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的醫館位於坊西,每天都有坊內的百姓來醫館看病抓藥,醫館館主姓莫,是這座醫館的第三代繼承,他們原本在老長安城開醫館,開皇九年遷到了崇仁館。


    中午時分,醫館來了一男一女,莫館主不知他們來意,接待了二人,兩人將身份銅牌和劍一起放在桌上,莫館主愣住了。


    “二位什麽意思?”


    “我們有件事需要館主配合!”


    莫館主聽完來意,半晌道:“我不懂你們什麽意思?”


    “你不需要懂,隻管照我們說的去做,我警告你,這可是權貴之間的鬥爭,如果伱敢和我們作對,你的三個孩子,還你和妻子都活不了,這座醫館也會一把火燒掉。”


    莫館主半晌點了點頭,對方的要求不高,少接幾個病人沒有關係,他可不想全家喪命。


    ………..


    距離醫館不遠便是上元觀,觀主劉啟明天師象熱鍋上的螞蟻,在道觀裏團團打轉,剛才他的情婦跑來哭訴,他的私生子劉匡失蹤了。


    劉匡才五歲,突然失蹤,著實把他嚇出一身冷汗,這可是他三十七歲才得的兒子,寶貝得不能再寶貝,兒子突然失蹤,劉啟明要急瘋了。


    這時,有徒弟來報,“觀主,外麵來了一名大漢,說是專門負責調查人口失蹤的。”


    劉啟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連聲道:“快請他進來!”


    走進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他笑了笑道:“劉觀主,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請裏屋說!”


    劉啟明把大漢請進裏屋,這裏沒有外人了,隻有他們二人,大漢淡淡道:“我就明人不說暗話,你兒子在我們手上!”


    劉啟明倒吸一口冷氣,盯著大漢道:“你說吧!要多少贖金?”


    “我們不是為錢!”


    “那要什麽?”


    大漢把一塊牌子放在桌上,“認識這塊牌子嗎?”


    劉啟明眯起眼睛道:“你是皇宮侍衛?”


    大漢點點頭,“我家主公要做一件事,需要你配合,好好配合我們,把事情做成了,兒子立刻還給你,如果你故意亂來,把事情搞砸,那對不起,你就別想見到你的兒子了。”


    “很難的事情嗎?”劉啟明咬牙問道。


    “不!對你來說,舉手之勞。”


    大漢低聲說了幾句,事情確實很簡單,但劉啟明一臉困惑。


    “你不要管為什麽,你隻管把事情做好,兒子就迴來了。”


    劉啟明忽然想到了什麽,他曾去給那座酒樓看過風水,難道他們是竇家?


    黃昏時分,崇仁坊忽然發生一件怪事,無數人家突然拉肚子,肚子痛如刀絞,很多老人孩子都拉得虛脫了。


    數百人慌了,紛紛趕去醫館治療,莫掌櫃裝模作樣診了脈,他走出大門,對數百人道:“這不是病,是邪氣,你們中了邪氣,你們要去上元道觀找劉天師驅邪,我這裏治不了。”


    數百人聽說是邪氣,都慌了神,一起向上元道觀奔去。


    劉啟明早有準備,他對眾人大喊道:“大家不要慌,讓我來作法,尋找邪氣的源頭!”


    他索性在大門處搞了一場法事,隻見劉啟明身穿法衣,手執桃木劍,挑著道符念念有詞,桃木劍一指黃符,大喝道:“疾!”


    黃符突然燃燒起來,外麵坊民越來越多,有上千人之多,但核心還是周圍的數百人,這就像滾雪球一樣,隻要把核心控製好,雪球就會越滾越大,大部分人都隻是跟去湊熱鬧而已。


    數百人激動得大喊起來,“劉天師,邪氣源頭在哪裏?”


    劉啟明緩緩道:“告訴各位,有汙穢邪氣在我們坊的地下水中流動,這種邪惡的髒東西把大家的井水都汙染了,大家喝了水,身體就出現了問題,隻要摧毀源頭,邪氣就消失了。”


    “源頭在哪裏?”數百人齊聲大喊。


    劉啟明桃劍一指東南方向大喊,“就在本坊內,第三組的東麵第一座大宅內就是汙穢邪氣源頭,大家去把它摧毀!”


    在天師劉啟明的鼓動下,數百坊民手執火把和棍棒浩浩蕩蕩向東奔去,越來越多的坊民加入,來到雲家大宅時,已經有數千人之多,每個人手執火把,群情激憤。


    劉天師木劍一指,“就在宅內,大家進去一看便知!”


    看守宅子的人打開門,被外麵的火把和憤怒人群嚇傻了,孫雷和蕭夏假扮成坊民,大喊道:“大夥兒衝進去!”


    數千坊民手執火把,撞開大門一擁而入,所有人都呆住了,十畝大宅內竟然全部是菜地。


    孫雷忽然指著無數糞水缸大喊:“就是這些糞水缸汙染了河流和地下水,也汙染了大家的井水,大夥才會生病拉肚子!”


    這個理由很有說服力,想到自己的井水竟然被糞水汙染,所有人都憤怒了,把上百口糞水缸砸得稀爛,菜地也全部摧毀,甚至把一段院牆也推倒了。


    守宅人嚇得連滾帶爬,跑迴雲家去報告。


    萬年縣令聽說崇仁坊發生民亂,嚇得帶著一群衙役趕來。數千坊民把縣令團團包圍,七嘴八舌痛斥雲家在崇仁坊違規種菜,導致他們井水被汙染,家人生病。


    朝廷一直就有規定,不準在長安城內種菜積肥,就是因為種菜積肥確實會影響飲水水源,但雲家肆無忌憚種菜,縣裏也不敢管。


    萬年縣令也想趁這次民亂的機會,把這個同樣令他頭大的問題解決了。


    “大家放心!本縣現在就去找雲家,告訴他們,不允許在崇仁坊種菜,本縣保證,他們不會再積肥種菜了。”


    蕭夏在遠處淡淡笑了起來,既然竇家說服不了雲家,那就讓數千崇仁坊的百姓來聲討,他就不信太子還敢違抗民意繼續讓雲家種菜。


    民意可用啊!


    蕭夏迴頭對孫雷道:“讓李姐放了劉天師的兒子!”


    雲家就在宣仁坊,他們家掛滿了白燈籠,雲家都頭纏白布,淒淒慘慘給雲師泰守靈。


    雖然大理寺在全力以赴破案,雲定興心裏有數,破案希望渺茫,兇手應該不在長安了,就算知道是誰,又去哪裏找?


    雲定興快步從靈棚裏走出來,不滿道:“發生了什麽事?”


    剛從崇仁坊逃迴來的看宅人戰戰兢兢道:“老爺,崇仁坊那邊出事了,幾千人衝進宅子,把菜地全毀了!”


    雲定興嚇一跳,“哪來的幾千人?”


    “都是本坊人,說我們菜地導致他們生病,拿著火把和棍棒,氣勢洶洶,小人晚跑一步就會被他們活活打死!”


    雲定興一陣頭大,這幾天雲家怎麽噩運連連?


    崇仁坊那塊菜地最初也是他父親想種菜而開辟的,那塊地買了好幾年,一直沒有建房,他父親想種菜,又不想出城,雲定興索性就把那塊宅地給父親種菜。


    剛開始被投訴時,太子也讓他們不要在城裏種菜,那是宅地,不允許種菜,但後來聽說對麵就是竇家的酒樓,太子又支持他們了,還要他們在飯點時澆糞水。


    從去年開始,老父親腿腳不太好了,也就沒有再去崇仁坊,但他們依舊安排人,每天在飯點澆糞水。


    他們也不當迴事,反正雲家的菜也不用錢買了,隻是沒想到終於引發眾怒,幾千人來砸房,讓雲定興害怕了。


    “縣衙來人了嗎?”


    “姚縣令來了,後麵的事情小人就不知道了。”


    話音剛落,縣令姚愷帶著十幾名衙役匆匆趕來。


    “正好雲家主在,崇仁坊發生民亂,家主應該知道了吧!”


    雲定興歎口氣道:“我聽說了,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


    縣令姚愷有民意做後盾,他也不客氣了,抱拳道:“你們在宅地裏種菜積肥,那裏緊靠坊河,又是在河水上遊,這幾天冰雪開始融化,把糞水帶進小河,導致坊內人大量生病,現在已經引發民亂,我要求你們立刻鏟除菜地,否則百姓造反,這個後果你們雲家承擔不起!”


    雲定興臉色慘白,點點頭,“我可以不再種菜!”


    姚縣令見雲定興答應不再種菜,他和緩一下語氣道:“雲家主,卑職其實是替雲家考慮,這裏距離崇仁坊很近,一旦暴民殺過來,軍隊也來不及救你們。”


    “多謝姚縣令提醒!”


    姚縣令又道:“還有,卑職建議那些被糞水汙染的泥土最好運走,不光會汙染河水,而且宅子也會變成臭宅,雲家沒法住人,賣也賣不掉,雲家損失就太大了。”


    雲定興歎口氣,“我府上有喪事,實在沒有精力,這樣吧!雲家出錢,煩請縣令找人替我處理,如何?”


    “可以!我明天找人把泥土運走,盡快把民亂平息。”


    “有勞縣令了!”


    孫雷和李鹿鳴迴來向蕭夏交差,蕭夏沉吟一下道:“還有一件事請你們幫忙!”


    “請公子吩咐!”


    “是這樣,去年國子學幾個學生毆打了國子學後勤魏主管,煩請你們二人替我找到這個魏主管。”


    “找到這個魏主管通知公子嗎?”


    蕭夏沉吟一下道:“我懷疑太子的人在監視他,你們要當心。”


    “會不會太子把他藏起來了?”


    蕭夏搖搖頭,“有這種可能性,但可能性不會太大,藏起來就等於提醒對方了,太子要想在對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一擊得手,他肯定不會有任何動作,你們的任務就是把他找到,然後也實施監視,一旦我父親帶人來抓捕,你們立刻配合抓人,不要讓他跑掉了。”


    “卑職明白!”


    兩人行一禮,匆匆走了。


    次日一早,萬年縣在崇仁坊發布公告,菜地已經鏟除,被糞水汙染的泥土也已運走,不會再汙染河水,請大家不要再鬧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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