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和九泉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


    造謠?怎麽能平白無故地造謠呢,這與禮法完全不合——


    但聽著還怪解氣的。


    九泉有些遲疑:“他原配是自焚死的,這個當時邊關的人都知道。”


    “知道有什麽用,流言傳得夠多就可以掩蓋真相。”


    陳寶香賊眉鼠眼地湊近銀月,“咱們可以編瞎話,就說程槐立為了攀附權貴使手段娶了貴女,升官之後又覺得那貴女不解風情不合心意,索性一把火燒了她,還給她扣上了罪名。”


    “你想啊,這貴女好歹是聖上的長女,最近正要追封呢,真鬧了流言出來,聖上不得查查麽,若真能查出點什麽,張家這婚事不就能擱置了?”


    銀月無措地看向九泉:“怎麽辦,我覺得她說得好有道理。”


    九泉扶額:“是有道理,但做起來很難,不說別的,光說這謊要怎麽才能撒圓還不連累張家,就很要花些功夫。”


    “不就是撒謊麽。”陳寶香一拍胸脯,“這個我擅長。”


    張知序掐了她一把:這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


    陳寶香按下自己作怪的手,眼眸晶亮地道:“交給我,隻要是我來做,旁人就查不到張家身上。”


    銀月想了想:“那你先編一個故事來騙過我。”


    陳寶香張口就來:“程槐立原是鄉野之人,娶有一妻,生有兩兒,奈何家中貧困,在妻子懷上第三個的時候,他帶著兩個兒子遠走從軍,討個生活。”


    “程槐立別的本事沒有,卻有天生的一把子好力氣,從軍六年立下不少功勞,但一直無法升任,處處都受打壓,故而他將主意打到了當時的戍邊大將身上。”


    “戍邊大將有一女兒,天真懵懂,程槐立為了娶到她,謊稱自己的兩個兒子是侄子、自己尚未娶妻,又多次舍命救下戍邊大將。大將見他心誠,終於將女兒嫁給了他。”


    “得了嶽丈提攜,程槐立成了軍中副將,但此時程槐立的兩個侄兒卻喊漏了嘴,管他叫爹。貴女得知了真相,氣急要和離,還要去找自己的父親告狀。程槐立怕到手的富貴轉瞬成空,心裏便起了歹念,將貴女打暈在家,一把火燒了。”


    “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兩個兒子也在後院,被這場火一並燒死。”


    “事後程槐立悲痛萬分,將一切都推在了貴女身上,大將見他實在傷心,半點也沒懷疑,這才被這畜生騙了過去。”


    一口氣說完不帶喘的,陳寶香得意地晃了晃步搖:“怎麽樣?”


    銀月呆呆地拍了拍手:“陳姐姐,你這本事可了不得,聽著跟真事似的。”


    “要想騙過別人,就得先騙過自己。”陳寶香握拳,“這就是真的,程槐立就是如此喪心病狂的人,你萬不可嫁過去。”


    銀月跟著她握拳:“對!”


    九泉想了想:“可以寫下來讓人印成話本,摘星樓之類的酒樓我有門路,能送過去讓人說書,但其他地方——”


    “包我身上。”陳寶香翹起腿,“三教九流瓦舍勾欄、包括城門口的乞丐窩,我都能讓人去傳。”


    這又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


    他搖頭,嫌棄地按下她的二郎腿。


    結果銀月很是激動地道:“姐姐也太厲害了,我二哥哥那麽迂腐沉悶的人,何德何能能有你這樣的朋友。”


    張知序:?


    不是,他的日子雖然是枯燥了點,但人怎麽就迂腐了?


    九泉也點頭:“那就有勞姑娘了,這塊牌子您拿著,能支用些人手。”


    陳寶香接過來看了看,心想這些大戶人家的,怎麽都隻用木頭牌子。


    這事劍走偏鋒了些,也不敢知會長輩,三個人嘀嘀咕咕地商量好就開始行動。


    大仙幫著用左手抄好了故事,順便還潤了潤色。陳寶香和九泉拿去印完就到處分發。


    於是沒過幾日,上京裏就熱鬧了起來。


    “哎,你最近去摘星樓聽書了麽?”林桂蘭端著茶點擠眉弄眼的,“可精彩了。”


    孫馥鬱也來了興致:“是那個瘸子負心漢和貴女的故事?我聽了好幾段,方才還與陸姐姐說呢,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可得警惕這樣的歹人。”


    “可不是麽,靠著貴女發的家,還謀害人命。”


    “謀害人命就算了,還想要小姑娘來填房呢,真不要臉。”


    一群人嘰嘰喳喳說得越來越大聲。


    “在說誰呢?”周言念好奇地伸過腦袋。


    “呀,周公子和裴公子也來了。”林桂蘭扭頭,正好看見裴如珩冷漠的眉眼。


    裴家公子已經許久不曾出來參加詩會了,難得賞臉,怎麽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林桂蘭連忙將熱鬧說給他聽,想著活躍活躍氣氛。


    結果剛說到“兩個侄兒漏嘴喊了爹”,裴如珩的臉色就變了。


    “胡說八道。”他沉下眼神,“編這話的人是誰?”


    林桂蘭嚇了一跳,小聲道:“這我們哪知道啊,外頭都在傳,寶香方才也還在說呢。”


    裴如珩一頓:“她也來了?”


    “是,我給寶香發了帖子,她早早地就來了。”


    上迴還說讓她在裴家多住兩日,結果他一覺醒來人就不見了,問管事,管事隻說她與孫藥神一起離開的,一句話也沒給他留下。


    不爽地抿了抿嘴角,他轉身去尋。


    陳寶香正在後花園跟一眾貴女講故事呢,一隻腿踩在凳子上,兩隻手招招擺擺,說得那叫一個唾沫橫飛。


    但餘光瞥見個人影,她立馬裙擺一放,雙手一疊,夾起嗓子道:“後來的事我就沒聽多少了,得去摘星樓繼續聽聽才能迴來講~”


    “啊?”眾貴女意猶未盡。


    裴如珩麵無表情地穿過眾人,拽住她的手腕就往外拉。


    “哎~”她踉蹌兩步,嬌嗔道,“你弄疼我了。”


    他不理她,拉著人穿過迴廊,一直走到個人少的拐角,才將她鬆開。


    陳寶香跺腳:“先前還與我好呢,一轉眼又這般對我。”


    “你也說是先前。”裴如珩別開臉,“我這人喜怒無常,過時不認。”


    “那你還找我做什麽。”


    “你方才說的那個故事。”裴如珩皺眉,死死地盯著她,“聽著像是有人故意編排,毀我舅舅清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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