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好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泡在浴缸裏,聽七年後的自己為她講述那些“過去”的故事。


    如同天方夜譚一般,卻又如此真實。


    她在認真傾聽的同時,心裏也不得不重新正視一個問題。


    聲音如此反常,很明顯是為了要說明慕寒有問題,那麽,慕寒是真的有問題嗎?


    “我們先好好理一下現在是怎麽一個情況,首先,已經改變了的,單單和你有關的大事就有兩件,分別是作弊事件和林家破產。也就是說,現在你的根基是比較穩的,和我不同,不需要去依附別人。你一直問我到底慕寒做什麽了,我一直說他不好,那我現在就明明白白告訴你,我剛才提到的兩件大事,和他都有關係。”


    “什麽?”


    林靜好有些反應不過來,雖然在作弊事件上,慕寒的態度是有些奇怪,但是林家破產怎麽可能會和他有關係呢?


    她一臉不相信,聲音也不急,慢慢說下去:“不管你相不相信,慕寒在背後可是操縱了很多事情。他當年先誣陷我作弊,讓我失去皇家舞蹈學院的入學機會,而後又和俞佳,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在學校搞臭我的聲譽,害我被學校開除。後來也是他建議爸爸把我送進一所軍事化管理的學校,在那裏,我幾乎磨盡所有能繼續跳舞的意誌和身體條件。我在校期間,他早已經和林濤搞在一起,吸走林氏的資金,搞得林家家破人亡。這些事情,我本無意告訴你,但都是事實。”


    “……”


    聽著如此令人膽戰心驚的描述,林靜好有一刹那的惶然。


    在它描述的過往裏,慕寒已經不能簡簡單單用一個“惡”字來形容,簡直就是魔鬼。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沒有出現,我就會被抓作弊,然後照著你的老路被坑騙,直到一無所有?”


    “毋庸置疑。”


    雖然一時半會沒能完全消化,林靜好心裏對慕寒多少還是有些芥蒂的,特別是她此前曾經撞見過慕寒和俞佳不堪的畫麵。


    想到這,突然有什麽從林靜好腦海裏閃過,她當即問聲音:“你剛才的描述,慕寒和俞佳是一夥兒的?”


    “你終於是開點竅了,我還以為愛情能讓你對我充耳不聞。”


    有些尷尬地閃爍著眼神,林靜好盯著浮在水麵的泡沫,深吸了一口氣才認真問道:“他們兩個真的有一腿?”


    “現在有沒有我不能十分確定地告訴你,也許隻是互相利用,但是在以後,俞佳會懷上慕寒的孩子。”


    身形一滯,一股十分悲哀卻又混雜著極度憤怒的情緒油然而生,林靜好下意識捂住胸口。這不是僅憑聽了幾句話就能產生的複雜感情,林靜好猜測也許她現在所感受到的,就是聲音在迴憶時所迸發的情感。


    並不是說她不相信,隻是她心裏存在著僥幸。它自己也說了,她的人生已經發生改變,所以誰也說不準,慕寒會是什麽樣的。


    起碼,她已經平安地度過這兩個由慕寒製造的危機,沒了前兩個的基礎,後來的一連串事件就無法發生。換句話說,慕寒所能對她造成的侵害,已經不可能了。


    ……莫名有種被自己重新說服的感覺,本來聲音和林靜好說這些,是想讓她斷了對慕寒的念想,現在倒好,反而讓林靜好覺得慕寒是一個無害的人。


    將自己的推理說出來,林靜好言之鑿鑿,聲音聽完一方麵恨鐵不成鋼,一方麵也陷入了深思,因為林靜好所說,並不是無稽之談。


    隻是深重的仇恨怎麽可能一朝化解,而且聲音不認為慕寒不會使別的陰招,也許需要林靜好自己吃點苦頭,她才能相信它所說的話。


    第二天早上,林靜好並沒有因為可以休息而睡到日曬三竿,事實上,她並沒有睡懶覺的習慣。


    不過雖然早起,但林靜好隻是穿著睡衣在宿舍裏晃了晃,想著晚一點出去采購點東西囤著。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


    誰這麽早啊?


    一臉狐疑地開門,當看清站在門口的人是誰時,林靜好愣了一下。


    對方微微笑著,本來張口就要說什麽,卻在看到林靜好身上還穿著的睡衣時皺了眉頭。


    來人是俞傾,她在食堂沒看到林靜好,就特意過來看看,沒想到竟看到她一副剛起的樣子。


    “你怎麽還穿著睡衣?”


    “嗯?”


    被問得一愣,林靜好一頭霧水,“在宿舍裏,有規定不能穿睡衣?”


    “……”


    俞傾的眉頭皺得更緊,但很快臉上就出現一絲了然,她問林靜好,“你知道,今天需要做什麽嗎?”


    “今天?”眨了眨眼睛,林靜好十分誠實地迴答,“今天不是休息嗎?”


    “果然。”


    “什麽?”


    沒聽清楚俞傾的低吟,林靜好直覺自己闖了禍,否則一向笑眯眯的俞傾表情不會這麽嚴肅,“俞老師,怎麽了嗎?”


    “可能是通知錯了,趕緊穿上集訓服到操場集合,早餐我想辦法給你帶!”


    一開始林靜好還沒反應過來,等俞傾板起臉讓她立刻馬上收拾好自己去集合的時候才趕緊動起來。


    一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綁頭發,林靜好一臉懵逼。


    說好的今天休息呢?


    雖然過程曲折了一點,林靜好總算是在集結號角吹完之前硬生生衝進隊伍裏。


    其他人早就已經到了,所以雖然林靜好沒有遲到,還是引起了訓導員的注意。


    “你,出列!”


    “我?”


    氣還沒喘勻,林靜好茫然地指了一下自己。


    她沒遲到啊。


    “對,就是你,出列!”


    默默從隊伍裏走出來,林靜好雖然來得狼狽,還是挺直了腰板站著。


    “不知道今天集訓嗎?”


    “報告,不知道。”


    林靜好此言一出,全場哄笑,估計以為林靜好是在故意懟訓導員。


    她此時欲哭無淚,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好,很好!你,繞操場跑十圈再迴來迴答我這個問題!”


    “什麽?老師,我是真的不知道……”


    “二十圈!”


    “……”


    瞬間明白抗辯沒用,林靜好隻得咬牙走到操場的跑道上,開始她的第一個二十圈。


    幸好她平時有跑步的習慣,所以跑起來並不會太吃力。


    跑了幾圈後,她的思維反而越發清晰起來。


    所有人都提前集合,再加上俞傾的表現,看來不知道今天集訓的人,就隻有她一個。


    她不認為昨晚那個老師是真的通知錯了,如果是的話,其他人都重新通知了為何唯獨她沒有。


    所以,那個老師是衝著她林靜好來的。


    說不定,上次往她鞋子裏搞破針的人就是他!


    一想到這林靜好就氣血上湧,第一天就下手嗎?真當她林靜好是軟柿子可以隨便捏?


    行政樓裏,透過窗玻璃能看到操場的一角。


    此時俞傾正站在窗口,看著不知道跑過第幾次的林靜好的背影一邊打著電話。


    “嗯,他們動手了。”


    對方說了一句什麽,俞傾突然笑了,她將百葉窗拉上,轉身就說:“阿牧,如果她自己沒有自覺,誰都保不了她的。”


    第二十圈!


    站住後,林靜好的腦袋猛地襲來一陣暈眩,估計是因為沒有吃早餐。


    “林靜好!”


    “到……”


    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她勉強讓自己站住,眼前是那個魔鬼一般的訓導員。


    他就像一定要和她較勁兒一樣,劈頭蓋臉又問了一次:“知不知道今天要集訓!”


    懶得跟他理論,林靜好好漢不吃眼前虧地點頭說知道。


    然而訓導員卻沒有因為她的迴答而變得滿意,反而繼續問:“你剛才為什麽說不知道?”


    “……”


    聽到這裏,林靜好突然氣也不喘,腳也不軟了,她昂起頭,緊緊盯著訓導員,沒有迴答,而是反問道:“老師,說真話的學生不會受到懲罰吧。”


    “當然。”


    “那逼學生說假話的老師,應該受到懲罰嗎?”


    聞言,那個訓導員愣了一下,沒想到林靜好會這麽說。


    “如果的確是犯了錯誤,就必須受到懲罰。”


    “那好,老師,我是真的不知道今天集訓這件事情,您問我第二次的時候,我說了假話,但這是因為我沒有辦法再跑第二個二十圈。而如果我本來迴答的就是假話,那麽現在您讓我迴答的問題,就不可能是真話,但是如果不迴答,您就會繼續罰我。老師,我們就當一人錯一次,這件事就不要鬧到上麵去了好嗎?”


    這麽一大通話,訓導員直接被林靜好繞暈,他聽出來的是最後一句話,當即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讓林靜好迴到隊列。


    “理由一堆堆的,下次別再這樣了啊!”


    “謝謝老師。”


    “嘶……”


    集訓結束後,林靜好坐到水池邊把鞋子脫掉。


    因為比其他學員多跑了二十圈,她的腳底慘不忍睹,血泡已經磨壞黏在襪子上,每扯一下就是錐心的疼。


    今天算是有驚無險,但林靜好一點不敢怠慢,集訓為期七天,她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不能鬆懈。


    用幹淨的手帕將腳底包起來,林靜好直接套上鞋子,帶血的襪子還放在一邊。


    這時候,水池邊上的走廊裏,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拉練不是主要目的,技能檢驗才是關鍵……”


    下意識抬頭,林靜好就和剛要走下階梯的席慕蓉看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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