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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賞功容易,想找楚神蒼卻棘手。


    倒不是說有多難找,目標地點隻有一個,便是黑河那處空間裂縫內,去一趟,找不找得到人都無所謂,迴來能跟楚神通交代就成。


    問題在於楚神蒼是個活過了五百歲大限的金丹中期修士,他把小後半輩子的時間,全花在了奔波各處訪求大道機緣和續命物事上,其經驗見識,心智手段,絕非易於。


    當年碧湖秘境裏那麽多人遭了殃,那老家夥卻能全身而退,這類狠角色,若真被陷在了那空間裂縫之內,齊休又如何能確保自己能安然無恙地出來?


    楚問坐鎮海楚城,楚紅裳肉身未複,剩一個楚神通實在不能再出一點兒意外,眼下正處於三楚舊力未複,新血未生的虛弱時期。而高、裴大患不但離楚雲峰極近,兩家在南路軍後勤事務上,還由裴雯在明,高和同在暗,聯手分潤了一大筆,雖無確切情報,但實力有較大增長必然無疑,畢竟他們可沒在外海戰事中受一丁點損失。


    元嬰脫不開身,金丹築基去少了人不管用,去多了人目標又太大,實在考驗齊休的調度功夫。


    偏偏沒多少時間供齊休浪費,這段時間他屢次閉關都被突發事件打斷,修行上那口氣竟有些鬆動的跡象,對於他這種大道艱難陽壽緊張的修士來說,一旦泄氣,隻怕這輩子的成就便僅止於此了。


    南下兩百餘年,這點兒決斷和勇氣還是有的,既然答應了楚神通,自己也不想再拖,那麽早點動身早點了卻麻煩便是。


    細細思索了一天,將參與此行的人員和物資框定,對各方交待妥當,齊休便悄悄離了思過山,使出多年未用的【通明身識】,幻化成普通白山築基散修模樣,直接從楚秦之地飛越死亡沼澤,到了南楚地界。


    也不去找楚家人,馬不停蹄折往黑河峰方向。


    臨近黑河,他又搖身一變,化作個窮酸的練氣老頭,悠悠哉禦使那【風陣靈舟】,兜了個彎子,順著黑河由北往南飛行。


    如今的黑河早已物是人非,昔日汙臭泥沼隻在盛夏時節還有些殘餘景象,大片【烏心荷花】碧波蕩漾,其餘植物間雜其間,甚至轉化得早的部分地區被居住在黑河峰裏的黑河秦氏凡人們開辟成了農田,出產一種黑豆,口味不佳,但對他們繁衍得越來越多的丁口來說,也不無小補。


    作為白山到齊雲最繁忙的空中通道,一路人來人往,這麽一個糟老頭子根本無人在意。


    裝作要去黑河坊,卻在黑河峰附近窺個空子,消失不見。


    把守在此的楚秦門練氣執事哪能發現這位楚秦之主的動靜,悄無聲息地打開試煉之地的禁製,很快便見到了躲藏在最深處重重幻陣內的秦唯喻。


    “掌門。”


    秦唯喻在一顆枯樹之下盤膝端坐,整個身軀隱沒入寬大的黑色鬥篷後,靈魂之力業已穩定下來,隻是嗓音變成鬼修獨特的那種沙啞,“請。”他手也被藏入老長的袖子內,抬起來,袖口耷拉著指向身前地麵,那裏有方蒲團。


    齊休感應過去,生機全無,用【破幻之眼】望向鬥篷之內,兩點豆大綠火影影綽綽忽閃著。


    心中不由一歎,盤膝坐下。


    秦唯喻將頭微微偏開,又將鬥篷拉低了些,將眼中鬼火從齊休視線中隔開。


    “一晃十餘年未見,近來可好?”齊休問道。


    “林中孤鬼,閉目既是清修,十餘年與我似乎不過一瞬間事……”


    秦唯喻輕輕道:“門中還好麽?”


    “都好,齊妝也很好。”齊休笑道:“外海戰事已畢,門中受了些損失,但收獲也是不少。”他將齊妝等人的情況詳細地給秦唯喻說了,“魔災過後,外海那邊恐怕再難尋一處幽地了,我打算另去其他所在細細尋訪,你估計還得在此呆一段時日。”


    “不用著急。”


    秦唯喻道:“我現在最不怕的,就是等待了,嗬……”他竟有心思開個玩笑,不過音調一高不由自主地帶出點兒略顯邪氣的豺聲,趕忙打住。


    齊休也苦笑了起來。


    兩人對坐,一時失語,不知從何說起。


    “你這林中鬼經,我也曾粗略看過,端得精妙非常,說起來,我當年還真起過轉作鬼修的心思呢。”齊休提起修行上的話頭。


    “您知道我的,素來愚鈍……”


    秦唯喻道:“反正這條路不走也得走,那就走下去便是,當年我在黑河峰頂也是終日枯坐,如今隻是換了個地方罷了。”


    “哈哈。”


    齊休撫掌大笑,“好好好,那你定能如當年那般,再給我一個驚喜了。”


    兩人聊了會兒修行事,齊休又提出想借黑河珠一用。


    秦唯喻袖子輕輕甩動,將黑河珠送入齊休手中,“此珠曾救下懷著展仇的白慕菡,又護佑我魂體多年,如今正該物歸原主,談何相借。”


    齊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收下黑河珠,起身道:“你暫居在此,多多保重,我會常來的。”


    “掌門師兄,為了我們你辛苦了,謝謝,保重。”


    “保重。”


    齊休出了試煉禁地,直上黑河峰頭頂天空,楚家白雲法器果然遙遙飛近,與約定的時間不差分毫。


    內裏隻有九人,楚秦門、齊雲楚家、南楚門各一位金丹兩位築基。


    楚秦門金丹雖多,但齊妝遠在外海,古鐵生常年煉器,秦長風遁法在密閉空間內施展不開,顧歎不擅爭鬥本事,明真又側重對付邪魔,齊休隻能矮子裏麵拔將軍,把多羅森喚了來,若陷入持久消耗,他的輔助迴複能力應可派上用場。


    兩位築基一為虢豹,一為祁默安,祁默安雖是祁家修士,但論陣法造詣,在整個楚秦盟中是獨一份的,而且由於在外海途中晉階時受過齊休指點之恩,忠心應該無虞。


    南楚門還是楚青玉,他手下兩位築基皆是圓滿境界,都在外海的戰鬥中展現過驚人手段。


    這次辦的是齊雲楚家的事,他們派來的人自然不會馬虎,帶隊金丹後期修士應是這支小隊的最強戰力,而兩位築基圓滿修士看上去雖垂垂老矣,但這類存在的經驗之豐富,隻怕還在齊休之上。


    “齊掌門,隻有你進過那裏,這次還是由你來指揮行動罷。”齊雲楚家金丹後期修士搶先開口,對齊休謙讓道。


    齊休推辭兩次,見對方真心實意,的確不是客氣虛言,“那,好罷。”也就答應下來。


    恍惚間,當年楚神亭對自己輕視的做派浮現在眼前,兩相比照,真是令齊休暗自唏噓。


    當年碧湖宮跑了那件帶有全知全能大道威壓的寶物,再場各大宗門修士哪肯幹休,一副要把死亡沼澤翻個底朝天的架勢,隻可惜熱鬧這麽些年過後還一無所獲,到如今,漸漸也趨於偃旗息鼓了。


    那空間裂縫入口一處在死亡沼澤水底,一處在黑河水底,委實不易被發現,此行倒不用防備那些尋寶修士,齊休反倒是南宮家十分戒備。


    雖說兩家如今已經談和,但楚家那麽多人行動,雖有白雲法器遮掩,但南宮家修士本就屬齊雲一脈,又又有許多人近在咫尺之遙的黑河坊內,若運氣不好被他們撞破,會十分麻煩。


    以齊休對南宮木的記憶,可保不齊那老東西會幹出什麽事來。


    所幸路途不遠,白雲在齊休指引之下到達目標地域上空,筆直紮下,穿過黑河淤泥,很快一路到底。


    “咦?這是神蒼師叔擅長布置的幻陣!”


    齊雲楚家那兩位築基老者驚喜喚道,那處空間裂縫本該存在的地方空無一物,顯然正被一座幻陣掩蓋,而且看樣子整個陣法仍運行得十分良好。


    兩人又提出建議由他們著手破陣,齊休允了,他們便麻利地行動起來。


    “比你如何?”趁這個當口,齊休傳音對祁默安問道。


    “一山還有一山高,我遠遠不如。”祁默安低聲承認。


    “嗯……”


    齊休沉吟了一會兒,想到當年來時,同樣有兩位築基老者,同樣是對陣法一道精熟無比,看來齊雲楚家這份本事乃是傳統,便又傳音道:“你若有意,我便送你去楚雲峰跟那兩位師兄好生精研幾年,我想楚家是不會駁了我這個麵子的。”


    “那可太好了,謝盟主!”祁默安大喜。


    正說著話,幻陣已破,那空間裂縫的真容便顯露在眾人麵前。


    “幻陣完好無損,是不是就代表隻有咱神蒼師兄一個人在裏麵?”楚青玉問道。


    “很有可能,但是小心總是沒錯。”


    齊休應道,他馬上又開始安排人手立下新的幻陣,然後逐一交待進入這裏需要注意的事宜:“進入之後,咱們可能陷入時間長短不等的昏迷,若內裏有人,那我們就會十分危險,所以我決定分兩批進入。進去之前,每個人都要服用……”


    ……


    這邊齊休細細分撥調度不提,思過山中,顧歎也剛剛收到了最新的情報。


    “燕沐雲將羅姿夫妻趕出燕歸門,他二人可有反抗。”他對麵前弟子問道。


    “燕沐雲不常參與人情往來,行事手段略有些粗糙,聽說羅姿被趕出燕家前當眾發了好大一通抱怨,搞得他有點下不來台。”弟子迴道。


    “也不怪他,是我們怕夜長夢多罷了。”


    顧歎解釋了一句,又問:“羅姿夫婦二人去向何處,可曾盯緊了。”


    “她夫妻倆並未遮掩行跡,而是直接去了離火城,然後大大方方走進了裴家在那兒開的鋪子,然後,我們就無法掌握她後續行蹤了。”弟子細細稟明。


    “還是裴家,唉!不出所料。”


    顧歎搖搖頭歎道:“他家真是要跟咱們往死裏結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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