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風測試,麥克風測試。”


    一個儒雅的聲音替代了剛剛的電子女聲。


    我的身體僵了僵。


    這個聲音我再熟悉不過,因為我剛剛還在想有關他的事情。


    電子屏幕亮起,一個身著素白色長袍,仙風道骨卻沒有絲毫老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家夥出現在攝像頭的麵前。


    他的臉上帶著標誌性地微笑,看起來頗具親和力。


    “各位下午好,我是吳不知。”


    “經過秦蕭和鄭沁羽的同意,我終於接觸到了伏羲智能的原體模型,為了保證伏羲模型不被汙染,他們幾乎不讓人跟伏羲智能有過多的交流。”


    “但是我得到了一個詢問的機會,時間很短,隻有五分鍾,但是我的提問,還有伏羲智能的迴答將被所有人看到,諸位……”


    “你們將見證曆史。”


    “因為這是一個如此重要的時刻,因此從這五分鍾的時間裏挖出一段時間致辭,是十分有必要的。”


    周天樂微微張著嘴,看向屏幕上的吳不知,顯得十分驚訝。


    我看到了角落的錢明,他竟然將雙手合在胸前,默默念了聲什麽,大概是阿彌陀佛之類祈禱的話語吧。


    在吳不知的身後,我看見鄭沁羽不耐煩地走出了鏡頭,似乎窩火得很,而秦蕭則站在吳不知的旁邊,儼然很支持吳不知的行為。


    “那麽,伏羲,如果有一個辦法能讓大量概率性結果得到準確答案,代價是犧牲兩個人,你會同意嗎?”


    隨著他的問題,那個絕大量子計算機的屏幕前,綠色的二進製符號閃爍,冰冷的女電子音再次在整個避難所內迴響起來。


    “人工智能第一法案調入,違反,否決。”


    “人工智能第二法案調入,違反,否決。”


    “人工智能戰時法案調入,違反,否決。”


    “人工智能滅絕性災後重建法案調入,批準。”


    “可能性構建,百分之零點二,調入異常人類研究數據,百分之二十。”


    “符合最低限值,批準嚐試。”


    隨著電子聲音歸於平靜。


    我的心中卻不住地開始思緒翻騰。


    犧牲兩個人,哪兩個?


    對了,吳不知說要剖開自己的頭將腦子取出來接入這個冰冷的人工智能主機,這算是一個。


    那另一個……


    吳不知湊近攝像頭。


    屏幕上是他勾起的帶笑唇角,此刻看起來,更叫人不寒而栗。


    他調整攝像頭,白皙修長的手指直指屏幕之外,聲音極盡溫柔地誘哄道:


    “天樂,幫我。”


    “我一個人走在路上太孤單了。”


    “華夏平均每五百年出一個天官,所謂天官,就是蒼生降職,避無可避。”


    “天官,天官,生為天下生,死自然也為天下死。”


    “天樂,我沒得選啊。”


    他悠悠長歎一句,極盡寂寥,似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終於不再笑,嘴角完全失去了笑意,似乎隻剩下嘲諷。


    “關了!”


    鄭沁羽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隨後電子屏幕關閉,陷入了黑暗中。


    人群麵麵相覷,紛紛不知道此刻是何種情況。


    “世上之事無絕對,概率就是這樣的東西,怎麽能夠確定,簡直是癡人說夢。”


    有人反對。


    “吳先生的能力,你們沒有看見嗎?隻要他說的事情,不都發生了嗎?我早聽說他想將自己的大腦接入主機,依我看,他有這樣的獻生精神是好事,應該舉雙手讚成。”


    有人支持。


    “可神經接入電子的技術從何而來,這個技術難關根本攻克不了嘛,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


    這幫研究人員們不停止地交談著,此刻,涉及到了他們的專業領域,他們誰都不打算讓步,開始像某個農貿的自由市場一樣開始吵嚷起來。


    教育這次發揮的作用是讓他們的爭吵停留在嘴上,而不發生在手上。


    我看向周天樂,我注意到她的眼神像是散黃的雞蛋般開始擴散開來,似乎三魂七魄已經去了十之八九,她的肩膀顫抖著,像是受凍的雛鳥一樣逗個不停。


    路雪握住了她的手,似乎希望這樣能讓她好受一些。


    周天樂迴過頭,朝路雪露出一個相當勉強,而又帶著恐懼的笑。


    那些研究人員一個個吵得麵紅耳赤之際


    楚月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臉上帶著恐慌,直直朝著周天樂跑了過來。


    “天樂!”


    楚月緊緊抱住了周天樂,似乎害怕一鬆手,後者就會化為一縷青煙從她懷中飄散而出。


    “楚……月姐。”


    周天樂嘴角露出苦澀。


    這個幹練利落的女警察,此刻已經紅了眼睛,聲音也有些抽噎。


    “天樂,別聽吳不知哪個瘋子瞎說。”


    “你說不願意就是了,沒人會逼你的,憑什麽跟那個瘋子一起死啊。”


    “千萬別信他,你還這麽小,這麽年輕,你能拯救什麽啊,死了也是白死,千萬別信。”


    “這個世界如果需要一個孩子去死來拯救,那還是毀滅好了。”


    楚月的話語帶著些自暴自棄的偏激味道。


    我卻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很多時候,人不偏激一些,連折中的機會都沒有。


    周天樂拍著楚月的肩膀,看見楚月這樣子,她好像稍微冷靜了些。


    “楚月姐……我不是小孩子啦……如果還在上學的話,我應該要上大學咯。”


    她的聲音雖然照常是歡脫的,但強撐之下沉悶中卻帶上了些暗啞。


    我終於明白了吳不知的意思。


    那些研究員們想著不能解決的技術問題,實際上已經鑽入了一般常識的牛角尖裏。


    就像我怎麽也想不到吃自己肉把自己的肚子吃飽一樣。


    多虧了路雪,這些日子我也並不是毫無長進。


    我也學會了從另一個角度尋找問題的解法,比起那些終日翻著教科書做著科研的天才們,我卻見識過更為神秘,而超出人想象的力量。


    周天樂的能力相較於讀心,更傾向於調頻。


    不在一個頻道的人,說再多的話也不在電子上。


    可她隻要能找到幾個生物……甚至物體之間的同頻點。


    讀懂對方就變得輕而易舉。


    神經接入計算器的問題的確難以解決,人腦和量子計算機也終究難以共情。


    吳不知於是打算以少女的生命作為解碼器,成為他和量子計算機之間溝通的橋梁。


    屆時,他的占卜加上量子計算機的思考與規劃能力,將會徹徹底底改變這個戰爭之後萎靡不振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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