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時間過得也快。

    龍兒在明教已呆了二十多天,畢竟不是久留之地。盡管在此,雲飛揚並未說要她離開的話,她自己倒先覺得長此以往不大妥當。可一想到離開明教要去何地,又愁上心來。她想靈暗是不可再找,他必定不會送她迴去。留在明教,又給雲飛揚帶來諸多不便,畢竟他和靈暗相識多年。

    幾經思索,龍兒決定不告而別。她想憑自己的生存能力,應是餓不死的。於是,帶了幾件衣物,趁月黑風高,人大都睡下之時,躡手躡腳的從自己白日已摸索好的小道離開。

    不料,明教園內大而繁瑣,又加上夜晚看不清什物,她迷路了。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從她前方不遠處閃過,她嚇得藏於花樹之下。

    又聽黑影道:“啟稟教主,我等已布置妥當。”

    龍兒輕輕撥開花樹,透過縫隙,她看到在半蹲下的黑衣人前麵,有一身高九尺,背手而立的威武高大的男人。那男人緩緩轉身,在清涼的月光下,隱約可看清楚他的容貌。五十出頭,濃眉厲眼,四方臉,嘴上一抹直字胡,不苟言笑,眉宇間透出威嚴和冷咧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且聽男人開口道:“很好!吩咐下去,後日子時行動。”聲音如洪鍾,聲聲震耳。又聽到說:“靈暗血影,這一迴我看你還如何逃生!”既而是一陣獰笑,聽得龍兒差點心脈紊亂。她想,這大概就是書上所說的內力吧。

    “難道後日晚上他們要偷襲靈暗?”片刻之後,夜又迴歸寂靜,龍兒突然靈光一閃,“肯定是這樣,若不是偷襲,為何會在子時。可是蝶穀是什麽?”龍兒想了想,又心道:“不管是哪,一定要趕快告訴靈暗。”於是不再多想,決定迴去告訴靈暗這個消息。

    可身子剛動,肩膀就被一人從後麵鉗住,接著隨著一股強大的風力,她整個人被鉗著飛出花叢,然後被重重地扔到地上。

    她掙紮了下,感覺渾身都痛,特別是肩膀,骨頭都要碎了。

    “何人在此!”剛才那黑衣人抽出劍指向龍兒,喊道。

    龍兒費力站起身,白了那人一眼,撇了撇嘴,道:“我好好的在這睡覺,你們倒好,一來就給我一個下馬威,這就是明教的待客之道?”

    “睡覺?”黑衣人被龍兒說得有點暈,他奇怪的看著她,不知如何好,於是轉向那男人,道:“教主,此人該如何處置?”

    龍兒恍惚著大眼睛看著那男子,隻見他背立著的左手,輕輕一劃。龍兒懂,這是“殺了”的意思。她眼睛一眨,靈機一動,不等黑衣人開口,便大聲道:“我是雲飛揚的朋友,就算要殺我,也要先告訴他一聲吧!”

    話音剛落,那男人緩緩轉過身,龍兒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屏著唿吸。

    隻見明教教主的臉完全呈現在龍兒眼前時,她捕捉到了他眼睛裏一絲的恍惚。既而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道:“龍兒,原來是你!”

    龍兒看到他臉上突然變得猙獰的線條,料想不好,此人跟龍兒定是仇人,眼下,隻有逃命了。可自己弱小女子,怕剛一轉身就被眼前這個滿身功力的人給殺了吧。於是她不動聲色,就那麽看著他。以不變應萬變。

    可惜她想得太簡單了。明教教主雲葬早已領略過龍兒冷靜果斷的聰明智慧,此時,是不可能給她時間思考的。隻見一隻魔手閃電一般伸出,直擊龍兒的脖子。

    千鈞一發時,龍兒被一雙手有力的拉過,然後重重跌到了一個男子身上。

    她一喜,抬起頭衝雲飛揚一笑,卻見他臉色鐵黑,眼神凜冽,把她拉到自己身側用左臂住,輕聲道:“就算要走,也該說一聲吧。”

    龍兒抿抿嘴,看著他的側臉,道:“我不想給你添麻煩,隻是我沒有想到會變這樣。”雲飛揚轉過臉看到龍兒扁著的嘴,嚇得發白的臉,他衝她一笑,拍拍她的胳膊,道:“沒事,別怕,有我在!”

    在這幾分鍾裏,雲葬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這對年輕男女,然後微微眯上了自己的眼睛。他緩緩開口,道:“雲飛揚,知道你姐姐是如何死的麽。”

    “從來無人向我提起過。”雲飛揚沉穩的道。

    “那是因為,我們都以為殺你姐姐的人,五百年前已經死了。”雲葬的聲音越來越冷。雲飛揚下意識的把龍兒拉到自己身後,炯炯的眼睛凝視著自己的父親,他知道他的下文是什麽。

    “她就是你身後的那個女人。”龍兒嚇得一個哆嗦,雲飛揚伸出左手反握住龍兒發抖的手,緊緊握了下給她溫暖。龍兒看了他一眼,臉微微有些紅,不再害怕了。

    隻聽雲飛揚緩緩道:“爹,幾百年前的恩怨,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她不是那個龍兒,她隻是長得像她。她是無辜的,還望您手下留情。”

    雲飛揚話畢,雲葬發出一陣狂笑,笑罷,道:“我當然知道她不是長白山下的龍兒,她是我親眼看著死去的,量她沒有能耐為自恢複原神。但如果沒有這個女人,那個長白山下的龍兒,永遠都隻能是一個魂飛魄散的孤魂。她不能活!飛揚,你要她活,就是要明教覆滅!”

    雲飛揚看著自己父親突然認真的表情,眉心一皺。隻聽龍兒附於他耳邊道:“他要殺我是因為我聽到了他的秘密。他埋伏好了,在後天子時偷襲靈暗。”

    雲飛揚大驚,他抬起頭看向自己的父親,問:“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為難靈暗麽。為何不信守諾言!”

    “少主,教主也有他的苦衷!”一旁的黑衣人看到雲飛揚憤怒的臉,怕有損父子之情,忙道。

    雲飛揚卻轉過頭看向他,眼裏滿是怒氣,他輕吸一口氣,盡量平和的道:“明哲,那日你墜入萬丈深淵,是誰冒死救你上來。你不知恩圖報也罷了,還要在靈暗落魄時候落井下石。”

    龍兒聽得糊塗,但細一想也明了大概,雲飛揚還是站在靈暗一邊的,可見他俠義正直。不免深深望了他一眼,嘴角有絲讚賞的笑。

    正自龍兒出神時,一批黑衣人從四麵八方湧上,個個拿刀對著她。

    雲飛揚把龍兒緊緊拉在身邊,看向雲葬,道:“看來今日你是鐵了心了。”

    “如果你不管這個女人,我也不會用這下下策。”雲葬毫無感情的說。

    龍兒忙四顧,發現東南處有一缺口。她從小閱讀廣泛,孫子兵法看了不下三次。於是附上雲飛揚耳邊告訴他,不可硬敵,隻可智取。

    說時遲那時快,黑衣人如鬼魅般從四麵飄來。雲飛揚左手拉著龍兒,右手取劍,劍術之快讓人應接不暇,他護著龍兒一邊閃過攻擊一邊往東南口移動。

    龍兒隻當他聽取了她的意見,可挪到東南口,雲飛揚把她一推,喝道:“快走!”“我不走!”

    龍兒一愣,抱住雲飛揚左臂,“你和我一起走。”

    “你先走。聽話!”雲飛揚低頭看向她的眼睛,一陣刀光劍影,他揮起右臂避過一陣劍氣。

    “聽話!”龍兒看到他的白衣上劃出一道口子,鮮血流了出來。她眨眨眼睛,緊緊閉著嘴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龍兒從東南缺口跑出,混戰中,倒沒人在意。雲飛揚不敢戀戰,他知明教黑衣人的厲害,怕體力不支,用一彈煙丸,施展輕功,就向東南處飛去。

    在黑暗中的龍兒,迎頭撞上了雲葬,她又向後逃,可無論怎麽逃,他都在她的前麵。她靈機一動,轉後,一秒又轉過來,自以為擺脫了雲葬,可雲葬壓根沒動身子。

    他麵無表情,運足內力,對著在前方自以為逃脫了的龍兒,正要運氣時,雲飛揚從側麵飛出,一口氣從後麵抱住龍兒,身體緊緊貼在龍兒背上。雲葬來不及收迴全部內力,倉促之下,七成內力的氣直衝向雲飛揚。

    他一仰頭,“哇”吐了口血,鮮紅的血噴在龍兒胸前的白衫上,刹時殷紅。

    龍兒的臉“刷”的白了,她側過身扶住雲飛揚往下倒的身子,看他的臉已蒼白如紙,卻仍舊抹抹嘴邊的血,衝她笑了笑。

    龍兒眨了眨眼,鼻子酸了。隻見雲飛揚從懷裏掏出一彈藥丸,煙霧籠起,加上夜黑,等煙霧散去,已不見雲飛揚和龍兒兩人。

    雲葬錯手誤傷了兒子,心裏惶恐不安,也無心再追。

    卻說雲飛揚與龍兒逃出明教,同騎一匹白馬,一路顛簸,雲飛揚雖然硬撐,卻也緊咳不停。龍兒雖不懂醫術,也料想他傷勢不輕。一路心事重重,後悔不已,倘若不是自己任性,雲飛揚也不至於如此。

    雲飛揚卻以為龍兒經過這場大戰,嚇得不輕,於是安慰她:“放心吧,他們不會追來的。”

    龍兒不語,抿了抿嘴唇。

    雲飛揚一愣,緊吸了口氣,又道:“天一亮,我就去告知靈暗這個消息。但是想必近日靈暗不會迴蝶穀的。”

    龍兒依舊不語,雲飛揚心裏一急,不明白她想些什麽,又道:“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龍兒賭氣轉身,麵對著他,盯著他,氣唿唿的道:“你的傷怎麽辦,從明教出來,你一直在忍著,可我知道你一定很痛。”

    龍兒口裏的氣撲到雲飛揚臉上,讓他有一陣的暈玄,他感到一股躁熱自體內衝出,接著是一口濃血,體內再也不能支撐,兩個人雙雙滾落下馬。

    雲飛揚用身體檔著龍兒,致使她跌下去沒有一點痛,而他自己則已氣喘籲籲,嘴唇發紫。龍兒皺著眉扶起他,心裏十分害怕,她又不能讓眼淚出來,隻得難受的忍著。

    雲飛揚見狀,寬慰她:“我沒事,別擔心。”

    龍兒眼皮動了動,不語。

    雲飛揚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坐下來開始運氣。

    隻見他一會兒滿頭大汗,一會兒臉色鐵青,一會兒白煙冒起。不知過了多久,雲飛揚嘔出一灘黑血,整個人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龍兒一驚,忙扶起他的頭讓他枕到自己的腿上,看他的唿吸漸漸勻稱,臉色漸漸恢複正常顏色。於是,她抱著他的頭,靠在樹上,看到月亮已經西斜,怕有追兵來,又用些草蓋在雲飛揚身上。

    她看著少年的臉,恍惚間有些許感動。

    萍水相逢,卻肯舍命救她。這份單純和善良,在她的世界裏,是很難見到的。

    模糊中,她聽到雲飛揚呢喃自語:“龍兒……別怕……有我在!”

    於是,龍兒露出輕鬆的笑,可是眉頭依舊緊皺,她的手輕輕探到他的背部,他一定很痛。她的手緩緩撫上少年英俊蒼白的臉,感受他細微的唿吸,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信任和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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