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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雲峰內,尋找描述契約鬼、公正之鬼相關典籍未果的齊休又迴到了靜室之中,此時顧歎剛將外海情報發來。


    酆水化神出手襄助,元嬰魔蛇毫無波瀾地被鎮壓,灰飛煙滅。


    沙諾果然活了下來,他本命天賦對邪魔之物有鎮壓效果,人無大礙。


    後續歸古歸儒搶奪爭鬧,姬孝淵叫破沙諾本命之物,歸儒歸古後續安排,沙諾本人、秦長風、薑煥、刑劍等各方反應等一應細節,顧歎皆無遺漏。


    “龍華古鍾?”


    齊休放下傳訊玉簡,陷入沉吟。


    關於修士本命的知識,皆由描述本命之物的觀命書籍記載,自從得楚紅裳青眼相加,南楚門鼎力支援後,楚秦門擁有的命書便是抄自楚家傳承齊雲派的頂級道門經典,齊休多年在白山搶奪來、搜買來的駁雜命書中,無一物能超出那本命書的已知範圍。


    唯有當年南宮止贈予的那本【萬獸識注】內,多了些楚家命書內未記載的稀罕變異獸種。


    沙諾的未知古鍾本命能被姬孝淵一口叫破,大周書院擁有的命書應該比齊雲楚家傳承廣博,這事倒也不奇怪,但姬佳芊也是出自大周書院,她和沙諾往來多次,同為大周書院元嬰,她辨認不出沙諾本命齊休是知道的。


    可卻被姬孝淵看出來了?


    還是說大周書院內部的命書傳承也互不一致?


    又或者,姬孝淵乃是詐語,單為了勾起蹉跎大道七十年的沙諾貪婪之心,騙他背叛楚秦歸古,投效歸儒陣營?


    齊休當甩手掌櫃多年,顧歎的傳訊僅作如實匯報,但不會一一請示如何辦理,他字裏行間評價姬孝淵在爭奪沙諾過程中表現得甚為‘嘎調’,就說明他也對姬孝淵的行為有所警惕。


    沙諾知道的秘密太多,如果反水……


    齊休猶豫了會兒,終於還是將手中玉簡收起,仍決定不迴應。


    沙諾的問題,他相信顧歎和姬佳芊他們會處理好,沙諾是奪舍之人,以其精明,也應不至於做出投靠歸儒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至於仍會繼續被誘捕薑炎一事虛耗時日的秦長風、展劍鋒等人,一樣,個人緣法在個人罷。


    “我的大道根本,還是在修行,被那‘契約鬼’幹擾得心亂如麻,好不容易調整迴來,實在也沒時間再跑出去為解決沙諾之類手尾雜事而奔波。”


    於是念了幾句收攝俗世塵心的經文,再度盤膝閉目。


    灰白墨色的識海中迴歸平靜祥和,本命猴子也學他在閉目打坐,齊休倒轉六識禪槍,化筆繼續描摹。


    經過這些年的摸索,化神級別的全知神宮腦紋繪製大業已登堂入室,槍尖紅蓮業火筆鋒到處,順利描出道蜿蜒曲折的紋樣。


    剛起了個頭,齊休神識一墮,又迴到了熟悉的深淵地宮上空。


    “哎!”


    齊休不去看下方棺木巨骨,微微歎了口氣,將明己心稍作流轉,便從容脫身。


    然後專心致誌繼續繪製。


    不知不覺,額頭開始見汗。


    危險總是伴隨著收益,自著手描摹這腦紋以來,齊休修為增漲速度也隨之加快,隱隱間,似乎開始通過這紋路觸摸到天地玄妙的邊邊角角了。


    這點他能清晰的感覺到。


    不談別的好處,單是鬥法時自身對靈力的掌控,便比閉關前要高妙許多。


    五感剝奪天賦,也穩步進入第六感,心覺意識的艱深領域。


    也合該是題中應有之義,衝擊元嬰之路,不正是修士道法威能躍出驚天一步的過程麽?


    無為則心自安,他將所有精神都放在控筆之上,一筆一劃絕不會出錯,因為一旦出錯,這化神級別的紋樣反噬之力,是金丹後期修士之身的他無法承受的。


    修行不知歲月,某日,他剛將紋樣繪得初具雛形,身心極度疲累,手摸向懷中,正打算服枚丹藥稍事休息,忽然眼前一花,不知多少次地又瞬移至深淵地宮上空。


    許是因為正處於人最脆弱也最無防備的關口,明己心並未及時將他神識挽迴,人筆直向下墜去。


    “小友,你來了……”


    棺中骷髏眼內鬼火燃起,蒼老平和的聲音不知有什麽魔力,直誘得人想繼續聽下去,“可想清楚了麽?”


    齊休緊閉雙眼,咬牙不答,隻奮力催動本命天賦,苦求脫身。


    “你應該有所覺悟吧?作為負責監督此界無數修士之間所訂契約的公正之鬼,必須時刻監視此界一切人和事的一切細節,並……有所作為。那麽我所修的,自然也是……全知現在大道。”


    這鬼物並不刻意賣弄什麽玄奧手段、高深言語,隻平鋪直敘地說著:“我快走了,也該走了,在離開此界之前,我這一身所學,也該找個人傳承下去了……”


    他果然也走的全知現在大道!


    是啊,除了全知現在大道,又如何能擁有公正處理此界一切契約的偉力呢?


    該走了?


    此界似乎沒有化神以上修士的消息,他果然已超越化神,到該離開此界的時候了麽?


    這是何等強大的存在!


    一身所學,全傳予我?


    如果真能走此捷徑……


    真有這麽好的事麽?


    代價是什麽?


    齊休眼皮又開始顫動,幸虧明己心護著靈台一點清明,否則恐怕當場就張口對那鬼物探問起心頭種種疑惑。


    絕對不能交談!如果這是心魔幻覺,一旦開始和他交談,可能就意味著靈智徹底淪陷!


    從此受其奴役蠱惑,甚至墮入鬼道,再與大道無緣。


    鬼物也不驚擾他,繼續說道:“其實從你結丹應劫時,我就注意到伱了……”


    這麽早麽?


    海門島豐緒稱讚我丹論做得有元嬰氣象,看來果真是真心之語咯?


    難怪當時我丹成之後,招來的是和你一樣的鬼物!


    “明己心!五感剝奪!”


    齊休差一點點就下意識迴了句‘哦?’之類反問,生死一線間,他陡然驚醒,厲聲暴喝,終於利用明己心等天賦抽身。


    睜開雙眼,閉關之地還是如常靜謐。


    汗出如漿!


    “唿!棄事則形不勞,無為則心自安,恬簡日就,塵累日薄,跡彌遠俗,心彌近道,至神至聖,孰不由此乎?”


    取出丹藥吞服,心頭湧起一陣後怕。


    南口關外。


    由於白山禦獸門追兵被白山化神晉階的天地異象打了個岔,楚無影獲得了更多的騰挪時間,他往南退卻,在蠻牛荒原一處戈壁沙漠下挖了個洞窟,暫且安身。


    “我本命說是黑白雙影,但此物事真名,實際一直不知。”


    某夜,烏雲遮月,他趁機飛上地麵,繼續望向白山方向。


    那邊晉階化神的天地之威,已隻剩一點點難以捕捉的餘波,但他仍貪婪地悉心體悟,“都說其乃世上難尋之物,是以掌門師兄代我祖楚慧心傳授詭代之法……”


    他手腕一翻,那座從不離身的詭代影閣現於掌中,他望向漆黑影閣,心頭自語:“可這東西,隻能詭代我那雙影本命中的黑影,而白影則棄之不用,我修行順遂,一路到打算結嬰,這白影……”


    他又抬頭望向北方,“這白影,怎麽我感覺和白山的氣息有些冥冥之中瓜葛呢?”


    本命,詭代之法,大道三者之間,他想不明白,但自見識到那位白山新晉化神的心性威壓後,他有如野獸般的直覺卻已另有所悟。


    或者說,福緣到了。


    黑白雙影,陰陽太極……


    “不,或許並不是陰陽太極。”


    他本打算以此論結嬰,現在卻要變上一變了,“白影或許就應在那座白山之內,這麽一想來,此界應該還有座黑山才是……”


    他做過一段時間黑手,可從沒在那手眼通天的組織內部,聽說過有哪座能比擬白山的黑山存在。


    思慮及此,忽然心中一動,一扭頭,才看到有隻形貌有點像老朋友【風息歸土獸】,渾身灰不溜秋的鼴鼠類靈獸正趁著夜色,無聲無息撲縱過來。


    “元嬰存在!”


    那隻肋生雙翅的鼴鼠撲到近前,才施展出恐怖的元嬰威壓,雙目卻一直緊閉著,隻用鼻子前探,不停嗅啊嗅。


    楚無影不及思考,急忙一閃身,避入地底洞窟。


    “不好!”


    不行,這一舉動是個錯著,那鼴鼠比風息歸土獸強上太多,一對前瓜張開,露出明晃晃的十隻鋒利尖爪,隻往下一刨,便如切豆腐般將自己精心設置的防禦陣法、幻陣等所有手段全部破壞!


    “該死!”


    惶急之間,楚無影祭出影閣,施展影身天賦才堪堪避過這必殺一擊。


    “勿走脫那廝!”


    這時,北邊才傳來嘈雜的人聲,之前窮追不舍的禦獸門元嬰正高聲唿喝。


    楚無影心知不好,又使出萬幻天賦,無數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形虛影遍布於荒原之上。


    “果然對得上!此獠乃黑手餘孽!大家小心!”


    更沒想到,自己的真實身份也被對方一口叫破,“楚無影!你好歹算齊雲名門正派子弟,奈何做賊!?”


    聲音瞬發即至,禦獸門元嬰使一柄狼牙棒法寶,一棒便將鬼氣森森立於荒原之上的所有黑影滌蕩幹淨。


    而那隻鼴鼠早已飛向另一個方向,邊繼續用鼻子嗅,邊將兩對前爪化作兩柄利刃,猛地向一空處紮了下去。


    “呃!”


    畢竟是元嬰存在,就像當年無備之下被那隻鱷魚製住一樣,楚無影一聲悶哼,現出身形。


    雙肩琵琶骨已被那隻鼴鼠雙爪精準無匹地穿透而過。


    “可惜了……”


    他再無力逃跑,隻看見鼴鼠那張有些可愛的大臉盤子越來越近,“不知是要將我就地正法,還是帶迴去審訊一番,若是後者,說不定我還有機會給掌門師兄傳話,讓他結嬰時千萬小心……”


    心中倒也不如何害怕,自當上殺手後,刀尖上舔血的事做多了,楚無影其實也預料到自己可能會有這麽一天。


    而這一天,終於來了。


    死便死爾,何懼之有。


    正想到舔血詞句,那鼴鼠也正好伸出粉紅的舌頭,舔舐他琵琶骨傷口流出的血,仿佛那是什麽人間美味一般。


    動作間,鼴鼠嘴角的胡須還在楚無影臉上蹭著。


    “果然還是要靠老種你出手,在此謝過!謝了哈!”


    禦獸門元嬰修士一路跟來,竟口唿這隻鼴鼠類靈獸叫‘老種’,甚至有些自居其下的意思。


    “嘿嘿……”


    這‘老種’嘴巴一咧,露出非常人性化的表情笑出聲來,他收起利爪,將楚無影丟落地麵,然後用厚厚的肉掌隨意將這個人類獵物撥弄得在地上滾來滾去,當成玩具般戲耍起來。


    “種兄且輕點!千萬留他一條小命哈!”


    禦獸門元嬰降下遁光,“此獠殺了天姥閣田家嫡係子弟,聽說又有舊案在身,弄死了反倒是便宜他……”


    正說著,天空中流動的烏雲恰好散開一條縫,一道月光灑落在楚無影身前。


    一望無際的戈壁地表,被月光和烏雲切割成道道光影,如浮海般流淌閃爍。


    “你的。”


    禦獸門元嬰不急不慢地先從儲物袋中掏出幾條肥美的豬魚丟過去,那鼴鼠也不客氣,嬉笑著就地大啖,嘎吱嘎吱吃得汁水橫流。


    禦獸門元嬰這才伸手,攝向撲倒在地一動不動的楚無影,“咦?”


    兩位元嬰存在當麵,楚無影的身體忽然像被月光和烏雲的明暗光影切碎了,打散了一般,就這麽原地虛化隱淡,再一閃,忽然消失不見。


    行於黑暗光明之間,機在大道變幻之所……


    “這!這是……”禦獸門元嬰失聲驚唿:“土遁!?”


    “影遁吧?”


    ‘老種’也愣在原地,一臉的難以置信。


    數日後,楚雲峰地底。


    “師兄。”


    楚青玉帶著兩位不苟言笑的齊雲元嬰出現在傳送陣中,然後和迎接的齊雲楚家金丹略作介紹,“兩位前輩是齊雲城的田師叔、狐師叔,請速帶我們去見神通老祖。”


    “好的,請隨我來。”


    看傳送陣的齊雲楚家金丹老修見楚青玉神情便知出了大事,立刻在前引路,直到喚醒正閉關的楚神通,將兩人送入楚雲峰那唯一的一處五階靈地,才有機會問楚青玉:“何事如此緊急?”


    “哎!”


    楚青玉頓足一歎,“我南楚那位牽涉進碧湖宮案,失蹤多年的無影師兄,聽說不久前在南邊白山禦獸門地界露了行跡,還在拒捕途中殺死了一位齊雲城田家子弟。”


    “這……”


    不提二人在外交談,五階靈地內,楚神通已與兩位齊雲城來客分賓主相坐。


    “楚師弟也不用著急,你我都是齊雲一脈的同門,族中也都生息眾多,出一二位不肖子弟,實乃常事。”


    田姓元嬰名無常,狐姓元嬰單名一個詡字,見到楚神通,反而都和顏悅色起來,田無常笑道:“此子說起來也是位福緣深厚之輩,竟用一種影遁秘術折騰得白山禦獸門的南口關上下雞飛狗跳,到現在還抓不著人。”


    “楚無影,影遁?”


    楚無影確實已失蹤很久了,楚神通對他這位後輩的感情也談不上有多深厚,“他好像出身我楚家南楚一脈?怎麽兩位師兄不去問紅裳要人呢?”


    “欸。”


    田無常一擺手,“他南楚門畢竟算分出去的,我等倒不好意思問紅裳要人,終究還是要著落在你家。”


    “楚師弟,那楚無影生性嗜殺,田家那位死於他手的子弟性命,我們是必須要討迴來的。”


    狐詡則直白一些,“按照白山禦獸門南口關那邊的說法,他會遁術,但應未墮入魔道,我們也打聽過,當年他還在南楚門生活時,對家門還是看得很重的。我想……由你家長輩出麵,說不定能勸動他,自願現身,也好省卻我齊雲城許多麻煩。”


    “是的,那樣最好。”


    田無常說:“否則事情傳到我家老祖耳中,恐怕遷怒下來,你家也要受些責備,那就不好看了。”


    “事不宜遲。”狐詡補充。


    “這……”楚神通正思考該什麽迴複,忽然外間禁製一動,大步闖進個長發赤足的身影,其人好像剛受了什麽磨難,形容頗為憔悴枯槁。


    “這位是……”


    田、狐二人非常不悅。


    “那逆子!那逆子!”


    來人正是齊休,他似乎被楚無影氣壞了,大聲責罵著向兩位齊雲城元嬰行禮,朗聲稟道:“身為座師,教出如此一個為禍世間之輩,實乃我齊休畢生奇恥大辱,他在哪!?我願前往抓捕,管把他押還二位前輩跟前,伏法受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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