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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跟他相認,甚至不敢露出異色,這種鬼仆,是此地主人的傀儡和耳目,似乎已經沒有自主意識,見人性掃過,空空蕩蕩。


    開辟戰爭後,魯平眼看要楚秦之地要遭戰禍,腳底抹油跑了,當時他就十分熱衷長生,聽說將跟在楚秦門後麵賺的那些靈石,全找靈藥閣換了小還丹,約莫多掙了十來年陽壽。


    依他那種沒底線的性格,為了長生偷偷來小魔淵附近轉成鬼修,倒還真是有可能。


    “隻是如今這種長生,是不是你期望的呢?”


    往這殘破蹣跚的白骨架子投去最後一瞥,齊休便舉步離開。


    魯平這老油條,雖和自己曾有那麽一陣子狼狽為奸,配合默契,但他終歸是背信跑路的人,沒有啥要救他的道義責任。


    不過這麽一打岔,倒將齊休心中的求生熱火澆熄不少。


    長生長生,這種長生不要也罷。


    負麵情緒,就像蛋殼上麵的縫,越多越大,被如蒼蠅般魔物乘隙而入的危險性就越高。之前被喚魔土的巨量財富還有求生意誌所迷,整個人已有些瘋狂而不自知,照這麽演進下去,走的就是一條不歸路。


    這裏是哪?是小魔淵,此界絕不容許的納垢之地,大周書院早已了然於心,下次開辟戰爭肯定是要一鼓而定的,自己要是違反和姬信隆的約定,恣意妄為,害那名內線暴露,給大周書院添堵,會是什麽下場?


    真以為此界之主隻會內鬥?


    這種大是大非下,怎麽能有僥幸情緒?


    還有,人家修的是魔,不是慈悲,在這魔修聚集的地界,竟還做著大把撒錢不被盯上的美夢,什麽時候自己這麽幼稚了?


    “修的是通明經,為的是明己心,寶鏡卻有幻瓏意,詭代出個玲瓏心。”


    “通明則心無旁騖,玲瓏卻秉持通明。”


    堅持與機變,自我與奉獻,生與死,進與退,齊休重新做出了抉擇。


    識海中,那本和本命寶鏡各居一方,已點亮兩麵的詭代玲瓏心慢慢移動,將整個軀體躲入寶鏡背麵的七彩幻瓏之後,半遮半掩,不再搶奪寶鏡正麵,通明真意的半點光華。


    紅屁股猴子仍在酣睡。


    “這魯平,幫了我個大忙。”


    擺脫了負麵情緒,自家道心還精進了一點,特別是大道方向上的主次之分,已經逐漸明晰。


    全知現在,自然觀想通明,幻瓏隻是末節,雖然妙用多多,但不可能以它為主。


    再不流連此地,將所需物事統統買好,又收買了一些適合秦唯喻、趙瑤的書籍雜物,就果斷離開。過寶山而不貪取,儲物袋裏海量的喚魔土才少了點點一角,那一直盯著齊休行動,提心吊膽的大周書院內線也長舒口氣,滿意點頭,隱沒在某間魔窟之中。


    穿過洞窟來到鬼市出口,淺淺水麵上兩名鬼仆一人舉著如豆小燈,一人駕著葉扁舟,見有人出來,劃舟靠近,上前接引。


    對魔修來說,此界環境是險惡的,藏頭露尾,無所不用其極,規矩齊休早已從那內線處得知,不多問一句,等小舟近前,不使用任何靈力,平平邁步而上。


    劃船鬼仆將杆子一撐岸邊,扁舟離岸,那掌燈的鬼仆立刻從肋骨之中抽出麵黑色薄紗,檬檬細影,非物織成。齊休會意,人在舟上閉目坐下,感應到黑紗當頭罩在頭部,便完全失去了意識。


    睡了難得的美美一覺,醒來時,眼前已是一望無際的碧藍大海,晴空暖風,浪平波緩,偶有海鳥飛過,在這孤舟獨處,令人直覺閑適慵懶。


    洞窟鬼市、魔修故人統統不見,如同做了個夢一般。


    除了身下這葉扁舟……


    稍稍摸索,身上未有異狀,儲物袋中所有東西也都還在,這小魔淵黑市果然有些信譽。


    不敢久留,祭出飛劍騰空而起,衝留在海麵的扁舟一指,那舟化作個小梭子樣法器,落入手中。這便是下次再來的信物,不過迴去要還給姬信隆,私昧不得。


    事務繁多,這不過一站而已,清閑難得,立刻馬不停蹄,又往西迴趕。


    無盡大海,萬頃碧波,一道遁光在上空打了個轉,慢慢悠悠地落了下來。


    “怎這麽慢”


    原來這裏暗藏玄機,海麵掀起一角,其中竟有座幻陣,沙諾從裏麵露出頭來,不客氣地抱怨道。


    “你找的地方好哇,連我都差點飛過了頭。”


    來人正是齊休,和沙諾沒啥好客氣的,兩人邊伴嘴邊進入幻陣,一座小小海島現出真容。


    “幽影樹?”


    齊休看見島上長滿的全黑植物,不禁失聲驚道。


    “嘿嘿,不錯吧?我在外海找了多年,才找到這林中幽地,別看才一階樹,但不比白山那幽泉地底差”


    沙諾在前帶路,言語間還有些洋洋自得,奪舍也是要福源的,不然怎麽棺、人、地全讓他找到了,而且輕鬆奪舍成功?這麽難的事都辦到了,大道之途肯定能比上一世再進一步,他一直是這麽想的。


    齊休哪是驚訝這個,不理他,心中暗自嘀咕,“這剛得了本扌中鬼經,此地竟正好是個林中幽地,有沒有這麽巧難道真的要讓唯喻走鬼道?”


    “看”


    帶到地頭,沙諾往林中最深處一指,幽影樹的黑色枝葉完全遮蔽了天空,在其中一顆樹的樹於旁,有丈許方圓的小小角落,不知多少萬年沒被陽光照過,流轉演進,漸漸化作一處‘幽,地。雖然沒幽泉地底麵積大,但的確如多羅諾所言,此處幽地的品階並不比那裏差。


    散魂棺靜靜放在幽地中心,棺前兩人不約而同放慢腳步,緩緩走近。齊休撫摸著冰涼的棺蓋,感受著此處幽地的陰冷幽寒,恍惚仿佛迴到了百多年前,不過如今強弱易手,自己再不是那個跪下哭求,苦苦乞命的小人物了。


    而眼前的少年沙諾,和以前那個惡狠狠的多羅諾也似乎有所不同。


    “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沙諾適時感歎道。


    “是啊”


    齊休點點頭,突然心中一動,裝作負手遠眺,背對對方,麵上顯現出複雜神色,“此地我有用,你一個人先迴去吧,路途遙遠,一切小心。”


    “嘿嘿,我沒事,你要是想改頭換麵奪舍重生,可得把後路安排好,別當個甩手掌櫃,那我白沙幫可不好弄哈。”沙諾想得岔了,以為齊休帶他遠來此島,是畏懼決鬥謀劃後路,稍稍提醒下,便告辭離開。


    奪舍之事,可一而不可再,此地此棺對他來說已是無用,很大方地送給了齊休。


    沙諾的築基遁光前腳剛離開,齊妝後腳便到了。


    “熟悉嗎?”齊休站在散魂棺前,對她笑道。


    “怎麽不熟悉……”


    看見此棺,齊妝心裏一陣不舒服,掃了兩眼便移開目光。


    “你聽好……”


    齊休走到她正對麵,盯著眼睛一字一句說道:“隻要我活著,你就不能殺多羅諾。”


    齊妝不防他如此正式提起此事,“好,好罷。”雖然的確是想殺多羅諾,但齊休既然要保,還是答應下來。


    “呃,你?”


    答應之後,齊休仍不收迴目光,依舊死死盯著,其中含義十分複雜,似乎在提醒自家什麽。心裏轉了幾轉,“活著不能殺,死了就……”終於想明白了齊休的彎彎繞繞,才知道他是在安排後事,“我省得了。”第二次沉聲答應下來。


    自家活著,還能在多羅諾結丹前壓服住,如果敵不過那霍白,那攀扯上歸古派的多羅諾可時刻有坐大之虞,讓齊妝看到散魂棺,激起她心中的殺意,然後順著死契約束,反向點醒她,在她心中埋下一柄殺人之刀,為自家死後的楚秦門除去隱患。百般毒計,謀算人心,一切都是為了身死之後門派的安危。


    一切盡在不言中,見笨閨女終於迴過味來,齊休終於放下心,換了個話題:“此島就做唯喻的養魂之所,西邊不遠處還有座大些的海島,上有二階下品靈地,主人才築基修為,實力不強,背景也薄弱,你出手可以輕鬆奪下,在我決鬥之前就來得及將明家人遷移過來。”


    把多羅諾、齊妝、明家的前途安排好,仍由齊妝獨自去奪島,又趕往外海另一處地方,扶上馬,送一程,也不能事必躬親了。


    很快,見到了同樣麵臨和霍家修士一戰的難兄難弟,趙惡廉。


    “齊老弟可有多餘的靈石?給哥哥一點”


    外海,鐵風群島附近,提出在這見麵的趙惡廉一臉落魄,嘴裏話近乎乞討,手上卻不客氣,獰笑著一道靈力當頭罩下,就是要耍無賴,明搶的架勢。


    “混蛋如今我倆正是利益一致,要互相扶持的時候,你還搞窩裏鬥?”


    這種發展,可是一點都沒算到,一次又一次高估趙惡廉為人的下限,齊休現在真心想抽自己嘴巴。


    “我若不明不白死在這,倒也省得在黑河坊眾目睽睽下落敗丟人了。”


    趙惡廉多厲害不知道,但他那元嬰伴獸金線銀背鰩碟形雙翅一展,金光罩下,齊休就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腦子裏隻來得及閃過最後一個念頭,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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