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銀月是常年悶在家不出門的,聽說陳寶香又來探望,自是高興不已。


    “你知道嗎萬寶樓出了新花樣。”她拉著人進門,十分高興地道,“是用很細很細的金絲編織成荷包,有的中間會穿幾顆翡翠珠子,有的穿的是紅寶石。”


    “有兩個荷包的樣式我覺得很是新奇,正愁找不到人聊呢你就來了。”


    陳寶香驚訝地看著桌上放著的兩個金絲荷包,嘴都快合不上了:“這麽好看?”


    “還有兩件百褶裙,你瞅瞅。”


    “天哪,這一看就是老師傅的手藝,跟那些掛在鋪子裏的成衣大不相同。”


    銀月被誇得美滋滋的,抱著她的胳膊道:“我就說咱倆是知音,這些臭男人沒一個長眼睛的,光說我選的東西俗氣。”


    “甭管他們。”陳寶香擺手,卻又有些擔憂,“你說的臭男人,該不會是?”


    明白了她的意思,張銀月揮手讓下人都出去。


    等沒人了,她才朝她擠眉弄眼:“怎麽可能是程槐立那個老東西,二叔昨日入宮,帶了二哥哥寫的上疏,聖人看了,特意降恩允許我明年再嫁。”


    “現在好啦,我不用著急準備嫁衣嫁妝,那老東西也見不著我的麵兒。”


    陳寶香“啊”了一聲,又高興又疑惑:“可我聽人說,聖人不打算處置程槐立?”


    “是不打算。”銀月歎了口氣,也無奈,“若不是二哥哥拚著傷病為我求情,我連這一年的時日都饒不了。”


    “張知序?”陳寶香好奇,“他寫的什麽,能讓聖人頂著程槐立的胡攪蠻纏開這樣的恩典?”


    “我不知道。”張銀月搖頭,“二哥哥那個人城府極深,多是跟長輩們打交道,我逢年過節地找他玩,他都不理我的。”


    更別提能讓她看禦疏了。


    陳寶香不由地想:這人這麽厲害,若是他去提告程槐立,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不會。


    大仙迴答她。


    陳寶香不高興:都不試試,怎麽就不會了?


    -你不清楚如今的朝堂局勢。


    大盛朝這一代的帝王更替是有禮法不合之處的。


    先帝立過皇長女為繼,按理說當時先帝病危,就應當皇長女繼位,誰料皇長女照顧先皇過度傷心勞累,也重病不起甚至一度昏迷。


    內有朝局動蕩不安,外有他國攻城掠地,群臣也是別無他法了,才將戍邊的茂王接迴來繼任。


    結果茂王登基之後一個月,長公主突然痊愈了。


    這事就很尷尬,新帝宗廟禮法走了個遍,不好再將龍袍脫下。可長公主外有鎮國將軍相護,內有三省元老支持,還是正兒八經的繼承人。


    雙方一直在僵持,朝野也紛爭不斷,新帝靠著程槐立的擁護,才勉強繼續坐在龍位上。


    如此情況,程槐立就算犯了天條,新帝都會去給玉帝求情。


    -很多事不會隻看對錯,更要講天時地利人和。


    張知序給她總結:除非新帝皇位坐穩不再需要、甚至必須除掉程槐立,否則他犯的事再大都不足以將他定案。


    陳寶香臉色有些發白。


    “姐姐怎麽了?”銀月歪著腦袋問她,“這個琉璃手串不好看麽?”


    “好看。”她迴神,勉強笑道,“我隻是在想,一年之後你該怎麽辦。”


    “嗐,今朝有酒今朝醉,管明年做什麽呢。”張銀月點了點她的眉心,“你呀,還真跟我二哥哥一樣,總喜歡考慮得長遠。我就隻管當下,今日有好衣裳,明日有好首飾,那後日死了又如何呢。”


    陳寶香被她說得豁然開朗:“也對哦!”


    張銀月心情很好,搬出了兩個大箱子來:“你陪我去曬一曬吧。”


    四五個人才能合抬起一口箱子,陳寶香心想,裏頭裝的可能是書冊。


    結果蓋子一打開,她差點被閃瞎了眼。


    “金子?!”


    “對,金子。”張銀月將金元寶一個個拿出來擺在地上,“我娘給我的棺材本,平時也不用,太陽好的時候我就拿出來曬一曬。”


    大盛金礦稀少,金子在別處是很珍貴的,但在張家,陳寶香就看著麵前的姑娘跟曬鹹菜似的擺滿了一地的黃金,還熱情地招唿她,“姐姐來幫忙呀。”


    “姐姐是很想幫忙的。”她死死地拽住自己的手,“但姐姐怕給你數少了。”


    張銀月失笑,拿起一個金絲荷包就打開,給她裝了兩隻元寶進去:“送你啦~”


    陳寶香撲通一聲就給她跪下了。


    “送,送,送我?”


    “姐姐別行這麽大禮呀。”她笑,“萬一給二哥哥知道,保不齊要罵我。”


    這是也把她當半個嫂子了,所以在她這兒還人情?


    陳寶香哆哆嗦嗦地捧著荷包,一邊覺得受之有愧一邊在心裏歡唿:當張知序的女人也太爽了吧!


    張知序本序扶額沉默。


    他是不明白自己這個不太好相處的堂妹為何跟陳寶香這麽投緣,也不明白陳寶香連話都沒跟自己的本尊說上一句,怎麽就成他的女人了。


    不過眼下陳寶香也太快樂了,心裏像灌滿了蜂蜜水,搖搖晃晃,叮當作響。


    他輕哼一聲閉眼享受,倒也懶得糾正。


    兩人正數著金元寶玩,突然有人在後頭行禮:“姑母。”


    陳寶香迴頭:“咦,小張大人?”


    張溪來看見她,也行了一禮:“陳姑娘。”


    方才還大咧咧的張銀月突然就斂裙站了起來,還伸手撫了一下頭上的發簪,撇著嘴道:“你最近都忙什麽,總是這個時辰才迴來。”


    張溪來頭埋得更低:“先前是在忙牢獄之事,今日接了調令,要去小叔的造業司幫忙。”


    “哦,那吃些點心吧,後廚剛做的。”


    “不了,還有公務要去書齋一趟。”他深揖下去,“侄兒先告退。”


    陳寶香蹲在中間,看看張銀月又看看張溪來。


    張溪來走得頭也不迴,銀月肉眼可見地失落下來,踢了踢裙擺,又隨手撿起一個金元寶扔迴箱子裏。


    她有些好奇:“小張大人年歲其實跟你差不多,為何叫你姑母,還叫張知序小叔?”


    “姐姐有所不知。”銀月低頭戳著金元寶,“他不是張家人,隻是我大哥哥從城南郊外的溪水裏撿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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