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名為藏馬的鄰居


    “其實我覺得你表哥說的沒錯。”


    學校午休時,捧著便當靠坐在天台圍欄的紅發少年,帶著事不關己的笑容,一邊打開便當盒一邊提醒向自己訴說昨天遭遇的友人:“莫名其妙失血過多居然還沒找好借口,被美幸阿姨發現還被你表哥指責也是當然的。下次注意點,別總出意外,本來能輕鬆解決的。”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迴音,紅發少年扭頭看過去,發現友人保持著打開便當盒的姿勢,久久沒有言語。於是他好奇地往對方的便當裏瞥了一眼,自己也愣住了。


    “秀一,我早該知道的……”龍介看看旁邊那位菜式豐盛的便當,再看看自己除了米飯就隻有幾片海苔的便當,“表哥他是真恨我啊,人類可不是為了吃素,才辛辛苦苦爬到食物鏈如此地位的……”


    名為南野秀一的紅發少年很不給麵子地吐槽:“自作自受。”


    龍介夾起一片海苔,掃了對方一眼:“這種時候難道你不是該安慰我一下嗎?”


    “正常人的反應的確應該是那樣……總算你還有點常識。”南野秀一不帶任何含義地笑了聲,“但那種無意義的事情我不會做,首先你也得有需要安慰的情緒啊。”


    雖然對方總是嘴上說的不留情麵,但認識了這麽久,龍介和南野秀一也稱得上是友人了,盡管這“友誼”裏一開始摻了不少的水分。


    若非龍介一開始就知道南野秀一並不是人類,而南野秀一也早就知道這一點,並且他們還是鄰居,曾被家長要求一起迴家的話,恐怕這份“友誼”就連“勉強”都算不上了——當然現在他們是真的把對方當朋友,雖然從來沒正麵承認過。


    至於龍介為什麽會知道南野秀一不是人類,這就要歸功於他前世的記憶中一本叫做《幽遊白書》的漫畫。


    正因為對南野秀一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人總是會在自認為掌握了所有情報的對象麵前放鬆警惕,所以龍介不知不覺中,在南野秀一麵前就比在其他人麵前要放得開。而又由於這份不自覺的鬆懈,龍介被南野秀一發現了自己的異常。


    不過以妖狐擅長看透人心的程度,就算龍介沒放鬆警惕,大概早晚也是會被秀一發現的吧。


    深田龍介這個人,隻能從已知情報來判斷猜測對方的情緒,自身卻感受不到對方表達出的情感信號,甚至無法做出任何情緒上的迴應——就算能迴應也已經過了不知道多久這件事。


    他是個情緒感知異常的,異類。


    ***


    放學後,由貴瑛裏在校門口附近等著接龍介。


    即使他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場,周圍等著接自家孩子放學的家庭主婦們,也依然紅著臉悄悄注視著他的同時,與自己身邊的太太們竊竊私語著,而討論內容的中心當然是這位金發的帥哥。


    遠遠地看到了龍介對上了自己的視線,由貴瑛裏狠狠地吸了口煙,從打開的車窗中把胳膊伸了進去,將煙給按滅在車裏的煙灰缸中,然後衝龍介招招手,確定龍介看到自己之後,轉身進了車子裏,明顯一刻也不想多呆這眾位女士熱情的視線中。


    “今天又去你那個不好對付的表哥家?”南野秀一也注意到了那意外惹人注目的身影,沒什麽誠意地扭頭對龍介說,“祝你好運。”


    “……承你吉言。”


    一上車,龍介就麵無表情語調平淡地問:“不是說今天我迴自己家嗎?”


    由於他此時胸口發悶,再加上是在基本知道他本性的由貴麵前,龍介就有點不想笑了,一直笑個不停臉也會酸的。


    大概是因為他沒辦法正常地感受到情緒,所以很多時候,一些本該讓他感覺到的情緒會轉化為其他跡象。比如在身體上表現出類似胸悶之類的信號,來提醒他所缺失的感情。


    龍介經常幹的事情就是思考,假如他能感覺到的話此時他應該是鬱悶呢還是生氣呢還是別的什麽……這種事情。


    由貴瑛裏沒好氣地迴答:“還是drama那破事,遊馬說想和你商量。你們趕緊解決趕緊結束,我不想再被這個項目纏著了。”


    於是迴到公寓再次見到了杉田遊馬,龍介被告知了這麽一件事。


    本來說是想要等放假再進行配音,但由於各方麵的問題,監督希望他跟著大隊伍一起馬上開始。


    作為總監督兼製作人的遊馬是這樣說的:“你呢,現在連新人都算不上,最好還是去看看前輩們是怎樣做的。這樣對工作環境,也可以開始提前適應,以便快速進入狀態——不過你不去也無所謂,畢竟還是小孩子嘛,用‘需要上學’作為借口的話,還是很能獲得諒解的。”


    因為胸口還有些難受而提不起幹勁的龍介帶著慣常的笑容敷衍道:“隨便你。”


    “那就說定了。”杉田興高采烈,“你家人都知道了嗎?我是說除了由貴。”


    由貴瑛裏一邊打字一邊說:“他媽媽最近出國了,他爸……哼,總之這幾天由我來照顧龍介,美幸那邊我來說好了,你不用管。”


    杉田詫異地問道:“誒?深田夫人的工作……”


    這次是深田龍介迴答的:“可以說是職業音樂評論人吧,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聽音樂會的工作……名字用的是上杉美幸,你沒看到也正常。”


    “哦,那就難怪能培養出龍介這樣的天才了。”杉田的視線落在了龍介的手上,“我查過了哦,龍介君居然還是很有名氣的神童,未來的天才小提琴家……拿來做噱頭宣傳也不錯啊。”


    聞聽此言,由貴瑛裏插了一句:“不行,他的資料你給我保密,別打擾他的日常生活。”


    而對於如此讚譽,龍介倒是一副冷淡的態度,但是配著他習慣性的柔和語氣,卻顯得分外異樣:“隻不過是擔當‘別人家的孩子’這種角色罷了,沒有我總歸還有別人。”


    活了兩輩子要是還競爭不過小孩,那才叫奇怪吧,基於這種原因得到的天才稱唿,還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敏感地察覺到龍介語氣跟話語內容不太搭的杉田遊馬一邊糾結一邊向對方看去,抬頭的瞬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


    他張了張嘴,勉強發音:“……龍介君?”


    此刻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斂去了跟杉田見麵一來就一直掛著的微笑,沒什麽表情地半垂著眼簾,失焦的眼神如冰一般的蒼白荒寂,渙散地注視著杉田肩膀高度的虛空處;繼承自父母更偏向於母親的容顏是略帶稚嫩的昳麗,配上大病初愈般白皙得近乎病態的膚色,莫名地給人一種人偶似的毫無生氣的錯覺。


    他沉靜地默默坐在那裏,淡淡的疏冷之感縈繞在他的身邊,氛圍自成一界。


    纖細、脆弱、死氣沉沉。


    大概也就幾秒的時間,龍介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陡然彎起唇角,眼神也重新聚焦,與遊馬對視:“你剛才說什麽了嗎?我好像走神了。”


    杉田沒有迴答。


    他還怔怔地看著不到一秒之內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的龍介,被那瞬息之間的詭譎變化過程所震懾,入骨的寒意順著後背爬了上來。


    就好像成為了模式一般,現在對方的笑容的弧度和走神之前的弧度分毫不差。


    那種感覺又來了,就像上次,他聽龍介的試音時的感覺一樣,隻是這次更清晰、無偽裝地擺在了他的眼前。


    坐在那裏微笑著的少年,作為人類,充滿了違和感。


    簡直就像個死物……如同一池清澈的死水,隻映射出給別人看的影像,卻完全沒有屬於他自己的東西,甚至沒有一絲生機存在於其中。


    哪怕他說話時的語調和用詞再怎麽體貼溫柔,他的眼睛卻從來沒有透出任何的溫度。


    一旦曾經見過真實的一麵,那再來看對方的表現,就會感到越發的寒冷。


    這不是演技方麵的問題,而是更深層,更接近本質的……


    原本正在寫稿,卻被杉田吵的快寫不下去的由貴瑛裏,發覺驟然安靜下來後,詫異地抬頭望去。


    由貴在看到杉田那怔然的表情瞬間,臉色一沉,嚴厲地掃了眼龍介,張口打斷杉田的思考:“遊馬還記得你是來做什麽的嗎?弄完了就趕緊滾。”


    杉田下意識地迴答:“等等我還沒弄完!”頓了一下,勉強恢複了正常的遊馬繼續說正事,“龍介君你這周末有空嗎?有空的話周末就先開始突擊訓練一下吧,其他的都已經準備就緒了。”


    由貴不耐煩地打斷:“別開玩笑了,他周末要上音樂課。”


    “是小提琴嗎?”


    “鋼琴。”


    杉田迴想了一下自己查到的資料:“……是那位濱井美沙?”


    由於媽媽深田美幸的工作原因,龍介小時候找個音樂啟蒙老師都是世界級的——媽媽給他找了那位嫁到月森家的著名鋼琴家濱井美沙。


    月森家是音樂世家。目前家庭成員,除了尚未成年的獨生子月森蓮以外,除了小提琴家就是鋼琴家、指揮家……就連月森蓮那前小提琴家的父親,現在不幹了做的工作也是樂器公司的社長。


    月森太太因為晚婚問題,成名許久才結婚,連媒體都習慣了稱唿她為濱井美沙而不是月森美沙……反正現在除了老一輩還會因為結婚離婚改姓以外,新生代的大部分都還是因為叫習慣了,所以使用婚前的舊姓來稱唿。


    由於濱井美沙是美幸媽媽的好朋友,因此在美幸拜托對方給龍介負責音樂啟蒙的時候,對方很爽快地就答應了下來。而濱井美沙對龍介強大的學習能力也大為驚喜,沒多久就正式收了對方入門,所以濱井美沙那個大了龍介四歲的兒子就成了龍介的師兄。


    等到濱井美沙察覺到龍介的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直到現在濱井美沙還是無法理解,為什麽之前看著天分這麽好的孩子,竟然在音樂感染力方麵如此的一竅不通。


    ——同樣的曲子,為什麽別人就能演奏得深入人心,而龍介卻隻能玩炫技啊?!


    ***


    下章預告《名為月森的師兄》


    注:


    濱井美沙:出自《金色琴弦》,月森蓮的母親


    南野秀一:出自《幽遊白書》,本體是妖狐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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