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斯語一路都沒看手機,直到自己順利趴在酒店床上的時候才發現程智岩開直播了,甚至沒關彈幕。急急忙忙打開直播,把手機支在床頭櫃上,仔仔細細看了幾分鍾,重重地歎了口氣。


    這孩子......是不是真的死心眼啊。都已經關掉了直播鏡頭,幹脆就連著彈幕一起關掉啊,放在屏幕上不還影響他看全局嗎,這麽多瘋子在狂歡,看著也容易壞了心情啊,程智岩這會兒到底在想什麽?


    等到結束兩把rank,魏斯語看到他直接把彈幕拖到屏幕正中央,依舊半句話都沒說。


    微博上的粉絲已經心疼死了,急急忙忙爬上來打賞刷彈幕,要不是她及時開了彈幕過濾,這會兒連程智岩的電腦屏幕都看不清。然而在這發瘋的人似乎更多,有些人完全就把這個直播間當成自身戾氣的發泄口,打賞設置的id也惡心得能讓她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這到底是一群什麽孤兒啊?


    程智岩突然想笑,眼睛緊跟著發酸。


    到底是為什麽呢?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呢?


    “首先說下,我今天不罵人不懟人,因為不想冒著又被扣工資扣獎金的風險去跟一幫人隔著屏幕對線,我勢利眼,沒人會跟錢過不去,所以我純講道理好吧?不想聽的可以出去了,今天打賞的我都看見了,統一感謝一下,不念id了,非要我念id也行,除非你真就孜孜不全鍥而不舍地打賞,我反正不會跟錢過不去,錢到位了,你想怎麽罵都行,隨你便。”


    魏斯語突然紅了眼眶。


    他越是坦然,她就越是想哭。超話裏的那些粉絲說得對,他的大心髒本不應該用在這樣的場合的......怎麽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啊,怎麽就不可控製了啊。


    “那行,我現在一件事一件事來講道理。第一件事是戰隊人員變動,我到現在為止隻能說我沒有決定權,戰隊安排給我的任務我全部照做不誤,人員變動以官方消息為準。因為本質上我是個打工的,他們是給我發工資的,我當然要聽話了,因為我不會跟錢過不去。在官方消息出來之前,我自己也不知道會出現怎樣的變化,就算我是隊長,我的權力也沒大到直接從二隊去拎個中單上來做替補,我沒那麽大的麵子,林泰京始終是戰隊的首發中單,這點肯定不會變。之前教練在微博上也說過了,春賽大名單確定之前,任何變動都有可能出現,所以不用焦慮緊張。就算中單有替補,那也隻是正常範圍內的人員變動。”


    屏幕這頭的魏斯語下意識打開微博,直接切進程智岩的微博廣場。


    她就知道粉絲會心疼到瘋掉......她自己又何嚐不是。


    頂著那麽大的壓力,被誤解、被懷疑、被猜忌、被帶節奏,走到現在,實在承受了太多不該承受的壓力。這麽大的隊伍,過去的輝煌成就,現在的艱難磨合,還有未來的大小比賽,不管他怎麽做,隻要隊伍出現一丁點問題,大家肯定都衝著他去。


    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個即將成年的孩子承受這麽多啊,他的責任真的大到要管住全隊嗎。


    “第二件事是戰隊成員之間的關係,這件事我確實無話可說,因為我從頭到尾就不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說法到底是哪來的,非要我解釋一件我自己都不知道前因後果的事,那我做不到。反正我能說的是,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從來不是靠嘴上說說而已,我問心無愧,對所有人都這個樣子。因為我自身的性格問題,之前很多次會讓自己處在尷尬的境地,但是身邊的人都很包容我照顧我,我也會努力改改自己的脾氣。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說了,如果想選擇相信,那就相信;如果還是覺得我這個人虛偽做作,口裏沒一句實話,那就繼續保持這樣的看法,我不會強行糾正別人對我的看法。還是那句話,我不會跟錢過不去,你非要按著我的頭逼我認錯也行,要麽你給我發工資,要麽閉嘴。”


    魏斯語皺眉。


    “第三件事就是之前微博評論說我欠大家一個道歉的事情。還是純講道理,我不認為我做錯了什麽事情,所以我也不知道我需要因為什麽事情道歉。如果還有人覺得我欠誰一個道歉,那也是我欠粉絲的,德杯的失利確實是我的問題,複盤的時候我發現了在操作和視野上存在不足,這我確實要道歉,對不起,承蒙關照和厚愛,沒能打出像樣的成績,是我的錯。至於其他方麵,我是真不知道我哪裏做錯了,如果是跟前麵我說過的兩件事有關係的話,你們誰錄屏了的記得發個完整的視頻到微博上,或者隨便什麽地方都行,反正別亂剪也別斷章取義,讓他們自個兒複盤一下我剛剛講的道理,同樣的道理我不說第二遍。”


    坐在床上的女生還是關掉了微博。


    “然後是第四件事,我看有人成天說我精神狀態不好,這個我得說一下。我們戰隊白天打訓練賽,晚上是隊員自己rank,每個月戰隊會給rank量的規定,我一開始也說了我其實本質上是個領工資的,老板安排的任務我肯定要按時按量完成,不然我工資從哪兒來?我現在精神狀態還是可以的,隻要能睡著就能保持好的精神狀態。今天我們戰隊約的訓練賽被鴿了,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不然我肯定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坐在這開直播跟你們講道理是不。”


    魏斯語是真的有點不好的預感,手都開始不自覺地發抖。


    因為沒開攝像頭,她現在看不到程智岩臉上的表情,但是從他說這麽多話的氣息和語調來判斷,這人的精神狀態確實很不好,就給她一種很沒有邏輯連貫性的錯亂感,說的話前前後後都沒什麽上下關聯,像是思維模式已經完全陷入混亂,想到啥就說啥,所以她很擔心程智岩現在的情況。


    再來就是,他說“隻要能睡著就能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那萬一無法睡著呢?根據小程序上顯示的rank時間,程智岩有一天從晚上十一點半一直rank到第二天早上將近六點,九點還補了一個小時直播,粉絲說戰隊白天一般是十點左右開始訓練賽,在程智岩沒有缺席過任何一場訓練賽的基礎上,也就是程智岩那天頂多睡了三個小時。萬一失眠,可能那天就完全沒合眼。


    以及,她能聽出程智岩說話時的氣息並不穩定,或許是離話筒遠近造成的電流不穩,但她更傾向於認為他本身出了點問題。畢竟他們直播戴的耳機要麽是頭戴式要麽是入耳式,程智岩直播用的耳機一般都是讚助商金主爸爸提供的那副頭戴式,也就意味著話筒位置是固定的,就算他搖頭晃腦,那也是連著話筒一起晃,怎麽會電流不穩。


    她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


    “行了今天差不多就解釋了這四件事,觀看人數直接就掉了一位數,是吧果然好好說話就沒人願意聽。也沒什麽想說的了,我的直播時長已經夠了,今天就下播吧。明天就是新年,祝各位開心,明年見。”


    直播直接結束,完全沒有緩衝。


    其他人正坐在桌邊吃午飯,自然沒漏掉程智岩剛剛說的那些話。注意到他已經下播,還是立刻迴過神,繼續夾盤子裏的菜。


    樊德恩瞧著坐在不遠處的林泰京全程都笑著搖頭,忍了忍,卻還是沒忍住:“你笑什麽?”


    寂靜。


    不管是作為元老隊員還是作為教練,樊德恩在戰隊裏的威望還是有的。此話一出,全場的視線都齊刷刷投過來,甚至包括林泰京本人的。


    注意到他的視線始終落在自己身上,林泰京茫然地指指鼻尖:“登哥在跟我說話?”


    “對,在問你問題。你剛剛在笑什麽?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


    “哦那倒沒有。”


    “所以?”


    “就是覺得那小孩對著屏幕解釋那麽一大通,可能彈幕裏並沒有幾個粉絲,全是罵人的。現在鍵盤俠的威力太大了,粉絲根本打不過的。所以我就覺得這麽解釋其實沒什麽用,畢竟裝聾作啞的人會始終裝聾作啞,說再多都沒用。”


    這下笑的是樊德恩。


    “登哥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


    “是。”


    “說來聽聽唄?”


    “一般來講,年齡和情商是成正比的,也就是說越長大就越懂怎麽待人處事和怎麽講話。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凡規律必有例外。”


    林泰京眨巴眨巴眼睛:“哥在說什麽?”


    “程智岩雖然很小就來基地參加訓練,也很小就上場比賽,但是人家情商高,知道怎麽說話,知道給別人留台階。自從當隊長之後,他要負責的事情更多,也沒有絲毫懈怠,甚至把每件事情都完成得滴水不漏。被無端指責這麽久,人家還能完美完成隊裏安排的任務,還能耐心地去解釋這麽多本來不應該是他來解釋的事。”樊德恩隻是揚起個友好的笑。“所以相比之下,有些人的缺點就在這樣的對比中暴露得很明顯。怕你聽不明白,我再說直白點,我的意思是,和程智岩比起來,你的情商沒救了。”


    再次寂靜。


    樊德恩收起碗筷,起身準備離開桌邊:“沒記錯的話,你這個月還差兩個小時的直播時長,今天正好是最後一天,所以接下來你可以繼續在直播裏跟你的粉絲哭訴,教練在基地說你情商低。然後你的粉絲會來一部分人噴我,幾個大粉還可以寫寫小作文講講教練平時在基地是怎麽欺負你的,或者在bp台上是怎麽不尊重你的,帶帶節奏,替你賣慘或者虐粉。不過節奏帶起來也好,至少他們不是全都去傷害盡可能做到萬全的隊長。”


    劉鵬定依舊握著筷子,目送樊德恩轉身進廚房放了碗筷又直接去訓練室,還是沒說話,飛速掃了眼已經滿臉詫異的林泰京,匆忙解決自己碗裏的食物之後,也起身去放碗。


    程智岩依舊垂著腦袋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又開始覺得四肢僵硬到無法動彈了,額頭上止不住地冒汗,那股被人雙手掐住脖子的感覺實在太清晰,甚至讓他有點唿吸不上來。


    樊德恩注意到他的異常,快步上前去揉他的後頸,像是在安慰受驚的獅子幼崽,邊揉還邊小聲說了幾句話,也沒人聽清楚他們到底說了什麽。總之等到大家都吃完飯過去的時候,程智岩差不多恢複正常,正好起身出去,隻給隊友們留下個背影。


    小孩最兩年長得很快,身高已經躥得跟登哥差不多了,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像是真正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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