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漫長,無盡頭卻還是綻放了光明。


    落玉殿之中,那奔襲了數地的暗紅色身影終於歸來。


    一瞬間,收掉結界。


    神魂歸體,那沉靜的睡著的人再次睜開了雙眸。


    姽嫿從床上坐起,那一雙靈動的雙眸輕輕轉動,將眼底彌漫的暗紅的光芒給壓了下去。


    這樣看來,並無半點異樣。


    甚至於,隻有那天真無邪的樣子。


    不多時,姽嫿梳洗了一下,門便被扣響了。


    很突兀,卻又那樣順其自然。


    “請進!”姽嫿天真無邪地笑笑,打開了門。


    果不其然,門外站著那個在天界高高在上的帝尊鴻鈺。


    “阿瑤,還好嗎?”他那一向古井無波的眸帶著些許的情愫,輕輕開口道。


    晨曦灑在那半張無比精致的臉龐之上,淚痣點點,哪裏還有半分的冷酷和絕情。


    白衣勝雪,卻第一次讓他穿出了柔和的樣子。


    一如七千年前記憶之中的模樣。


    令人為之傾倒!


    有那麽一刻,姽嫿懷疑,眼前這個對她無限溫柔的男人,是曾經那個對她極好極好的男人。


    他的名字,是幽篁。


    是那個她用白驀然的身體在死水河畔見到的那個她為之傾心的男人。


    也許,幽篁和鴻鈺真的不是一個人,可,他們又的的確確是一個身體。


    無論如何,橫杠在他們之間那無數仇恨和痛苦,都無法抹去了。


    那些,已經再無任何意義了……


    “還好,隻是——”姽嫿搖了搖頭,神色有些哀傷,丸子頭上的幾縷碎發掉落,蓋住了她眼簾之中一閃而逝的恨意。


    多想無益,她如今該做的,並不是這些……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本尊帶你去一個地方。”幽篁緩緩步入,他目光中帶著請求,詢問似的征求著姽嫿的同意。


    “去哪裏?”姽嫿好奇心被撩了起來,竟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幽篁故意賣了個關子,輕笑道。


    那個樣子,竟比鴻鈺誘騙失了記憶的白驀然還要溫柔數倍。


    隻是,無論多少神情,在如今的姽嫿眼中,換來的都不過是輕聲嗤笑。


    “花族昨夜似乎有變動,帝尊你可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姽嫿按捺住衝動,眨了眨雙眸,還是將正事給放在了前頭。


    “跟本尊去,本尊會告訴你的。”幽篁那一刻,眉眼清澈,言語真摯無比。


    “好吧!”姽嫿點了點頭,情緒說不上來是歡悅還是遺憾。


    她灼灼的目光看向鴻鈺,看起來那樣美好,竟然一刹那讓住在那個身體裏真正的靈魂晃了神。


    若是真的可以拋開一切走下去,又該多好?


    隻是,鴻鈺終究還是迴過來了神,修長的手輕抬,一道流光劃過,將兩道身影帶入紅塵縈繞間。


    幾乎是一刹那,便已經天地轉換。


    天界的晨曦,在人間,竟還是黑夜。


    隻是,人間的黑夜,卻又著萬千燈火的輝煌,無比美好。


    姽嫿站在這熙熙攘攘的鬧市之中,頓生無限感慨,數萬年的歲月,如走馬燈一般掠過。


    那些或開心,或痛苦,或歡悅,或悲傷的日子,終於還是逝去。


    她要麵對的,仍舊是未來。


    是在心千瘡百孔之後的複仇!


    浮浮沉沉,還真的是戲劇無限……


    “阿瑤,你怎麽了?”幽篁拉著那蔥白的手腕,放大的俊臉帶著點點的疑惑。


    她不挑破,他便不會說。


    那在她眼中的利用,於他而言,卻是無比奢侈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伴了她七千年,終於為她而醒。


    這百年來的每一刻,他都在等待著她的真正歸來。


    如今這一天真正到來,於他而言,已經是數萬年歲月之中最慶幸的事。


    “沒什麽,我隻是被這裏的新奇震撼到了,帝尊,這裏是人間!”姽嫿眸中雀躍,她在不自覺中鬆開被拽著的手腕。


    向著那攤上的各種物件奔去,少女心性,沒有半分的嫻靜文雅,卻有著獨屬於她的靈氣。


    哪怕知道,那不過是她的裝模作樣。


    他依舊那麽滿足。


    曾經,這個身體利用了她那麽久,讓她幾乎痛不欲生,心如死灰。


    如今,她利用他,縱然是讓他為之付出一切,又有何妨?


    燈火輝煌,如萬千星光,蔥蔥鬱鬱。


    幽篁就那樣亦步亦趨地跟在那個瘋玩著的少女身後,靜靜地將她翻翻揀揀看上的物件悄無聲息地買下。


    隻因,他不知道,他最後能夠留給她的禮物和記憶,還會有多少。


    無論真心還是假意,她喜歡,便是最好的。


    穿梭在這長長的街市之上,一直在撒著歡奔跑的少女終於停下,向著身後的人招手,用清亮的聲音開口道:


    “帝——”


    隻是,才一個字,她就停住了聲音,拿著兩個做的十分精致的麵具,有些微愣。


    “喚我公子吧!”鴻鈺上前,接過姽嫿手中的兔子麵具,細細打量了一番。


    他若是讓她喚阿鈺,她,估計不會。


    所以——


    “好,好吧。”姽嫿嘟了嘟嘴,然後麻利地將那半邊鳳凰麵具帶在臉上,笑容清淺地開口問道:


    “公子,好看嗎?”


    靈動的眸,藏著一絲絲的狡黠。


    那與記憶之中別無二致的模樣,再一次刻在他的眼中。


    不知又勾起多少過往雲煙……


    “好看。”幽篁頗為戲劇性地將那個兔子臉的麵具戴在麵容之上,輕道。


    甚至於,他覺得,若時光能夠定格在這一瞬間,又該多好。


    “哈哈,真可愛!”姽嫿盯著帶了麵具的鴻鈺,咧嘴一笑,沒大沒小的樣子。


    她不過是不想看清楚這張臉,那種濃濃的厭惡和恨意在她心中蔓延。


    她,怕,會忍不住動手。


    麵對這個毀了她一切的男人,她做戲,於心,太難!


    “阿瑤開心就好!”幽篁戴上了便沒有想再去拿下,他溫和開口道。


    “走嘍!”姽嫿轉過頭,忍住心中那死死壓住的情緒,歡悅道。


    窈窕之姿,靈動之態。


    劃過記憶,蕩向未來。


    幽篁抬了抬眸,再次跟了上去,唇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苦意,卻又有著無限的滿足。


    時間已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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