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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挪地方啦?我還差點跑錯。”


    姬羽梁還是老樣子,輕鬆寫意得就像個閑遊的老翁,這次沒有逮人,而是將所有弟子圍攏,然後一個個帶走輪流審問。


    “不錯不錯,這地方靈氣足些,不過出門就是坊市,未免有些塵心太重。


    坐在崖頂大殿的房脊上,和齊休三言兩語,嘮起了家常。


    聞心也沒啥變化,陪侍在一旁,他已結丹,而且這次沒有動輒要抽人嘴巴的意思。


    “是的,搬到這兒來後,門中子弟們學壞都容易了些。”


    齊休察言觀色下來,不像有什麽大事的樣子,陪著小心問道:“這次可是那靈木盟出首?”


    姬羽梁不答。


    那就是默認了,齊休連忙進讒言,“靈木盟前幾天才派人要暗殺我,誰知道錯殺了齊雲執法峰刑老祖的直係後輩,現在人還重傷未愈呢。眼下我們兩邊對圓了正要交戰,他家出首,不可信,是誣告,這是誣告啊”


    “咳,是這樣的,每每開辟戰爭之後,可以用功績點換通天令,傳世下來的數量自然就多了些。”姬羽梁哪會接齊休的茬,“所以開辟戰爭之後的百十年間,當地的訟案往往會同樣增長,很正常。”


    不著邊際的解釋了一番,總而言之,他見令就得來,來了就得辦事,沒啥好講的。


    靈木盟手裏也沒齊休啥了不得的鐵證,前段時間楚秦門風氣有些敗壞,難免出一兩個不肖弟子,在外麵被靈木盟抓到把柄。


    些微小事,證據確鑿,先保底不是誣告,姬羽梁三兩下就發落了。


    後麵精彩紛呈的指控才是正餐。


    盜嬰少不了的,這齊休浮麵上的嫌疑早就有,靈木盟這次還將楚家一齊告了,眼下南楚城那邊也有大周書院的人去,聽姬羽梁說,會是化神修士主導。


    這事沒說的,齊休一口咬死,憑他本命天賦,誰也沒得奈何。南楚城那邊,知情的隻有楚紅裳,修士化嬰後,識海中靈力和靈魂結合,化為實質的元嬰,應該不會輕易被搜魂讀心,泄露秘密。楚紅裳能頂住自然一切都好,否則就萬事皆休,她都頂不住,那齊休也就放棄掙紮了。


    到這時候,被齊休詬病的,楚奪在決鬥場上選擇的自我了斷,諷刺地顯示出他的預見性……


    水影死後,齊妝的身份也已不是秘密,靈木盟告了個齊休參與奪舍。因為多羅諾和齊休的行跡曾在齊南城泄露,而那處幽泉現在位於靈木盟境內,他家和連水盟一起挖掘了蒯量書、申崮等人的遺骨,完全能猜到齊休從頭參與了此事,而不是光收留齊妝而已。


    這僅止於猜測,齊妝畢竟是受害人,始作俑者水影可是在連水城裏老死的。齊休完全可以反咬連水盟元嬰,他早就知道水影奪舍,那才是真的知情不報。但因為剛和連水盟修好,怕是靈木盟的離間之計,齊休隻把自己這一頭的罪撇清,其餘半個字也不吐。


    不過打定主意,迴頭就和連水盟說,靈木盟可是憋著壞呢


    霍虎魂魄被鬼幡收去後,入了魔的趙瑤急於帶齊休離開,根本沒有處理霍虎的屍身,所以後來被人以為霍虎曾被搜魂。當時連水盟還以此挑撥玉鶴去鬥楚奪,靈木盟當時是參與者,自然知情,楚奪死了,索性將在幽泉出現過的齊休告一下。


    還有,楚秦門入醒獅穀除魔修血刀,靈木盟說楚秦門在醒獅穀裏行動如此方便,肯定是和醒獅穀之主,那隻化神醒獅有交易,出賣人類修士,告。


    齊休從醒獅穀迴來,老是戴著麵具不敢以真麵目示人,有蹊蹺,告。


    齊休早年娶母女二人,私德有虧,告。


    楚秦門發展太快,肯定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告。


    楚秦門早年全得楚震庇護,楚震用魔刀的事靈木盟當然知道,一家老小都不是好東西,一起告。


    最重要的,靈木盟甚至把黑河坊外,圍攻雙楚的事都抖落了出來,告了一個雙楚加楚秦門和大周書院內部害群之馬姬信隆勾結,偏幫不法。


    “這也敢告?就不提歸古派了,光是姬信隆和那位現身的化神修士,稍稍動動手指頭,就夠他靈木盟喝兩壺的了。”齊休心中立刻留心,靈木盟不是蠢蛋,其中必有依仗


    但靈木盟還是失策了,這麽多罪名一齊上,真的也搞得像是假的,反倒把姬羽梁對他們的信任都弄沒了。元嬰修士雖然強大,但精力畢竟有窮盡,齊妝在外沒有到案,姬羽梁都懶得提人,略問了問齊休幾句,就把事情揭過。


    而齊妝,是知道趙瑤這楚秦魔修存在的。


    齊休的本命,練氣、築基時就沒人能奈何,更別提現在已經結丹,靈力更加凝結,防護更加嚴密。姬羽梁和聞心來就沒做啥指望,問下麵弟子沒用,齊休又肯定不會招,他們早就打定應付差事的主意,反倒漏掉了很多其他線索。


    “你這本命,我們拿你沒辦法,但切勿沾沾自喜,而真去走了歪路啊”


    姬羽梁難得肅容,正兒八經地告誡了齊休一番。


    “我早就走了歪路了……”齊休心道。


    一整套應付下來,他心裏自有一本賬,靈木盟這胡亂打漁的大網一撒,還真歪打正著,摸到了自家不少隱秘的邊邊角角。


    幸好齊妝遠遊,楚奪取死,他們都通過自己的方式,彌補、消弭了門派未來的危險……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


    齊休心裏沉甸甸的。


    姬羽梁草草結案,臨走時,全程不發一言的聞心主動迴頭,突然說道:“對了,有件事忘了和你說,上次出首告你的,魏敏娘前夫龍寧遠,老早就已放歸了。”


    “怎?”


    敏娘和玥兒早已故去,這假空問和尚,真聞心毫無征兆地告知龍寧遠的事於嘛?


    “怎還把他放了?”齊休問。


    “休妻棄女而已,難道還要了他的命不成?這還是因為他乃崇理一脈儒門出身,否則關都不會關……”


    聞心還想說什麽,姬羽梁在天上咳了一聲,“你保重罷。”他拱手告辭。


    “你也保重……”


    姬羽梁的反應,讓齊休瞬間就驚醒了,這空問和尚,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的


    特別是這種時候


    望著已是藍袍儒生的身影消失在空中,恍惚間又變成共處了十多年的,那位喝酒吃肉的胖胖遊方僧,“謝謝。”齊休輕聲道了句謝。


    匆匆跑迴自家靜室,翻找起魏敏娘的遺物,睹物思人,多年前的感情又激起了他許多迴憶。


    不過不是時候,馬上平複心情,找到張地圖,是他魏家遷到白山以前,老家那邊的形勢。


    正邪交界之地,可以這麽說。


    魏家那種外道出身,和一些人倫綱常和儒門衛道之士格格不入,比如敏娘拉玥兒一起侍奉齊休,不是啥不道德的事。所以他們在那些衛道士眼裏,就是不折不扣的邪修,特別是在此界魔修鬼修之類真正邪修近乎絕跡的情況下,因為凡事都是對比出來的。而當地,正好是儒家崇理一脈的超級宗門天理門,和外道一脈超級宗門黑風穀的交界,兩種截然不同的價值觀在此爆發了劇烈的衝突。


    各處宗門勢力間的地盤完全是以#11埋上的天然屏障作為區隔,邊境彎彎曲曲,犬牙交錯,這在分封地界整齊劃一的此修真境內,是當地爭鬥極為劇烈的標誌之一,白山各家邊界就是這樣的,寸土必爭,於是領地會慢慢轉變為這種利於區隔的形狀。


    而剛分封的土地,比如那九星坊周邊的九家金丹宗門,邊境就是橫平豎直,大致求個對等平均。


    魏家是外道出身的金丹宗門,在當地的確隻能算是芝麻大的小勢力,魏玄這人殺伐決斷,就已經很有水平了。


    龍寧遠的龍家則是元嬰宗門,又屬於崇理一脈,從地圖上看,勢力不算小,其實力和手段,可不能被龍寧遠這個草包所蒙蔽了。


    “崇理龍家……”


    齊休手放在地圖上的龍家地界。


    “白山靈木……”


    視線轉迴白山,兩家毫無勾連。


    “丹盟、楚秦、南楚……”


    遍覽靈木盟此次作對瘋咬的幾家,不難找出共同點。


    “楚紅裳,我,姬信隆,歸古……”


    “靈木,龍家,崇理一脈,歸儒?”


    “嘶……”


    齊休倒吸一口涼氣,如果猜測為真,難怪靈木盟連姬信隆都敢告了……


    “黑河坊外,圍攻雙楚時,靈木盟不可能和歸儒派勾搭上。”


    “之後就……”


    閉目迴憶一番,那次事情之後,靈木盟做事果然越來越瘋狂。


    “這是開竅了麽?也學我們攀了高枝?”


    齊休眉頭緊鎖,這個猜測越來越像真的。


    但畢竟隻是聞心一句話,而且聞心和姬羽梁的立場是大問題,他們到底是哪一邊的?


    這點不搞清楚,極有可能南轅北轍,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這時候,有人到訪,打斷了齊休的思緒。


    “你家又被誰給鬧了?大周書院一般很難撲空的,還是兩次。”


    楚神通大咧咧地出現在白山地界,親自跑過來找齊休。


    “你怎來了?”


    齊休對這位長得圓滾滾,脾氣極好的楚家元嬰沒多大好感,因為他做事有點太不靠譜。比如截留楚希鈺楚希憬那對雙胞,還有,這種時候所有元嬰都是在後方坐鎮,行蹤完全保密,就怕被人設伏狙殺。他倒好,平時從沒來過,這時候直接跑上門來了。


    “我來給你帶個信,是執法峰刑座主親自吩咐辦的,沒事,不敢有人動我


    素來對楚家沒好感的化神座主,親自安排事情讓自己做,楚神通興衝衝的,還不知道有人正在背後告他。


    “長話短說罷……”


    楚神通喋喋不休地說著刑老祖把他叫去,怎麽說的,態度怎麽樣,齊休聽得煩了,隻好出言打斷。


    “隻可你一人看。”


    楚神通交給齊休一塊樸素的青玉簡。


    拿過來,貼到自家額頭,心神浸入,是一種光影景象,模模糊糊的,不見麵目。看身形,像是刑劍,他飛離開思過山,沒多久就從懷裏取出一個麵具戴


    又飛了沒多久,背後天空一團平平無奇的白雲中有人影一閃,迅捷刀光筆直劈下,刑劍保命法器應聲破碎,擋住必殺一擊,同時還釋放出一股憤怒的化神威壓。


    人影許是被驚到,再度一閃,出現在更遠處的另一朵白雲中,以雲為橋,遁了數遁,終於不見。


    奄奄一息的刑劍連忙往迴飛,打出告警焰火。


    “迴溯影像?雲類遁法?”


    看完兩種難得一見的秘技,玉簡自動消散。


    這執法峰座主,終歸還是透露了一點訊息出來。


    “難道在給我提示麽?要我為刑劍報仇?還是說,這個殺手,是一切的關鍵?”


    化神老祖也不明示,隻留給齊休數種猜測。


    又是一個艱巨的任務,一個難解的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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