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向晚追上林檎時,林檎正在與方承彥在院子裏纏鬥。


    兩人近身搏鬥,另一人明明手中並無武器,僅僅是以手為刃,兩人相交之時卻有刀劍金戈之聲響起。


    令向晚拔劍便衝了上去,方承彥反應迅速的側身一躲,爾後反手一掌,無數血點飛濺了出去。


    “躲!”林檎厲聲喝到。


    令向晚就地一滾,堪堪避開那一片平平無奇的血點,血點擦著他的臉落在身後的地上,立馬升起點點青煙。


    林檎的劍隨後就到了,劍鋒反射著月光,瞬息便到了方承彥麵前,方承彥展臂架住劍身往上一抬,隨後又是一甩,無數血花噴灑過來。


    躲避不及的林檎隻能原地抬手,一道樹牆拔地而起,將令向晚和自己完全擋住。


    滋滋啦啦被灼燒的聲音漸起。


    等到兩人喘了一口氣再去看時,四周已沒了人影,月亮彎彎,銀光傾灑在安靜的院子裏。


    “他是?”令向晚還坐在地上。


    “夔然。”林檎顫抖著手將他拉起來。


    “誰???”令向晚拔高聲調,驚的林檎手一抖讓他又一屁股坐了迴去。


    “你怎麽了?”注意到林檎手不對勁,令向晚有些急的爬起來問。


    “畢竟是夔然,雖然靈體重傷離體,仍然不可小覷,我大概是被他傷到了。”說完,林檎一咳,鮮血噴了令向晚一頭,隨後便歪頭倒在了令向晚懷裏。


    令向晚被嚇得夠嗆,抱著林檎一路狂奔迴了客棧。


    這個時候的客棧已經落了鎖,令向晚抬腳就是一踹。


    驚醒了整間客棧的人。


    白玲瓏迷迷糊糊出來,一聽令向晚說林檎是被夔然所傷,登時瞌睡跑了個幹淨,趕忙指揮著墨羽和段長月將人抬進了屋。


    祝南之則拉著令向晚到了一邊。


    “怎麽迴事?”祝南之眉頭緊鎖。


    “晚間小林師妹突然不見了人影,等我追上她,她就同夔然打了起來。”令向晚此時十分懊惱自己跟丟了林檎。


    “夔然怎麽會出現在歸元鎮?”祝南之奇怪道。


    “我去時,那夔然已經是靈體狀態,不知為何招數怪的很,我還沒接上幾招,他便逃了。”令向晚知道的本就不多,沒頭沒腦的,聽得祝南之一頭霧水。


    “算了,先進去看看吧。”祝南之擺了擺手,轉身迴了房間。


    歸元鎮裏不能用術法,白玲瓏一時之間也拿捏不好林檎的傷勢到底如何,隻能先喂了一些丹藥,好歹護住心脈再說。


    “怎麽樣了。”祝南之走了過來。


    墨羽和段長月退了退,讓開一條路。


    “脈象趨於平穩,應當是無事了。”幾丸藥下去,林檎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了一些。


    “你們照顧好她,向晚同我一起上一趟青山。”祝南之扔下這句話,扯著令向晚便走了。


    這夜,仰山幾人都沒睡,輪流守著林檎,唯獨沈千凝不見人影。


    -


    次日過午,林檎才悠悠轉醒。


    “感覺怎麽樣。”白玲瓏聽了動靜,趕忙推門進來。


    林檎半隻腳已經下了地,見她進來便應了一聲,“沒事沒事,玲瓏師姐不忙,我隻是口渴。”


    “別動別動,迴去躺好。”白玲瓏幾步過來扶住她,招唿身後跟進來的墨羽倒水。


    “多謝玲瓏師姐。”林檎便順著白玲瓏的手坐迴了床上,乖巧的笑。


    墨羽乖巧的跟在身後趕緊倒茶。


    “昨日到底怎麽迴事?”白玲瓏探了探林檎的脈問道,察覺脈象平和,她這才舒了一口氣。


    林檎身手接過墨羽送過來的茶盞,到了聲謝。


    “昨日韶華感應到魔息,我便順著那魔息追了過去。”林檎低頭吹了吹略有些燙的茶,抿了一口。


    “你怎地這般魯莽,竟敢一個人追過去。”縱然是溫和如白玲瓏,聽了不免也有些著急上火了。


    林檎趕緊求饒:“下次再也不敢了。”


    白玲瓏無奈的看著想要糊弄過去的林檎,伸手點了點她額頭:“你呀,下次再有這種事情,好歹先叫上一人作陪,有個照應。”


    “是是是,我知道錯了。”林檎飛速認錯。


    白玲瓏拿她也是哭笑不得。


    “哐”的一聲,原本開著的屋子大門,被猛踢得關上了,似乎是有人過路。


    “誰?”白玲瓏本是背對著門,聽了聲響便轉了過去。


    “沈師姐。”林檎皺眉,吸了吸鼻子,說道:“一身酒氣,她昨夜沒迴來?”


    “沈師姐昨夜出門後就沒迴來了。”一旁原本乖乖坐著的墨羽答道。


    白玲瓏略一皺眉起身道:“我去看看吧,小檎你好好休息,有什麽事就叫墨羽去。”


    “好的,師姐慢走。”林檎喝光了茶,衝著白玲瓏擺了擺手,應承道。


    “師姐慢走。”墨羽起身行禮。


    白玲瓏點了點頭,推開門走了出去。


    “林師姐要不要添茶?”墨羽過來接了林檎手裏的杯子。


    “不用啦。”林檎汲了鞋子下床。


    “誒,林師姐快坐迴去,白師姐不是說讓你好好休息。”墨羽急道。


    “不妨事,不妨事,我好的差不多了。”林檎架著他的手,不肯躺迴床上,坐到了桌邊來。


    “師兄人呢?”林檎岔開話題。


    “祝師兄帶著令師兄上青山大宗去了。”墨羽心思單純,有問必答。


    “噢,師兄動作還真快。”林檎若有所思的轉動茶杯。


    “嗯?”墨羽疑惑的歪頭看她。


    這時,屋外突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井然有序。


    林檎起身去看,便見兩列藍玉紋道袍弟子整齊劃一的走了進來,分成兩列站好後,自屋外走進來一個頭戴金冠的俊朗男子,劍眉星目,他身後跟著進來的是祝南之和令向晚。


    兩人一見林檎醒了,眼裏都帶了些亮光。


    “可還覺得難受?”令向晚先走過來,摸了摸林檎的頭。


    祝南之本想動,走了幾步又停下了,偏頭對著那金冠男子說:“這便是我師妹,林檎。”


    “這位是青山大宗宗主方衍之座下首徒,九尺玉。”祝南之輕輕咳了一聲,向林檎介紹。


    林檎和令向晚嘰嘰咕咕說了幾句,便朝著九尺玉行了一禮。


    九尺玉那邊迴禮則氣派多了,他拱手的同時,兩側弟子唰的一聲一同行禮。


    林檎有被微微驚到。


    “師父吩咐我請林檎道友上山,林檎道友此時可還方便?”九尺玉直起身子,擺了擺手,一旁的弟子們便又重新站好,目不斜視。


    分列兩旁的弟子很快便出去了。


    “自然是方便的。”林檎點了點頭。


    “不方便也沒事,如果你不舒服我們就不去。”身旁令向晚壓低聲音在林檎耳朵嘀咕。


    原本站在對麵的祝南之也走過來,微微俯身摸了摸林檎的頭,“是,如果不舒服,不必勉強自己。”


    “我很好,沒有不舒服,這件事並非小事,還是早些協同青山調查清楚的好。”林檎乖巧一笑,她垂在身側的右手抬起來,輕輕握了握自己手腕,那兒佩戴著一支翠綠色的手鐲,此時正微微發燙。


    祝南之和令向晚便也不說什麽了。


    林檎請他們先出去,自己換了一身新的道袍後,這才走了出來。


    由於是在青山的地界出了這檔子事,九尺玉便請了仰山諸人一同山上,之後入住在青山客居裏,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白玲瓏因為沈千凝醉酒不醒,便先留在客棧裏守著她,等她清醒了再帶她上山。


    出歸元鎮不過一裏路,便可以動用靈力了。


    青山來往多是用令使代步,林檎便頭一次體會到了坐紙鳶的感覺,眨眼之間就到了青山大宗山門下。


    日常山門處有外門弟子輪班值守,見是九尺玉帶人進山便隻是行了個禮,就放行了。


    青山有七峰,劃有四居兩堂一閣,四居為學居、寢居、食居以及客居,兩堂則是執法堂和白虎堂,執法堂掌管宗內大小事務,而白虎堂則是青山武力所在。


    剩下這一閣,則是非內門弟子不可入的千字閣,據說其內收藏了從古至今的萬千典籍,乃是無價之寶。


    林檎坐在紙鳶上一路看過去,山峰之間來往弟子皆乘坐紙鳶,峰上高樓亭閣錯落有致,和仰山不同。


    “到了。”紙鳶在一處朱紅的大門前停下,林檎抬頭一看,高掛著的匾額上書“執法堂”三字,蒼勁有力。


    “執法堂非請不得入,林道友自請。”九尺玉比了個手勢。


    林檎看了祝南之和令向晚一眼,便獨自上前推門而入。


    朱門色的大門非常的沉,門後是一條深邃的長廊,在林檎踏入的一瞬間,廊柱上的燈依次燃起。


    越往裏走,越是寂靜無聲。


    林檎不自覺的屏息,直到走到長廊盡頭,又是一道朱紅色的大門,推開門眼前驟然開朗。


    明亮的大殿裏點著無數盞燈,大殿兩側依次擺著數張寬大的椅子,椅子後則是看不大清的各式道具,而大殿正中央並列三張長案,其中一個長案後,有一人正奮筆疾書,聽到門口的動靜後,他才抬起頭來。


    麵若好女,眼眸卻布滿灰翳。


    這人有眼疾,林檎想。


    事實上她猜的沒錯,她麵前的人正是青山上令人聞風喪膽的三大護宗道長之一的盲書生,李默言。


    李默言心法獨特,即便他有眼疾,卻仍然視物毫無障礙。他略微偏了下頭,放下手裏的筆後,起身走向林檎。


    “你是林檎。”他走的很快,眼睛雖然無光卻鎖定了林檎所在。


    “是,小道仰山林檎。”林檎拱手,又反應過來他看不見,手撐在胸前一時間有些尷尬。


    “無事,我能看見。”李默言走到了林檎麵前,右手扶住她的手,左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用這裏看。”


    “說說,你是如何從夔然手裏生還的?”李默言勾了勾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他冰冷的手拉過林檎,坐到了一旁的寬椅上,林檎被凍得一哆嗦,氣勢便弱了幾分。


    李默言見她哆嗦,帶著涼意的聲音便放緩了一些:“莫怕,同我仔細講講。”


    林檎聽了更是抖如篩糠,她不能誇大,真真假假的將昨日的情形同他說了一遍。


    “你是說,在你之前,已有一個人同他死鬥過?”李默言摸了摸下巴,灰色的眸子直望著林檎。


    “是。”林檎麵帶惶恐。


    李默言上下掃視了一翻林檎,片刻後突然抬手道:“你這鐲子很別致。”


    林檎猛地一退,從椅子上起身。


    “您還有什麽要問的嗎?沒有我可以迴去了嗎?”她聲音顫抖。


    李默言抿了抿唇,身子微微朝前傾,問道,“你在怕什麽?”


    “您的威壓令人害怕。”林檎抖得更厲害了。


    李默言似乎無聲的歎了一口氣,他伸手揉了揉額角,輕聲說道:“別怕,說清楚了便可以迴去了,這個鐲子從哪兒來的?”


    “這是我昨天在歸元鎮裏新買的鐲子。”林檎淚水嘩的一下就湧了出來,甚至落了幾滴在李默言探向手鐲的手指上。


    李默言的手縮了迴去。


    他低頭甩了甩自己的手。


    “請問我可以走了嗎?”林檎抽了抽鼻子。


    李默言沉默了好一會兒,抬頭說:“好了,不哭了,你先迴去吧,你是在歸元鎮裏受的傷,青山必定會給你個交代。”


    林檎得了釋令,哆哆嗦嗦的擦了眼淚道謝。


    “迴去吧。”李默言不耐地揮了揮手。


    林檎又笨手笨腳的行了個禮,隨後便比著原路出了大殿。


    長廊燭光之下,林檎麵色恢複如初,她抹掉眼角殘餘的淚,捏了捏手腕上的鐲子,步伐故意放緩。


    原本明亮的大殿在林檎離開後,驟然陷入黑暗,所有的燈同時熄滅。


    黑暗中,有什麽輕聲落地。


    “去查查。”李默言帶著狠厲的聲音響起。


    “是。”有人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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