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兩聲,虛掩著的門被敲了兩下。


    婦人一個激靈望去,收了聲,示意九尺玉往裏站些。


    “誰?”她緩步朝門走去,輕聲問道。


    “安媛,外麵有道長來了。”是個老人的聲音。


    婦人明顯神色一慌,換了聲阿耶,然後打開了門,進來的是方才在院子裏就見過的老人,他拄著拐杖,蹣跚著小心地一步步走進來。


    “阿耶,他們來做什麽的?”婦人趕忙屈身攙扶著他。


    老人看了一眼九尺玉,滿是皺紋的臉有些擔憂,對婦人說道:“先送這位大人走吧,來的道長氣勢洶洶,隻怕不是什麽好事。”


    九尺玉皺眉,手指一打,便開了玉扇。


    然而不等他說話,婦人便朝著老人點了點頭,隨後放開攙著老人的人,轉身走過來,拉著九尺玉就往神龕下走。


    神龕下有一塊顏色微暗的木板,婦人彎腰拉開了木板,隨後叮囑道:“出去後,切記不要再同人提起這些。”


    九尺玉看著她,言辭懇切:“是不是我給你們惹麻煩了,我可以留下來解決他們。”


    婦人卻搖了搖頭,推著他進去,“大人您不必擔心,道長他們並不會為難我們,您快走吧,被發現了您再脫身就難了。”


    九尺玉被推著下了地道,迴身看她,再三確認道:“他們是否會傷害到你們?”


    老人已經緩緩地走了出去,想來是去應付外麵的道長了,婦人再次點了點頭,對九尺玉肯定道:“道長他們不會傷害百姓的,他們隻剿仙長,所以大人您快走吧。”


    九尺玉的眼神微微一震,她看出了自己的身份,卻一直沒有戳破。


    婦人推著他走了幾步後,趕忙放下了木板,隨後,九尺玉就聽到噠噠噠的腳步匆匆離開了。


    地道是尋常家裏存放醬菜之類醃物的地窖,但有一個出口,地窖裏點著油燈,閃著微弱的光。


    九尺玉合扇快步走出了地窖,一出來,便發現這地窖另一邊是比較僻靜的死胡同,一角零零碎碎地堆著些雜物,看來少有人來此。


    盡管那婦人一再強調清平教不會傷她,但九尺玉卻仍放心不下,於是抬手一張隱匿符貼好,一個閃身踩著紙鳶淩空折返飛了迴去。


    這死胡同離婦人的家並不太遠,沒多時九尺玉就已經到了庭院上空。


    底下一片寂靜,別說道長,就連婦人和那老人也不見了。


    匆匆落下,九尺玉單膝著地,伸出手掌摁在了地上,隨後就見他掌心靈力洶湧而出,袖擺上潛龍晃動了一下龍尾,魚貫而出,漫成了一地金光。


    那金光鋪開之後,便升騰成了淡金色的霧。


    九尺玉拂袖起身,抬腳走進這霧裏。他閉眼凝神,隨後便嗅到了一絲血腥味,隻見他睜開雙眼,展臂淩空一握,那金色的霧如狂風驟起散開,這庭院裏的障眼法便被破了。


    一角歪倒著那老人,嘴角溢著血絲,雙目緊閉。而院門口橫倒著的婦人,眼睛瞪圓,胸口開了一朵血花。


    九尺玉忙飛奔過去,一把將她托起,隨後掌心覆蓋在她胸口,靈力源源不斷匯入她心脈之中。這邊護住婦人心脈之後,九尺玉抬頭看向那一角的老人,手臂隨之一震,潛龍匯聚龍形後直接將老人裹在了身體裏。


    那婦人咳了一口黑血出來,勉強睜開了眼,說出口的第一句話卻不是責怪,而是神情驚恐地叫九尺玉快走。


    “莫慌,莫慌。”九尺玉緩聲安慰他,手掌再度覆上她胸口,靈力蔓延,“抱歉,是我連累了你們。”


    婦人又咳了一聲,搖搖頭,抬起微涼的手握住九尺玉的手腕,“大人,他們要抓你,你快走吧,謝謝您救我一命。”


    九尺玉斂眸,並沒有說話,他轉頭看向一角的潛龍,它朝著九尺玉晃了晃尾巴,老人尚有微弱氣息,得潛龍護佑,目前無礙。


    兩人的傷都不是很重,也就婦人胸前的血跡有些駭人,或許是清平教人覺得兩個老弱婦孺不堪其用,隨隨便便便處理了,也幸得九尺玉迴來得及時,這才沒有釀成慘劇。


    擔心清平教的人去而複返,九尺玉想帶她們暫避鋒芒,便垂頭問道:“嬸嬸家中可還有其他人?”


    婦人點頭,聲音有些虛弱:“我女兒女婿……他們,還在客棧做工。”一問下來,居然就是阮清清他們落腳的客棧,實在巧合。


    於是,九尺玉便驅著紙鳶直奔客棧,身後潛龍小心翼翼地騰空,生怕晃著身體裏卷著的老人。


    阮清清的傷比薑從遊的要輕,加上服了藥,沒多久就行動自如了。於是她撐著窗沿一翻,斜坐在窗台上,窗外街道上車水馬龍,紅塵滾滾。


    側頭看迴屋內,床榻上躺著依舊昏迷不醒的師父,阮清清悲從中來,歎了一聲。


    他們進城時,為了遮掩身份,九尺玉還特意使了潛龍化作一套馬車,馱著三人進城落腳,隻是他這一出門卻是大半天未歸,難道還是露了蹤跡?


    天氣已晚,阮清清不免為其擔憂了起來。


    而就在她這邊心生憂慮時,外麵街市裏突然就戒嚴了起來,有數目不少的道人穿梭其中,那沿街的攤販們見了,便紛紛收了攤走人,行色匆匆,似乎是並不打算擺夜市了。


    兩側街道上的店麵也都匆匆合了門,阮清清皺眉,探身去看,還沒瞧得仔細斜,就聽得屋門被輕輕敲擊了兩下。


    隨後,一陣風送了進來,門被推開了。


    門外無人,但木質樓閣響起了輕微的一聲嘎吱聲,有人進來了。


    阮清清神色一緊,手掌一翻,那禿了毛的拂塵便握在了手裏,然而沒等她發難,那人先露了身形,是九尺玉。


    他懷裏抱著個婦人,氣色不大好,身後則跟著個等高的龍,金色的龍體中能隱約看到有一個耄耋老人斜躺在裏麵。


    “她們受我牽連,受了些傷,留他們在自己家中不安全,我便先帶她們過來了。”九尺玉簡略地朝著阮清清闡明情況後,繼續說道:“我已探得清平教在潭穀中積威甚重,甚至乎,這潭穀中散修都已經被他們屠戮幹淨,若放任下去,隻怕要成大患。”


    也就是說一時半會兒是不能離開潭穀了,阮清清迅速提煉要點,隨之朝著九尺玉點了點頭表示認同,盡管她不認識柳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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