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知夏趕迴家時,剛到院門口就聽到了老頭子的破口大罵,以及她媽媽的嗚咽聲。


    “等那賠錢貨迴來,我非打死她不可,結個婚都不消停。陳家多好的日子啊,她非要鬧,我看陳家說得沒錯,她就是喪門星!”


    “爺爺,這又不是二妹的錯,是陳家欺負人,您怎麽幫外人說話?”姐姐的聲音很輕,語氣卻堅定。


    “呸!這裏有你這賠錢貨說話的份?帶著你生的小賠錢貨滾迴你婆家去。”老頭子張口就是刻薄的斥罵。


    “爸,您就別逼知知了,她遇上那樣的事,心裏也不好受……”媽媽李愛珍平時雖然唯唯諾諾,但還是鼓足了勇氣維護自己的女兒。


    奶奶劉彩英卻道:“男人在外頭有野女人怎麽了?這說明那男人有能耐,你以為個個都像你那沒出息的男人一樣啊!窩窩囊囊一輩子就守著你這生不出蛋來的母雞。”


    “老母雞,你今天生了幾個蛋啊?既然說男人找女人是有本事,那當初我爺爺在苞米地脫張寡婦褲子的時候,你為什麽要鬧?難怪我爺爺隻能一輩子刨地,原來是你斷了他的前程,果然是個老賠錢貨!”


    喬知夏還沒現身,聲音就先傳進了院子裏。


    一時間,反應過來的人全都愣住了。


    喬知夏竟然罵她奶奶是老母雞,老賠錢貨?還把喬家最不能提的醜事當眾嚷了出來?


    死過一次後她隻在乎那些在乎她的人,至於其他人,她絕不會再慣著。


    坐在屋簷下抽旱煙的喬老頭子,聽到自己當年的糗事被後輩重提,氣得操起一旁的笤帚就往大兒子身上抽。


    “這就是你養出來的賠錢貨!還敢編排你老子的事,你今天不打死她,老子就打死你!”


    喬新國為人踏實本分,才五十歲的他頭上已經生出白發,他總是微微佝著背,仿佛被生活的重擔壓彎了脊梁。


    麵對老父親的突然發難,他甚至躲都不躲,選擇默默承受。


    “你這話真有意思,脫張寡婦褲子的人是你,你自己老不要臉為什麽要打我爸?是看我爸好欺負嗎?”喬知夏終於進了院子,手裏還掄了一塊大木柴。


    一家人齊齊看向喬知夏,又看了看她手裏的木柴,一時摸不清她到底想幹嘛。


    不等喬老大兩口子上前說什麽,老頭子看見她就開始破口大罵,一旁的三叔三嬸則坐在八仙桌旁給兩個十幾歲的大兒子剝瓜子看熱鬧。


    顯然這一幕在喬家經常發生。


    “喬老大,你打不打?你不打,老子來打!”喬老頭還在逼著兒子對喬知夏動手。


    喬新國佝僂又沉默,用辛酸的幹笑掩飾著尷尬,試圖在父親和女兒之間粉飾太平。


    李愛珍一邊抹淚,一邊勸喬知夏給爺爺奶奶道歉。


    喬知夏冷著臉:“他們不要臉,我為什麽要道歉?現在都是新社會了,別搞舊社會倫理壓迫那一套了,過時了!”


    老頭子一聽,刻薄的嘴臉瞬間扭曲,他一時夠不著喬知夏,卻轉頭就把氣撒在了喬知夏姐姐的女兒身上。


    兩歲的丫丫被老頭子一巴掌扇翻在地,下巴磕在石階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印。


    “死開些,小賠錢貨,跟你那小姨一樣晦氣!”老頭子瞪著趴在地上半晌哭不出來的丫丫,一臉嫌棄道。


    “丫丫——”姐姐喬初冬立刻跑過去將憋得滿臉通紅的女兒抱了起來。


    “嗚哇~~”丫丫終於哭了出來,撕心裂肺的痛哭聲讓人心疼,卻讓喬老三家兩個小畜生笑了起來。


    “小賠錢貨真惡心,還在冒鼻涕泡呢,哈哈哈……”


    “啪啪——”喬知夏聽到兩人的嘲笑,二話不說上去就是每人一巴掌。


    “你們兩頭豬笑什麽?養豬十幾年都能出欄換錢了,你們還在吃老本,到底誰是賠錢貨?嗯?”


    喬知夏氣瘋了,用手裏的木柴指著兩個不成器的侄兒就開罵。


    打老頭子她有倫理負擔,但收拾這倆貨可以無所顧忌。


    顯然第一次被姑姑扇耳光的兄弟倆直接傻眼了,屋裏其他人也愣了一瞬,但老頭子和喬老三兩口子很快反應過來,馬上就要掄起袖子教訓喬知夏。


    “好你個賠錢貨掃把星,竟敢打我們金寶銀寶,你要死啊!”一向愛裝好人的老太太,這會兒兇相畢露,直接不裝了。


    “喬知夏,難怪陳家不要你了,你簡直就是個瘋狗!敢打我兒子,我打死你……”


    一老一少兩對夫妻一邊叫罵,一邊各自抄家夥要打人。


    “爸媽,知知她不是故意的,你們別跟她計較。”喬新國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挨打,立刻上前阻攔。


    喬老頭子抬腿就是一腳蹬在了大兒子膝蓋上。


    “滾開!你這沒種的廢物,老子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窩囊廢,早知道你這麽沒用,老子當初就該把你扔尿壺裏淹死!”


    “砰——”喬知夏一棍子敲破了立在一旁的瓦缸。


    清脆的破碎聲讓屋裏恢複了短暫的安靜。


    他們可以欺她辱她,但是不能欺負她的家人。


    喬知夏站到桌子上,用手裏的棍子指著偏心刻薄的老兩口怒道:“你們是怎麽有臉嫌棄我爸沒用的?這些年家裏的開銷不都是靠我爸做木匠,我媽種地在支撐嗎?喬老三兩口子除了生了兩個兒子還有什麽用?他們好吃懶做,鋤過一畝地嗎?油瓶倒了都不會扶的懶鬼。”


    老兩口聽了她的話,不僅半點不心虛,反而理所當然的道:


    “他們為我們喬家傳宗接代,就是最大的功勞。不像你爸媽養了你們兩個賠錢貨,掙再多都是沒根的絕戶,他們當牛做馬都是該的!”


    “就是,以後還不是要指望我們金寶銀寶養老,讓他們掙點錢養家糊口那是瞧得起他們。”三嬸娘在一旁得意洋洋道。


    喬新國和李愛珍聽了他們這話,臉色漲得通紅,沒有兒子的羞恥讓他們屈辱地埋下了頭。


    這個年代的農村,誰家沒兒子就是要被欺負被輕視的,他們雖然早已經習慣,卻也愈發沉默。


    喬知夏也知道重男輕女的陋習已經傳承了千百年,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父母雖然也渴望有個兒子,但他們並沒因此苛待她和姐姐,這一點就已經比同時代的很多人都強了。


    她很知足,重活一世,除了報複那些人外,更重要的是要讓在乎自己的家人過上好日子。


    “既然你們覺得我們家都是賠錢貨和沒用的窩囊廢,那就分家吧!以後各過各的,我的爸媽我自己會養老送終,不勞煩你們的金銀疙瘩了。同樣的,你們也別指望吃我們的絕戶!”


    “分家?”一家子麵麵相覷。


    兩個老東西顯然有些不願意,畢竟這個家就靠喬老大掙大頭呢!喬老三兩口子神色各異,一個舍不得大哥掙的錢,一個又巴不得飯桌邊少幾張嘴。


    喬新國兩口子眼神複雜,他們齊齊看向喬知夏,不知道她怎麽忽然這麽大的主意,提出要分家。


    老兩口狡黠的眼神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果斷拒絕了分家的提議。


    “想要甩掉我們單過,做夢!隻要老子還活著,就別想分家這事。”


    “老大,聽說西山煤場那邊在招臨時工,幹得好一個月能掙大一百呢!你就先別接木工了,幹脆去采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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