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裝好,綁緊了。”


    “對,還有那些。”


    大清早起來,林靜好就看到一屋子的人都在為她打包行李,就好像要搬家一般。


    覺得有些誇張,林靜好走到林宇身邊,嘴角抽了抽:“爸,這東西也太多了吧?我隻是到隔壁上學而已。”


    “這怎麽算多呢。”林宇說著抬手摸了摸林靜好的頭發,“在那裏要好好照顧自己。”


    “知道啦,又不是小孩子。”


    晨光熹微,帶著一絲涼意,林靜好默默歎了一口氣。


    也許這就是一個新的開始吧?


    然而,命運似乎不想讓她喘口氣。


    就在林靜好換好衣服,在收拾自己的書籍時,門外忽然有傭人大喊。


    “不,不好啦!老太太暈倒了!”


    “什麽?”


    迅猛轉身,手上的書一下掉落,質量很好的書頁在虛空中自己快速翻起來,直到找到平衡點,才安靜下來。


    “奶奶,奶奶,沒事的,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跟著擔架車一邊跑一邊喊,林靜好此時怕極了。


    直到在手術室門前被攔下來,她整個人都茫然了。


    身體一直很好的老太太,為什麽會突然就病發了呢?


    林宇站在一邊緊皺著眉頭,一臉憂慮。


    其實他一直沒和林靜好說,她的奶奶的身體在林濤搬出去後,就每況愈下。


    那時候她又收到了皇家舞蹈學院的的麵試邀請,所以一直沒和她說,不想讓她分心。


    隻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個節骨眼發生這種事情,看來林靜好的轉移計劃隻能推遲了。


    手術進行了四個小時,林靜好靠著牆蹲在地上,人生第一次感覺到無力。


    如果說,有些事情,根據她的努力,她的行為能有所改變的話,唯獨病魔,她沒有辦法對抗。


    林靜好很自責,因為她覺得是她把厄運帶給了老太太。


    現在的她,就是一個衰神,誰和她靠近,誰就會倒黴。


    “靜好,別這樣,起來坐著。”


    林宇心疼自己的女兒,從席慕蓉口中,他知道了林靜好在皇家舞蹈學院究竟都經曆了什麽。


    他一直以來隻想把林靜好留在他身邊,像以前那樣,把她捧在手心裏當成寶貝一樣嗬護著。


    可是現在,他卻不能這麽做。


    要保護她,就隻能把她往外推。


    然而,看見她現在蹲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樣子,他心軟了。


    也許這個孩子需要的,並不是他這種方式的保護。


    現在林靜好的內心十分脆弱,他也許該把她留在身邊。


    可是,他並不想和自己的女兒共患難,就像他當時,不想跟席慕蓉共患難,隻想給她提供最好的生活環境一樣。


    老太太從手術室出來後,直接進了重症監護室。


    藥效還沒過,所以此時是戴著唿吸管處於昏睡狀態。


    林靜好和林宇同時進去,醫生說,雖然手術很成功,但是情況不太樂觀,讓他們要有一定的心理準備。


    話已至此,林靜好當然知道是什麽情況。


    一下眼眶就紅了,她是第一次,直麵親人的生死時刻。


    這種感受,她一輩子都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林靜好輕輕搭在老太太嶙峋的手背上,一邊輕輕撫著,一邊輕聲喊著奶奶。


    雖然老太太從她懂事的時候,就比較偏向她大伯那一家子,但是林靜好知道,對於小輩,她的奶奶都很疼愛。


    即使是和林家沒有一絲血緣關係的林牧,她也善待。


    “……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聲音忽然跳出來,她的語調十分頹喪。


    林靜好都不知道該迴它什麽,難道要問,是不是因為宿命機製重新啟動,所以厄運開始向林家襲來了。


    她不想問,也問不出口。


    “一會兒,林牧應該會來。”


    “你怎麽這麽肯定?”


    聽聲音這麽說,林靜好很是疑惑。


    林牧這些年,迴林家的次數屈指可數,還是她住在他那裏時增加的次數提高了平均值。


    “……就是感覺。”


    “這麽說話,可有點不像你。”


    林靜好並不報什麽希望,林宇和醫生到外麵去詳談了,現在病房裏就剩下她和老太太兩個人。


    不知道為什麽,林靜好覺得這可能是冥冥中的安排,有什麽力量不讓她離開東城。


    被束縛的感覺不太明顯以至於她全身都不舒服起來,不過,如果留在這就能讓老太太好轉,她甚至學不去上都心甘情願。


    入夜後,溫度慢慢降了下來,護士來開了恆溫控製。也許是精神太緊繃,林靜好拉著老太太的手,直接挨在病床邊上睡著了。


    睡夢中,莫名感覺到有人撫了撫她的頭發,但是林靜好沒有醒。


    直到隔天早晨,她一睜眼,忽然發現多了什麽東西。


    猛地起身一看,是一家黑色的風衣外套。


    這個氣息是……心髒劇烈跳動了一下,林靜好有些不敢相信地慢慢轉頭,直到視野裏裝進一個人影。


    林牧,就坐在她的對麵,在病床的另一邊。此時,十分平靜地望著她。


    瞬間瞪大雙眼,林靜好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明明不抱希望,卻突然出現在眼前。


    沒想到竟然被聲音猜中了,可是她莫名有些悵然起來。


    迴東城這麽久,第一次見到林牧,竟然是在病房裏。


    林牧看著她,眼中一點波瀾都沒有。


    林靜好卻差點哭出來,但還是忍住了。


    兩人對視良久,林靜好憋了半天才輕聲喊了林牧一句。


    “小叔。”


    語氣裏飽含委屈,思念以及怯弱,顯得那麽小心翼翼。


    而這兩個字聽在林牧耳朵裏,卻讓他微微皺了眉。


    林靜好這麽喊他,仿佛他們之間的關係一下迴到從前一般。


    疏離,又帶著某種淺淡的悲哀。


    他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最後隻是“嗯”了一聲。


    一整個上午,兩個人都相對無言。


    林靜好一直在想,再次見到林牧的時候,她一定要好好問問他,為什麽沒看到最後就走了,知道她經曆了什麽嗎,為什麽一直不來找她。


    然而真的看見林牧的時候,卻一句話都問不出來。


    僅僅隻是看著他,胸口就很難受。


    此時林靜好才明白,自己對林牧的感情,絕對不止是依賴這麽簡單。


    可是,她似乎已經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家裏專門照顧老太太的大嬸來換班的時候,已經是午後。


    林靜好和林牧前後從病房裏出來,醫院走廊幹淨得發亮的瓷磚地板反射著午後的陽光,顯得特別刺眼。


    林牧走在前麵,他邁了幾步就停下腳步。


    其實,他本可以不來,但是知道林靜好會在這裏,最後還是選擇來了。


    他隻是想見見她,但是真的見到時,卻又想趕快離開。


    可是,他的身體卻比他的心更誠實,隻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林靜好哀傷地看著林牧的背影,千言萬語,最後隻匯成一句話。


    “很忙嗎最近?”


    林牧的背影一僵,頓了頓才點頭:“嗯。”


    “方便借一點時間給我嗎?”


    這麽問的時候,林靜好簡直絕望,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用這麽客氣的語調同林牧說話。


    但總覺得不這麽小心翼翼的話,可能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站在他麵前的林牧,已經和在學院裏每天陪著她,給她做飯的林牧不一樣。


    這次,林牧沒有遲疑,兩人直接去了天台。


    雖然出著太陽,但氣溫不高,曬一曬反而讓人覺得舒服。


    林靜好趴在高高的圍欄上麵,看著底下的人來人往,朔風自下往上吹拂著她的青絲,如果不是記得身邊還站著一個林牧,林靜好可能會因此睡著。


    “我迴來了。”


    林靜好這麽說的時候,林牧側頭看了她一眼。


    他當然知道她迴來了,在慕寒向他炫耀的時候就知道了。


    見林牧沒搭話,林靜好落寞地笑著,繼續說道:“林牧,我也許讓你失望了,我沒拿到獎杯。”


    “沒拿到?”


    直到聽到這句,林牧的表情才起了一些變化。


    他有些吃驚,那天林靜好的表現他看了的,沒理由冠軍不是她的。


    盯著林靜好的側臉,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仿佛有什麽晶亮的東西在發光。


    林牧心裏有不太好的預感,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眼神一凜:“出事了嗎?”


    這次輪到林靜好有些驚訝,她轉頭匪夷所思地望向林牧,張了張口,頓了一下才反問:“你不知道嗎?”


    林牧臉色更加陰沉了,他微微皺著眉頭:“我不知道。”


    “……”


    林靜好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林牧竟然全然不知。


    也許是看到林靜好眼中的失望,林牧忽然抬手將林靜好拉到懷裏。


    林靜好當下就懵了,這個久違的擁抱,仿佛能喚醒她全部的委屈,她的眼淚斷了線一般不斷往下掉,但卻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能感受到林靜好微微顫抖的肩膀,林牧不著痕跡地輕聲歎了一口氣。


    他稍稍收緊抱著她的手,這個擁抱,讓他有些流連,不願放開。


    在這裏,他不會逼林靜好去迴想,然後說出來。究竟學院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會親自去查。


    但是他知道,他還欠林靜好一句話。


    清風吹過,林靜好將臉埋在林牧的胸前,耳邊歎息一般傳來三個字。


    “對不起。”


    猛地睜大眼睛,林靜好不知道林牧是在為什麽而道歉,但是她真正想聽的,不是這三個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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