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好一個問題,本來還算溫馨的氛圍頃刻消失得蕩然無存。


    林牧剛好端著一盤水果過來,林靜好的話,他一個字沒落全部聽到了。


    樊教授驚訝的同時卻不知道該如何迴答,他下意識轉頭望向林牧。


    林牧對他微微頷首,示意由他來說。


    將果盤放到桌上,林牧看了看林靜好才在她身邊坐下。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林牧深知林靜好的聰穎,一旦她自己發現,肯定哄騙不了,事實上,也不需要一定瞞著她。


    抿了抿嘴,林靜好稍稍坐正了身子才迴道:“在出場前。”


    她此言一出,不止樊教授,就連林牧都愣了一下。


    “出場前發現的,為什麽你還是跳了那些動作?”


    問話的是樊教授,他微微皺起眉頭盯著林靜好。


    如果說,是在跳了之後,發現自己的平衡不好控製進而懷疑的話,那還說得過去。


    但是已經提前知道,卻還是跳了那些很冒險的動作,就有點讓人不能理解了。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在出場前,林靜好是怎麽知道的。


    微微笑了笑,林靜好倒覺得這沒有什麽。


    她迴答之前,轉頭看了林牧一眼。


    “隻是覺得,有必須要做的事情,而且我也能做好。有些事情,不能因為冒險,就不去做不是嗎?”


    樊教授沒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是從他的學生口中領悟到了人生的道理。


    林靜好身上的東西,無論是才能亦或是品德,都讓他十分意外,但同時也想好好守護。


    “你是怎麽知道的?”


    林牧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但是他本來的表情就已經很嚴肅,這麽提問的時候,林靜好冷不丁顫了一下。


    糟糕,她總不能說是聲音提醒她的吧?


    不能讓人發現聲音的存在,但她也不想欺騙林牧。


    兩者折中,林靜好迅速在自己的腦海裏組織出了一個答案。


    “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如果隻是不適應,通過恢複訓練完全可以克服平衡感的問題。但是樊老師把那段舞蹈裏麵,涉及平衡感且有點難度的動作全都改了,難道這還不奇怪嗎?所以我想,是不是因為我身體出了什麽問題,並不是不相信我能跳好,而是有什麽先決條件讓老師判斷出,我根本沒辦法跳。”


    林靜好的理由邏輯清晰,而且有理有據,不得不說,沒有什麽好辯駁的。


    但是林牧卻微微皺了眉頭,並不是他不相信林靜好的話,而是因為他了解林靜好。


    她對自己有足夠的驕傲,一般來說,考慮自己的身體有問題這點,應該是排在最後麵。還有,既然已經判斷出有問題,以林靜好的性子,淡定出場可以辦得到,但是在這個基礎上再去冒險就有些不像她,而且,最後的收尾還像刹車一般重歸平緩。


    這不禁讓林牧猜測,是不是在他沒看到的情況下,有人和林靜好接觸過,告訴了她這些,並成功開導了她。


    在他所認識的人中,能做到這點的,隻有慕寒。


    一想到慕寒,林牧的腦海裏就自動跳出那天夜裏,他親吻林靜好的樣子。


    渾身繃得緊緊的,林牧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畢竟現在的問題,不是來說誰是誰非,而是如何幫林靜好度過這個坎兒,順利參加決賽。


    “你現在,對決賽有什麽想法?”


    直接避開話題,林牧直切重點。


    林靜好本來還以為林牧會再問點什麽,他這麽一問,倒是把她問得迷茫了。


    老實說,林靜好還沒有想接下來要怎麽辦,僅僅隻有三天的時間,說長不長,但是說短也不短。


    “對,我也想聽聽你的想法,冠軍戰很重要,可能可以決定你以後的人生,所以需要你自己做決定。我們,”說到這,樊教授頓了頓,和林牧對視一眼後才繼續說道,“隻能給你最恰當的建議罷了。”


    聽樊教授這麽說,林靜好沉默了,她是在思考。


    沒錯,最終的決定應該由她自己下,而她所需要作出的選擇,無非就是挑戰極限或者量力而行。


    如果是以前,林靜好也許會選擇最保險的方式,因為她一直以來所學到的處事方法,都是趨利避害,而且這件事情,事關她能不能在席慕蓉麵前證明自己。隻要有一絲差錯,她這十年來的努力,就會全部化為泡影。


    如果席慕蓉的門徒沒有參加這個比賽的話,林靜好也許不需要拿出全部的實力,但現在的情況是,對方也已經承認了她這個對手,那個握手也可以看作是宣戰的一種方式。


    所以她就不能退縮,並不是說爭一口氣,而是這本來就是一戰定輸贏的事情。


    “你應該也會支持我的吧?”


    在意識裏問了聲音一句,林靜好此時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響著澄空之聲的浩瀚裏世界,沉默了一秒,才飄來一個堅定無比的聲音。


    “嗯,此時不做何時做。”


    不著痕跡地深吸一口氣,林靜好將手搭在膝蓋上方,她慢慢,平穩地唿出長長一口氣。


    看了看林牧,最後把視線落在樊教授身上,林靜好緊緊盯著他,用一種自己聽了都熱血沸騰的語氣對他說道:“老師,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想拚盡全力,即使以後再也不能跳舞,我也要挑戰自己。”


    如此認真說著的林靜好,眼睛裏仿佛激蕩著某種很耀眼的光芒,樊教授有一瞬間的晃神。


    這樣的神情和表情,十幾年前他也見過,他還記得那個人和林靜好一樣,也是很特別的女孩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讓人心動不已的氣息。


    隻可惜那時他沉迷自己的執著,等迴神的時候,卻已經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不禁微微彎了彎嘴角,此刻有一份難以言喻的激動在樊教授的胸腔暈染開。


    如果說他已經錯過一次的話,那麽這一次,他一定會全力幫助林靜好,起碼不讓她這朵花在還沒盛開之前就凋謝。


    非常慎重地點頭,樊教授突然又感覺到自己那股已經藏了太多人,幾乎快被忘記的對舞蹈的熱忱。


    也許在林靜好身上,能實現他的夢想也說不定。


    “隻要你沒放棄,我會陪你走到最後。”


    看著麵前的一老一小,林牧不能算鬆口氣。現在的形勢越緊張,就越需要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既然林靜好決定和自己搏一搏,那麽他也是時候再去見一見她的主治醫生,說不定他會有好主意。


    下午的時間,林靜好和樊教授窩在客廳裏研究編排決賽的舞蹈,而林牧則驅車到醫院,找到了主治醫生。


    聽說林靜好有這樣的勇氣和魄力,主治醫生似乎還挺高興的。


    他對林牧說,其實林靜好器質性的傷害並不明顯,如果確實出現了難以自我修複的問題,應該是心理因素,可以問問她墜樓前後是不是碰到了什麽事情,而且這件事情,到如今還藏在她的心裏。


    聽醫生說完,林牧便蹙起眉頭,如果說有誰知道林靜好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麽事情的話,應該隻有俞傾一人。


    從醫生那裏拿了一些給林靜好特別配備的輔助藥物後,林牧就開車到縣城裏,他本意要將俞傾約出來,好好談一談。


    但是手機剛掏出來,屏幕卻自己亮了起來。


    是以前曾經出現過的那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


    林牧遲疑了一下才接起來,電話那頭傳來的喑啞聲音當頭就是一句:“不要忘了你自己是誰!”


    “……”


    林牧將車停到路邊,熄火後才淡淡迴道:“我知道,自己是誰。”


    但是他如此篤定的迴答卻沒能讓對方滿意,聽筒對麵繼續說道:“我不想警告你第三次,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醒你,不要和林家的女兒走得那麽近!”


    “……”


    握緊手機,林牧沒有迴答。


    這種話,他並不是第一次聽,但這一次卻讓他特別地煩躁。


    不理會林牧的沉默,對方接著又說了一句,不過語氣稍緩:“已經快到決定性的時刻,不要忘記你心中的怒火。你應該不會讓我失望吧,我的兒子。”


    聽到最後一句,林牧眼裏有什麽閃了閃。


    複雜的情緒在胸腔裏橫衝直撞,但很快,他就平靜下來。


    “我何時讓你失望過。”


    林牧迴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火燒雲綿延數公裏,夕陽的餘暉一點都沒有孱弱無力的感覺,仿佛像是為了展現最後的輝煌而竭力釋放出光明般。


    車子緩緩駛進停車場,林牧在車裏呆了一會兒。


    給林靜好的藥就放在儀表盤上,他伸出手去,但卻在快夠到的時候頓住。


    看著藥瓶,林牧眼中有一瞬間閃過一絲落寞。


    最後,他什麽都沒帶,直接下了車。


    而就在他剛走到過道上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斜坡的路口站著。


    陣風吹過,將來人的裙子輕輕撩起,裹挾著絲絲涼意。


    林牧站在原地,沒有馬上邁開步子。


    他靜靜地看著那張向他招手的笑臉,突然很想知道,那天在這裏,林靜好究竟在想什麽,而現在,她又在想什麽。


    也許以後他就沒有機會再問,但是現在,卻問不出口。


    自嘲一般輕輕笑了一聲,林牧沒有再停留,起步向林靜好走去。


    橙紅色的夕陽灑在他的後背上,同時也點綴著他和林靜好之間這段不長不短的路。


    美好總是轉瞬即逝,他能做的,也惟有把握瞬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寵妻之權少請自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柒世風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柒世風流並收藏寵妻之權少請自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