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間,已然良久,花族亂做一團時,從凡間不知道遊曆了多久的帝尊鴻鈺帶著不速之客來到了落玉殿。


    落玉殿本就是冷情,這侍女什麽的並不多,內殿除了暮雨這個唯一可以信任的仙君,再無一人。


    於是乎,花瑤跟著幽篁入了內殿之時,暮雨倒是被咋了一大跳,但他已然是跟隨了鴻鈺許久,自然也是知道輕重,垂首微微拜道:“帝尊!”


    幽篁抬了抬眼皮,吩咐道:


    “去吧,不要任何人進來內殿,對外隻要聲稱本尊去了凡間便好,若是消息有半點泄露,你應該知道要付出的代價!”


    “暮雨明白!”垂首之語,暮雨恭敬行了一禮,然後退下。


    花瑤本身是朵牡丹,生的更是明眸皓齒,唇紅齒白的俊俏小姑娘模樣,雖然看起來不過至多十歲的模樣,卻靈氣逼人,看起來極為賞心悅目。


    雖然此時她因為失去了父君心情不佳,但那丸子頭這一路行來被風刮的有些淩亂,碎發總是拍在她的臉頰上,讓她有些抓狂。


    “阿瑤,我幫你!”


    清潤的嗓音,慢慢地貼近的氣息,那一雙骨節分明的雙手便輕輕地放在了她的發髻之上,冰涼的觸感點點滴滴。


    還沒讓花瑤來得及拒絕,便已經輕易梳好,長發陡然垂了下來,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給這張小臉又添上幾點緋紅。


    “謝謝帝尊!”花瑤看起來倒是不複在花族那樣的淩厲,此刻看起來瓜子臉上有些怯生生的樣子。


    眼前的男子離她不過幾寸,讓她既尷尬,卻又有些羞怯,雖然百年在天界之中不過是小孩子,可她卻從來什麽都懂……


    “不用。放心,以後,本尊會護著你,再不讓你受到半點的傷害。”


    幽篁往後退了幾步,輕柔地笑了笑,溫和地開口:“你隻要記得,不論發生什麽,本尊都會一直陪伴著你!”


    “那如果有一天帝尊不需要我了,還會護著我,陪著我嗎?”


    花瑤揚起頭,似乎有些膽怯他出口的答案,那一雙剔透似琉璃的眸一直看向男子的眼底,似乎想要看穿那一刻他的心。


    “本尊會永遠需要你的。”幽篁就站在那裏,墨眸中隱隱透出一絲絲的哀傷,他明明白衣似雪,氣質如華,此刻卻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痛楚縈繞,滿目灰白。


    “為什麽?”花瑤似有些不相信,追問道:


    “若是你要我兌現的承諾我做到了,你會不會就不再對我好了?”


    “不會有那麽一天的,若風神君既然將你托付給本尊,本尊也歡喜你在本尊身邊,所以,就這樣靜靜地陪本尊走下去,好嗎?”


    幽篁輕掀唇角,聲音是眾仙從未見過的溫和,在這個少女麵前,他再無半分他該有的樣子。


    “好!”花瑤重重地點了點頭,歡悅道:“謝謝你!”


    “一切都會過去的,快些去睡吧,明天起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幽篁再次留戀地望了一眼那再次對著他笑的少女,輕聲安慰道。


    “嗯!”花瑤笑容雖勉強,卻還是很乖順地點了點頭,應和著走到了屏風之後。


    幽篁終於也不再猶豫,慢慢地推開這大殿的門,抬起那重如萬鈞的腳,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但每一步,都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那一張前一秒還笑的如沐春風的麵容,頃刻之間就變得陰蟄哀慟。


    血紅在那一雙看不到底的深邃的黑眸中隱隱跳動,那期間充斥著許多無比複雜的情緒——


    留戀;愧疚;悲傷;後悔;彷徨;無奈;還有那刻骨銘心的愛,都緊緊地印在瘋狂之中,漸漸化作一滴淚,吧嗒一聲從他的眼角滑落,


    是的,他不是鴻鈺,他是幽篁!


    從百年前阿嫿受刑蘇醒的那一刻,他便真正地控製了這一副軀殼。


    七千年的守候,百年的奔走,如海潮般痛徹心扉的悔意,而今,在她重新歸來的這一刻,有了迴報。


    阿嫿,她迴來了,而他,也迴來了!


    哪怕再難,他也想,再自私地陪你度過這段對他已經是無比奢侈的日子。


    因為,鴻鈺因為無盡的夢魘陷入了沉睡,終於,也有一天,他幽篁能夠做一迴真正的自己。


    不再是鏡中花,水中月,永遠隻是一抹意識,一個幻影……


    雙生之術,他的出現不過是上一任天帝親手埋下的棋子罷了!


    可笑他鴻鈺籌謀了數千年,不惜用三百年去臥薪嚐膽,用他幽篁的情去毀了魔界的尊主,說到底,卻也不過是赤裸裸的算計罷了……


    他們的出現,本身便是一個錯誤!


    他愛上阿嫿,從一開始便注定是孽緣!


    他與鴻鈺,總歸是一個人,那些曾經加注在阿嫿身上的痛苦,總歸是再也無法輕易抹去,他現在能做的,便是拚盡一切去贖罪。


    百年前那一縷黑氣飄向花神穀之時,他便知道,她沒有死,而是以花神之子的軀體複生。


    整整百年,他不敢去打擾半分,因為,他知道,她在養傷。


    百年後的今天,哪怕她是有意接近,他也會永遠裝作不知,他會努力地扮好鴻鈺的角色,毀掉鴻鈺的所有,用自己的毀滅去換她想要的一切!


    哪怕,是他死!


    他如今唯一所願,不過是能與她呆的再久些,將那些該做的事情一一做完,不過是期盼那決絕的一天來的再晚些……


    他已經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自己麵前一次,那種心如死灰的絕望,那種親手殺了最愛的女人的悲劇,他不想,不會,也絕不能再經曆第二次!


    所以,這一次,無論發生什麽。無論怎麽篡改天命,他,也要護著他心愛的女人!


    終於,幽篁跨出這門檻,輕輕地闔上了閣門,他就那樣轉過身,在這昏暗冰冷的夜裏負手而立站著,直到裏麵燈火熄滅了許久。


    萬籟俱寂之中,他額角已經不知道何時染了一縷冰霜,他才揮了揮手,神色有些疲倦,戀戀不舍一步步離開。


    夜,依舊是漫長,這其中掩藏著的一切,卻都在悄無聲息的發生著,花族;天帝,還有已經蘇醒的兩個魔,已經在漸漸將一切握在手中,又是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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