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大會兒,酒和菜就陸陸續續地端上桌了,跟之前那兩次的情形簡直如出一轍。雨墨這時候一聲不吭,就靜靜地等著金必正和顏查散吃完。他溜溜達達地跑到外麵,大大咧咧地盤著腿一屁股坐下,嘴裏像連珠炮似的嘟囔著:“吃也是這麽迴事,不吃也是這麽迴事,我呀,先自己樂嗬一會兒是一會兒。就好比那病人吃了藥能好,不吃藥也未必就壞,一切看命!” 接著扯著嗓子喊道:“小二,快把那酒給我搬過來!我想到個主意,你去把太和店的小二也叫過來,咱們有的是酒,有的是菜,大夥一塊兒吃,就當我表示點心意,你覺得咋樣?”


    小二一聽,樂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了,腳下跟踩了風火輪似的,屁顛屁顛地就把那邊的小二叫了過來。這倆小二一開始還有些拘謹,在雨墨的熱情招唿下,也就放開了,一邊小心翼翼地伺候著雨墨,一邊也跟著吃喝起來。雨墨呢,倒是覺得心裏頭那叫一個暢快,那感覺就像大熱天裏吃了一大碗冰涼的酸梅湯,又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渾身舒坦極了。吃喝完了,大家又都迴到屋裏等著,把燈搬出去,然後就各自睡下,唿嚕打得震天響,好似打雷一般。


    第二天,太陽剛冒出個頭,顏查散就起了個大早,出來洗臉。雨墨像個跟屁蟲似的湊到他跟前,壓低聲音,一臉擔憂地說:“相公啊,我跟您說,昨晚真不該和金必正結拜。您想想,咱們連他老家在哪兒、住哪兒都不知道!也不曉得他到底是啥人?萬一他是個整天混日子、沒個正形的無賴,那您這名聲不就毀啦?這事兒啊,就像治病沒找對病根,用錯了藥,搞不好要出大問題的!”


    顏查散一聽,臉瞬間就沉了下來,眼睛一瞪,大聲嗬斥道:“你這小子,別在這兒胡咧咧!我看金必正那行為舉止,透著一股與眾不同的勁兒,說話也是豪邁大氣,帶著俠氣,絕對不是那種下三濫的人。既然已經結拜了,那就是能同甘共苦的兄弟。你再敢在這兒亂嚼舌根,小心我賞你一頓竹筍炒肉!別的事兒我都能忍,就這話你可別瞎說!”


    雨墨委屈地嘟囔著:“不是小的多嘴。別的就算了,可這店裏的酒飯錢又該咋算呢?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咱們可得想想辦法。這就像練武之人,招式使得漂亮,可內力不足,也是白搭呀!”


    正說著呢,金必正哼著小曲兒掀開門簾走了出來。雨墨見狀,趕緊換上一副笑臉,像隻歡快的小鳥一樣迎上去說道:“金相公,今兒個您這懶腰伸得夠舒坦的呀,怎麽還沒念詩就起來啦?莫不是昨晚的酒太香,把您的詩興都給醉沒啦?”


    金必正笑著打趣道:“我要是念了,哪還有你的份兒?本來是特意留給你念的,誰知道你自己錯過了,把這念詩的好機會都給白白浪費了。這就好比比武場上,你自己腳下一滑,錯失了良機,可怪不得別人喲!” 說完,扭頭喊道:“小二,趕緊把賬單拿來我瞅瞅。”


    雨墨心裏 “咯噔” 一下,暗自琢磨:“壞了壞了,這金相公莫不是要腳底抹油 —— 開溜?”


    隻見小二麻溜地把賬單拿了過來,上麵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連祭祀的費用加一塊兒,一共用了十八兩三錢。雨墨趕緊把賬單遞給金必正,那動作快得像閃電。


    金必正看了看,大手一揮,豪氣地說道:“不多不多,賞他二兩。這邊店裏也沒怎麽費心思,賞一兩就行了。” 說完,轉頭看向顏查散,剛要開口說道:“仁兄啊……”


    旁邊的雨墨心裏一驚,暗叫不好:“哎呀媽呀,他不會要說‘不跟你們客氣了’吧?這二十多兩銀子可咋整?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啊!”


    誰知道金必正今兒個沒說這話,反倒一臉關切地問顏查散:“仁兄啊,您這去京城投靠親戚,就這麽一副窮酸樣兒,難道您就不怕親戚嫌棄?這就好比上陣打仗,您這裝備也太簡陋了,不得吃大虧呀!這要是遇到個厲害的對手,您還不得被打得落花流水?”


    顏查散無奈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這事兒啊,原本是我母親硬要我來的,其實我心裏一百個不願意。況且我那姑父姑母和我們家已經多年沒有來往,連個音信都沒有。我這一去啊,恐怕就像給病人看病遇到了疑難雜症,又找不到對症的藥方,少不了要費好多口舌去解釋、去周旋。這可真是讓人頭疼啊!”


    金必正聽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那確實得好好謀劃謀劃,可不能打沒準備的仗。就像下棋一樣,得提前想好每一步,不然一步錯,步步錯。”


    雨墨在一旁聽著,心裏暗想:“嘿,還真挺關心的,這一結拜啊,就是不一樣了。看來這金相公也不是個沒心沒肺的主兒。”


    正琢磨著,忽然瞧見外麵走進來一個人。這人長得那叫一個高大威猛,虎背熊腰,好似一座鐵塔。頭上戴著一頂大大的鷹翅帽,把臉都遮住了一半,隻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身上穿著一件皂布短袍,那布料看起來結實得很,仿佛能擋住刀劍;腰上束著一條寬寬的皮帶,皮帶上還掛著些零碎玩意兒,叮叮當當的;腳上蹬著一雙大曳幫拖鞋,走起路來 “啪嗒啪嗒” 響,震得地麵都好像在顫抖;手裏還攥著一根馬鞭子,那鞭子油光發亮的,像條靈動的蛇。


    雨墨剛要張嘴問這人是誰,話還沒出口呢,那人 “撲通” 一聲就給金必正跪下磕頭,嘴裏跟倒豆子似的說道:“我家老爺打發小的前來,擔心爺您在路上缺了盤纏,特意讓小的送四百兩銀子過來,好讓老爺您能寬裕點兒。小的一路快馬加鞭,不敢有半分耽擱。”


    顏查散聽到這兒,這才恍然大悟,心中的疑惑頓時消散。


    金必正不緊不慢地說道:“我這趕路,哪用得著這麽多銀子?既然是你家老爺的一片好意,那行吧,留下二百兩,剩下的你拿迴去,替我好好謝謝他。可別說是我不領情,實在是用不了這麽多。”


    那人聽了,趕忙放下馬鞭子,從褡褳的夾層裏小心翼翼地一封一封往外掏銀子,那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稀世珍寶。不一會兒就掏出了四封,整整齊齊地擺在桌上。


    金必正隨手打開一包,從裏麵抓了些銀子遞給那人,說道:“辛苦你大老遠跑這一趟,這點銀子拿著,去喝杯茶解解渴。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可別嫌少。”


    那人又 “哐哐” 在地上磕了兩個響頭,這才起身,提起褡褳和馬鞭子,剛要轉身走,就聽見金必正說道:“你先別急著走,我問你,你是不是騎牲口來的?”


    那人趕忙迴道:“是。”


    金必正笑著說:“那正好,一事不煩二主,我還得麻煩你再跑一趟。”


    那人恭恭敬敬地問道:“不知爺您有啥吩咐?”


    金必正轉頭看向顏查散,說道:“仁兄,興隆鎮的當票放在哪兒?”


    顏查散心裏暗自奇怪:“我當衣服這事兒他怎麽知道的?” 想著想著,就轉頭問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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