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發生了什麽嗎?我看你們很匆忙地就出去了。”


    王武安疑惑地向我們詢問道。


    路雪支支吾吾的,似乎還沒有辦法合理地編織一個謊言,這讓王武安的疑惑更甚。


    “你女兒的衣服,我們留在房間裏了。”


    我轉移話題道。


    “我看見了。”


    王武安點了點頭,隨後從身後掏出一條紅色的圍巾。


    是路雪先前穿過那條。


    “姑娘,這條圍巾你拿去吧,看到你我就想起自己的女兒。”


    “哦,謝謝。”


    路雪將其收下,簡單地繞在了脖子上,她似乎很喜歡這條圍巾。


    我沒有阻攔,因為這些衣物的主人就躺在兩條街道以外的城市溝壑裏,再也不會迴來了。


    這也算是一種廢物利用。


    “祝你...”


    我本來想說,祝你早日和妻女團聚。


    但我想了想,這好像跟詛咒他早點死沒有區別。


    於是隻能改口道:


    “祝你的肺病早日康複。”


    “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希望你祝我早日和妻女團聚,年輕人。”


    王武安對我笑了笑。


    我卻實在笑不出來。


    “還是先養好你的身體吧,大叔。”


    ......


    “為什麽不跟那個大叔說實話呢?”


    我們背著包走出了很遠,路雪忽然轉頭問我。


    我隨口答道:


    “在過去的時代,人活著就會有希望,但在現在,人是因為有希望所以才活著。”


    “真相有時候很傷人,我們沒必要剝奪他生活的盼頭吧。”


    路雪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問道。


    “那...你的盼頭是什麽呢?我的盼頭又是什麽?”


    “不知道。”


    我不耐煩地迴答道。


    路雪一問起問題就沒完沒了,我卻不是總有耐心沒完沒了的迴答。


    聽說老師都喜歡愛問問題的學生。


    如果現在是和平時代,路雪大概會是一個受老師喜歡的學生吧。


    隻是,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


    ......


    我們朝前行進了一段日子,又再次從城市進入了荒野之中。


    在和平時期,坐著便利的交通工具,沿著公路和鐵軌行進,從來不會覺得路途曲折坎坷,道路崎嶇漫長。


    但現如今,那些被交通工具和公路都在炮火中變得千瘡百孔,我們又不得不迴歸到原始的前進方式,用自己的雙腿朝前方探索。


    據說智人的起源在非洲,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人類這個種族還是憑借自己的雙腿雙腳開枝散葉到了世界各地。


    如今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我們正重演著三十萬前祖先所做的事。


    多麽的諷刺。


    難不成,這個世界真是一個巨大的循環?


    今天的旅途並不順利,走到中途,天色驟然間暗下來,緊接著是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撕裂天穹,將天地盡數點亮。


    風雪戛然而止,指甲蓋大小的冰碎隨著一聲雷鳴的發令,如同竹筒倒豆子般盡數傾斜下來。


    劈裏啪啦地砸在了大地之上。


    我們並沒有幸免於難,白沙在此刻並沒有表現出與它體格相配的勇敢。


    它緊緊夾著尾巴,渾身抖得跟篩子一樣,低垂著腦袋,兩隻眼睛裏閃爍著惶恐。


    很不雅觀地邊跑邊尿出一條長長的指引線。


    冰溜子砸在身上雖然不會有傷痕,但吃痛是免不了的。


    於是路雪和我將背包扛在頭頂,當作抵禦冰雹的盾牌。


    她看起來像個迴家路上遇到暴雨的女學生,而我卻像個剛剛搶了銀行,扛著一袋子錢,努力逃脫警方追捕的土匪。


    暴風唿嘯著,發出駭人的聲響,似乎在趕著我們不斷地往前跑,並以此為樂。


    這又打雷又下冰雹的鬼天氣來得太過倉促,又沒跟我們提前打過通知,屬實讓人措手不及。


    但幸運的是,不遠處就是一座寺廟。


    寺廟雖小,但容納我們三個自然是綽綽有餘。


    我們幾乎是同時越過了大門的門檻,將風雪甩在了身後。


    我費力地將木門關上,當風似乎沒有停手的意思,蠻不講理地搖晃著門扉,那上了年紀的木門發出不堪重負地哐當聲響,使我擔心它會不會在下一秒就徹底散架。


    似乎是我的祈禱起了作用,風仿佛在驟然間停了下來,這使得哐當作響的門也停止了發出聲響。


    整個寺廟顯得格外寂靜。


    我微微鬆了一口氣,在一片黑暗之中,我們兩人一狗大眼瞪著小眼。


    刺啦。


    隨著一聲微弱的爆燃聲,一股溫和柔軟的黃色光線將我們幾人包裹。


    但我們卻十分錯愕地看向彼此,這光源不來自於我們,而是來自我的身後。


    我轉迴身,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僧正看著我們,表情似乎頗為不悅。


    他破舊的僧袍半敞開著,露出瘦得可見肋骨的身體。


    比起一個得道高僧,看起來更像是某個動物園裏跑出來的老猴子。


    “何人打擾我在此處清修。”


    “你這樣穿不冷...”


    我連忙捂住路雪的嘴,開口道。


    “抱歉,這位師父,外麵忽然下起了冰雹,我們在這裏避一避,等冰雹停了就走。”


    “敢問師父法號是?”


    老僧的神色略緩,似乎對於我的態度相當滿意。


    “法號...嘿嘿,法號隻是個代號,這樣,我四方雲遊,也是路過此處,叫師父太生分,不如你就叫我雲遊僧吧。”


    敢情這位也不是這裏的原主啊。


    我這才發現,這個老和尚的頭上都是冰雹砸出的紅印,顯然跟我們也是前後腳的關係。


    這頓時讓我剛剛升起的敬意消退而去。


    原以為是世外高人,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個普通和尚罷了。


    他端著燭台,火光照亮了這個小寺廟。


    除了中央的貢桌,和幾個蒲團,四麵是一遛的木雕佛像,中間的佛像最大,與旁邊的木雕不同,表麵看上去金光燦燦,應當是銅像鍍金。


    剛剛還沒啥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剛剛在身上來不及抖落的冰雹雪片,此刻都融化開來,雖然沒有渾身濕透,但也不禁讓人脊背發寒。


    我們現在雖然有火,但卻缺少燃料。


    這天氣來得突然,也不可能現在出去找能當作燃料的木頭。


    我看了看四麵的木佛,心中驟然升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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