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師父這種年紀,劇烈運動對他都已經是一種傷害,更別說是之前那種高強度的戰鬥。每一次戰鬥之後,師父的身體狀況就會差上幾分。


    “大限將至”之類的話,師父在以前很少說。他是個不服老的人,而他的心態,也往往會讓人忽略他的年齡。


    近段時間以來,師父會時不時的提起“大限將至”的問題。不過師父的心態很平和,生老病死每個人都要經曆,師父能淡然的接受。


    可師父的態度不代表我們的態度,一想到這個問題,我的心裏就一陣難受。小白的心情也比我好不到哪去,臉上寫滿了擔憂和關心。


    “師父,您……”我想說些安慰的話,卻被師父擺擺手打斷。


    “你對死亡的了解,遠遠超過普通人,這種事應該正視才對。死亡並不可怕,但我不想帶著愧疚和遺憾離開。”師父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輕輕點頭,既然師父這麽說,那我一定盡量滿足師父的願望。看了眼小白,他也同時在看著我,衝我點頭示意。


    其實我們倆都不太讚同前往湘西,想找迴放羊老漢的屍體太難了。那屍體如今已經被百屍道人占據,除非百屍道人主動放棄,不然想從趕屍派手中搶迴屍體,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為了師父,就算是再艱難,我也要試試。師父畢竟年紀大了,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讓師父去冒險,這件事由我和小白來做就行。


    一路無言,我們三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心思。我打定了主意,迴去之後,一定要跟爺爺好好學習我們祖傳的紮紙術。


    以前我覺得紮紙術沒什麽出奇的,那些紙人,也隻是治喪過程中用到的道具而已。自從知道我們家祖傳的紮紙術如此厲害,我的心態早已經改變。


    學習紮紙術,不僅僅是為了傳承我們家的手藝,也是為了盡量提升自己的實力。師父學識淵博,從他那裏我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但過去這十多年中,我能學的,都已經學的差不多。每個人的天賦都不同,我無法做到師父那樣,對各種陰陽術都無比擅長。


    我能做的,是選擇適合自己,自己又很喜歡的來學習。我從師父那裏學來的,都是適合我自己的,比如製作符籙的手段。


    師父的其他手段,在過去十多年間我都隻是學到點皮毛,說明那些知識並不適合我,近期內再努力也不會有大的進展。


    可紮紙術不一樣,那是我們家傳的手藝。從小我已經跟爺爺學到了一些,根基紮的很牢。


    之前是因為覺得無足輕重,所以我隻學到了一小部分,我有信心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我們張家的家傳手藝。


    迴到家之後,我立即跟爺爺說出了我的想法。爺爺麵帶笑意,很欣慰的點點頭:“當年你爸爸不肯學,我以為咱們家傳的手藝,從此就要失傳了。後來你跟著你師父,我也沒強迫你繼承咱們家的手藝。現在你能主動學習,我很開心。”


    我有些慚愧,說實話,我以前確實是看不起紮紙術。我願意像師父一樣,成為陰陽師,卻不願意跟爺爺一樣,每天埋頭紮紙人。


    爺爺明白我的想法,安慰道:“時代在進步,紮紙術畢竟已經不太適應這個時代。如果張家的手藝就此失傳,我也隻是有些遺憾而已。你不要太介意,以後有機會,就把紮紙術繼續傳下去,如果失傳,我也不會怪你。”


    我鄭重的點了點頭:“放心吧,爺爺。咱們家的紮紙術很厲害,我絕對不會讓這門手藝失傳!”


    爺爺苦笑著搖了搖頭:“你不要有這種想法,一切順其自然。趕屍派正是因為有這種執念,所以才會有危機的存在。”


    我心中一凜,爺爺說的很有道理。一切順其自然才是最合適的,每個時代,都有那個時代的特色印記。而隨著時代的發現,必定會淘汰很多不適合的東西。


    保護傳承是一迴事,但固執己見,讓不適合這個時代的東西繼續存在,卻未必是好事。如果趕屍派能夠看得開,我們也就不用再擔心他們會有什麽異動。


    幾千年前的喪葬流程,跟現在肯定不一樣,那時候連紙都沒發明出來,更別說是紙人。古代有活人殉葬的傳統,如果一味堅持傳統,這世道早就亂了。


    以後的喪葬流程,我們也不知道會如何發展。說不定用不多久,喪葬流程中很重要的紙人也會消失在曆史長河中。


    到了那種時候,不需要一味的堅持這個傳統,適應發展才是最重要的。新的發展,未必不好,舊的傳承,也不一定適合每個年代。


    “爺爺,我懂了!”我確實理解了爺爺的想法。


    爺爺臉上的笑意更甚:“懂了就好,這段時間,我會把咱們張家祖傳的紮紙術精髓盡數傳授給你。能領會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爺爺以前沒跟我講過我們張家的傳承,聽完爺爺的介紹,我才明白我們張家的紮紙術在行業內擁有怎麽樣的地位。


    紮紙術,傳承了一千五百多年。在這一千五百多年的發展中,出現無數奇人,把紮紙術發揚光大。


    傳統喪禮中,紙人紙馬是非常重要的冥器。湘西,江西,山東等很多地方的紮紙術,都曾經非常出名,名聲在外。


    我們這一脈,起源於江西,發展於中原。當初我們張家這一脈的先祖,在行業內是人人稱讚的奇才。


    據說當初先祖紮出的紙人,惟妙惟肖,放在人群中,都很難分辨出來。他老人家紮的紙馬,在喪禮上直接牽著就能走,看著跟活的差不多,和諸葛亮的木牛流馬有異曲同工之妙。


    明清時期,紮紙術的發展一帆風順,我們這一脈闖出了很大的名堂。跟我們齊名的,還有幾個紮紙術傳承家族,比如清朝名噪一時的閆氏一脈。


    據說閆氏一脈的高手紮出的紙人,極其逼真,放在靈堂上,跟活人的差別似乎隻有不會哭泣。


    隻可惜,經過了鼎盛時期之後,紮紙術盛極而衰。幾十年前破除封建迷信的時候,紮紙匠這個行業受到了很大衝擊,幾乎銷聲匿跡。


    到了近些年,為了保護宗教信仰,保護傳承,紮紙術才又有了緩慢的發展。讓人痛心的是,紮紙術的精髓,大多斷了傳承。


    我們家以前也是大族,在那場“災難”中,死了一批人,又有一些人為了躲過災難,放棄傳承,遠走他鄉。


    據爺爺估計,我們這一脈中,隻有他老人家接受了家族的傳承。饒是如此,我們張氏一族的紮紙術,也有不少手藝消失在曆史中,爺爺隻學到了一部分。


    知道了這些隱秘,我惋惜不已。不過爺爺的心態也很平和,用他的話說,到了他那種年紀,很多事都能看的很開。既然紮紙術已經漸漸不適應這個社會,那就隻能順其自然。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一直跟著爺爺學習紮紙術。小白那家夥也沒閑著,纏著我師父,準備從他那裏學習陣法和陰陽術。


    師父在陣法這方麵的造詣,遠遠不如周老,甚至在有些方麵還不如小白。但他經驗豐富,跟周老有過深入交流,曾經嚐試過把符籙和陣法結合起來。


    小白在陣法方麵的天賦毋庸置疑,他下定決心,研究陣法,勢必要把周老的本事傳承下去。同時,他非常熱衷於改動陣法。


    師父當年跟周老一塊研究陣法的時候,雖然嚐試過把符籙和陣法結合起來,以增強陣法的威力。但最終沒能成功,而且好像出過意外,所以周老後來才限製小白,不讓小白對陣法擅自進行改動。


    如今周老對小白的態度有所鬆動,師父也看的很開,毫無保留的把當年的經驗都傳授給小白。這對小白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


    他的研究方向更寬了,在他看來,當初師父和周老沒能研究成功,不代表他也會失敗。除了把符籙和陣法結合起來,他還學習了其他的陰陽術,同樣是為了增強陣法的威力。


    我們兩個晚輩在努力提升實力,師父和爺爺則是在空閑時就到我們的新家轉悠一圈。大概半個多月之後,我們的新家終於完工。


    師父和爺爺都不是貪圖享受的人,隻是建造了幾間簡單的屋子。搬家的時候,全村人都來送我們,他們心裏挺愧疚,可我們搬走,他們心裏又輕鬆不少。


    或許是受到師父和爺爺的影響,小白這個憤青的心態也平和不少,沒跟鄉親們一般見識,反而覺得搬離村子是最好的選擇。


    在一切準備停當之後,師父突然宣布一個重要的消息。他和小白準備出去走一走,不確定要離開多久。


    “師父?你要走?帶上我吧!”我央求道。


    師父笑著搖搖頭:“你放心,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不會冒然前往湘西,我隻是想出去打探消息,順便磨練一下小白。陣法這方麵,我已經沒什麽能教他的了,也是時候向別人取取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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