想笑,但還沒笑,眼淚就先越過眼眶的束縛掉了下來。


    她當即轉身,徑直朝外走去。


    等把自己關在門外,她才發覺自己的腿已經軟了。


    並不是因為沒有力氣,而是因為她失去了向前邁步的勇氣。


    緩緩蹲下,林靜好在門口,用自己的雙臂將自己抱起來。


    她狠狠咬著唇,不讓哭聲溢出來,直至嚐到一絲血腥味。


    這還是第一次,她明白了什麽是心碎的感覺。


    明明是林牧先說的,他對她說,他對她有叔侄之外的感情。


    林靜好信了,雖然惶恐卻也高興。


    那段時間,她有矛盾,但很快就找到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


    可卻在她鼓起勇氣,想把最後一道薄紗一般的屏障打破的時候,林牧卻忽然溜走。


    再見麵,卻沉默地告訴她,一切都結束了。


    沒錯,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但是在林靜好心裏,林牧向她表明心跡的那個晚上,就已經開始了啊。


    “是不是,全部都迴去了?”


    林靜好哽咽著這麽問的時候,聲音頓了兩三秒才迴答。


    它重重歎了一口氣:“林牧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他真的喜歡你,林靜好。”


    聽到聲音這麽說,林靜好的眼淚更加止不住。


    她迷茫地抬起頭,看著燦白如雪的牆壁,呢喃一般說道:“可是,這有什麽用呢?”


    一個人坐在外麵的走廊裏發呆,林靜好沒有再進病房。


    這種時候對著林牧,她怕自己會崩潰。


    “迴東城前,我一直在想象,等見到麵的時候,他會如何向我解釋。”


    林靜好的語調十分落寞,更帶著一絲自嘲的意味。


    聲音顯然有些擔心林靜好的狀態,它小心翼翼迴道:“你先不要這麽早下定義,這件事有蹊蹺。”


    林靜好卻是輕輕搖了搖頭,她心裏跟明鏡一樣,聲音所說的她怎麽可能不懂。


    隻是對她來說,如果林牧因為某些事情而打算將她拒之門外,一定是因為他還沒把她放進他的人生版圖裏。


    也就是說,她已經被林牧甩了,盡管他們根本沒有真正在一起過。


    長長籲出一口氣,眼淚幹了後,整張臉都很緊繃。


    林靜好去洗了把臉,想著晚上林牧在,她迴家算了。


    一摸口袋,才記起手機還在病房裏。


    默默歎了口氣,林靜好又猛地掬了一把冷水撲在臉上。


    抬頭望向鏡子中的自己,眼眶還是有點紅,但臉色卻蒼白得嚇人。


    勉強彎了彎嘴角,試圖讓自己露出笑容,卻發現自己似乎有些認不得鏡子中的那個人。


    林靜好忘了自己上一次笑是什麽時候,但是她不想被甩還失去微笑的能力。


    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直至膚色微紅,林靜好才重新對著鏡子裏的陌生容顏笑。


    她想不到,有一天,笑容竟然也需要練習。


    重新站在病房門前,林靜好沒有馬上開門進去,而是深唿吸一口氣,給自己足夠的心理準備。


    可就在她剛伸手要去夠到門把手的時候,門卻突然從裏麵被打開。


    林靜好愣了一下,但裏麵站著的那個人卻絲毫不意外見到她一樣。


    林牧的眼色深沉,他盯著林靜好看了幾秒。


    她微紅的眼角,以及眼中一閃而過的決絕,全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他知道,林靜好哭過,也想清楚了。


    不禁鬆了一口氣,想像往前那樣,伸出手撫摸對方的腦袋,卻在快觸到的時候戛然而止。


    林牧微微皺了眉頭,即使是以小叔的身份,他現在似乎已經不適合對林靜好做這個動作。


    默默收迴手,林牧直接說了一句:“我迴去了。”


    林靜好沒想到林牧上來就是這句,他今晚才來了多久,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雖然驚訝,但她還是象征性問了一句:“不守到天亮嗎?”


    林牧輕輕搖了搖頭:“不了。”


    然而,林靜好卻沒有挪開位置讓林牧出來。


    林牧也沒催,就隻是等著。


    兩人在門口一度僵持,最後,林靜好還是往旁邊側了一下身子。


    要留下的人是趕不走的,而要走的人,也根本攔不住。


    她低著頭,感受著林牧擦肩而過。


    他沒有再說什麽,就這樣徑直出門,走了。


    流幹眼淚的眼睛很酸,也很澀,林靜好一下將門關上,隻要聽不到林牧離去的腳步聲,她的心就不會亂。


    林牧自然是聽到了身後關門的聲音,他在走廊中間站了一小會兒,沒有馬上離開。


    可是,他也知道,這樣的行為毫無意義。


    林靜好比他想象中成長得快,過一段時間,她也許就能忘記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迎接新的生活。


    然而他自己,是沒有新生活可言的。


    向林靜好打開的那扇窗也關上後,他的世界再次墮入無邊的黑暗。


    但是這些,都是他自己選的,他並不後悔。


    今晚過後,他和林靜好大概就沒有以後了,他自己清楚得很,而且,她很快就會恨他。


    剛才在門口的時候,有一瞬間,他很想拋棄理智,將林靜好擁入懷中。


    但是,辦不到啊,他辦不到。


    幽幽歎了口氣,林牧抬腳就要走。


    卻在這個時候,走廊裏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嘭!”


    是門被用力甩開的聲音,緊接著是一聲在走廊裏迴響了好幾秒,十分急切的唿喊。


    “小叔!”


    “怎麽樣?”


    林宇感到急救室外麵的時候,老太太已經被推進去一個小時了,他氣還沒喘勻就抓著林牧問。


    林牧沒有答話,隻是搖了搖頭。


    林宇當下麵如死灰,踉蹌了幾步才在長椅上坐下。


    緊皺著眉頭,林牧望向亮著的手術燈,心裏有些悵然。


    林靜好忽然驚慌失措地闖出來叫他的時候,那一瞬間,林牧心跳都停拍了。


    喊了醫生,聯係林宇,做完這些,林牧看向站在一旁瑟瑟發抖的林靜好。


    她瞪大著眼睛,看著一群醫生急匆匆湧進來,進行初步搶救。


    調整機器的,查看唿吸脈搏的,準備腎上腺素的,實施心髒複蘇的,儀器的聲音,簡短交談的人聲,雷厲風行的指令,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林靜好仿佛全身的力氣頃刻全部被抽走了一般,她腿一軟,就朝後倒去。


    但沒有想象中的冰冷和堅硬,她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不用想是誰,林靜好此時怕極了,她連話都說不出來。


    過低的心跳頻率,畫著雜亂無章的痕跡,仿佛生命的最後力量都有跡可循一般。


    林靜好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場麵,渾身止不住顫抖起來。


    林牧慢慢皺起眉頭,這種場麵,他已經見得很多,但是他沒想到,這次會是老太太。


    對老太太,林牧更像是她的孫子,她對他很好。


    即使不斷被灌輸著複仇的思想,林牧並不是一個無情的人。


    也許正因為他遭受了這樣的境遇,所以更知道“感恩”二字的意義。


    隻是他並不會很明顯地表達出來,很多事情,他隻能去在意,卻沒有辦法參與。


    林靜好的事情也一樣,之前他執意插手她的事情,已經是一個意外。


    然而當懷中的林靜好下意識抱住他的手臂時,林牧突然發現,他把感情想得太簡單。


    和客觀事實不一樣,不是壓抑和克製,或者忽視,就可以消亡的。


    不可否認,他那顆在胸腔裏劇烈跳動的心髒,此刻是為林靜好而跳。


    伸出手,林牧輕輕撫了撫林靜好的腦袋,一下一下,很慢,很輕柔。


    感覺到她身上的震顫慢慢平息下去,林牧才輕聲在她頭頂說了一句:“別怕,都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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