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小築。


    “朱....朱教習.....”


    常公子,包括兩國所有的士子,不約而同開始瑟瑟發抖。


    朱瓊玉乃是步雲宗戒律堂長老,也是步雲劍首的三徒弟,出了名的手腕剛強,雷厲風行不輸男子,修的劍道和張缺二如出一轍,據說就連現任掌門餘丁,平時都得讓她幾分,若不是因為她是女子,現在掌門是誰都不好說。


    常公子包括在座見到這朱瓊玉,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他們當中有不少都曾經在步雲宗進修過一段時間,畢竟君子多佩劍,除了六藝之外,劍道也是必修課程。


    “朱教習,您今天下來是?”常公子小心翼翼問道。


    他們在青樓裏見到朱瓊玉,大概就跟壞學生去網吧被教導主任抓到時一個心態。


    雖然已經不在山上跟著修習劍術,但見到這個女人,腳杆子仍是忍不住的打顫。


    聽到常公子如此稱唿,李宣恍然大悟。


    這女人的氣場,確實不是一般強,如果她湊近一點,李宣就真的喘不過氣了,不由自主腦補了她帶著眼鏡,拿著小皮鞭的身姿。


    ‘看來老張自己雖然混的不怎麽樣,徒弟卻很厲害啊,居然是步雲山的教習,那起碼得是....六品的大高手吧?’李宣心中一凜。


    “有你什麽事,出去!”朱瓊玉一雙丹鳳眼淡淡掃過,其中的鋒芒讓常公子趕緊閉嘴,兩國士子早就如坐針氈,如蒙大赦跟躲瘟神似的,一起縮著腦袋從後門溜走,隻剩了綠蕊膽戰心驚的,在旁伺候。


    人都走後,朱瓊玉柔聲道:“師父,您怎麽不跟徒兒說一聲,就自己跑下來好幾天,我們都很擔心你。”


    “還是瓊玉最讓師父暖心。”張缺二撫須笑道:“這幾天在小李哥這,著實學了不少東西,剛剛還見他手書了一副詩詞,我這輩子都沒有這般開心過。”


    “字?”朱瓊玉眼前一亮。


    來之前,她還心存疑慮,剛剛特意借了香香的人偶,發現上麵道韻天成,卻也仍將懷疑留在心底。


    畢竟,凡間之人恰巧撿到幾件仙物,雖然概率極低,卻也不是沒發生過的事情。


    “你且看看吧。”張缺二知道小徒兒心存疑慮,笑嗬嗬的將宣紙拿給朱瓊玉。


    ‘師父剛剛親眼見到這位寫字,那應該不會有假。’朱瓊玉剛接過來,丹鳳眼就呆住了。


    上麵龍飛鳳舞的大字,仿佛有著某種魔力,將意識扯到天外。


    懸於寰宇的長河奔流不惜,青山仿佛天柱般亙古矗立,一顆煌煌大日高懸天穹,光照諸天萬界。


    河中奔騰不息的衝刷裹挾著砂石,每一顆砂石中,都顯現出一個橫壓當世的人傑,有氣血狼煙三千裏的絕世武神,掌中拿捏佛國的金身羅漢,威嚴似淵,口含天憲的皇者。


    甚至....還有一些隻存在於傳說中,朱瓊玉聞所未聞的修煉體係,都在長河中,如過眼雲煙般,令人應接不暇。


    這些,毫無疑問都是二品以上的大修,不乏一品的人間絕頂,但他們都消散在了緩慢而堅定的長河中。


    朱瓊玉感覺自己十分渺小。


    在這般天地大勢下,如同一隻螻蟻般。


    隻有一個人影,一個年輕人的身影,橫臥在漁船上飲酒垂釣,悠然自得。


    正要看清那人的臉時,朱瓊玉醒了。


    在這個地方,時間仿佛停滯了,仿佛過去了很久,但其實才過了一瞬,因為手中那副字,墨跡還未幹透。


    朱瓊玉胸前的高聳起伏不止,唿吸急促,眼中除了驚駭就是驚駭。


    “知道李前輩的厲害了?”張缺二趕緊給小徒弟打眼色。


    這小徒兒最像年輕的自己,心高氣傲,寧折不彎,他當了長輩才知道,曾經師長有多頭疼自己這種性格,怪不得早早就把他趕下山。


    萬一衝撞了前輩,可不是小事。


    她深深看了眼麵前這位卓爾不群,遺世獨立的青年,福了福身子,道:


    “小女子朱瓊玉,這段時間師父承蒙照顧了,當時還對前輩有所猜疑,今天終於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是奴家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自己的小心思,包括一舉一動人家肯定都知道,不如直接說實話,在大能麵前,藏著掖著是最愚蠢的。


    ‘你可一點都不小。’李宣搖頭失笑道:“人之常情,不必耿耿於懷。”


    如果自家的老人,連招唿都不打就跑到別人家裏去住,自己一樣會著急,畢竟世道這麽亂,萬一遇上壞人怎麽辦?


    現在看來,這位‘美魔女教導主任’已經從詩裏品出了自己高尚的情操,才由衷的道歉。


    老張對徒弟的思想品德教育很到位嘛,知恩圖報,不會仗著武者的身份恃強淩弱。


    想到這,李宣微微坐直了身子,笑道:“舉手之勞,我也是和老張投緣,才當了忘年交,你也別站著了,坐我鞭上吧。”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習慣卑躬屈膝的人,不卑不亢才能結交朋友,太過諂媚,人家就把你看輕了。


    朱瓊玉放鬆了身段,跪坐在李宣身邊,就聽張缺二說道:“以後我不在了,你要向李前輩多請教。”


    老張過段日子飛升天門,一時半會肯定無法照顧步雲宗了。


    如果徒兒能與李宣混個眼熟,那安全便有了保障,有能隨意下凡的真仙罩著,隻要不作死,劍宗還能再興盛一萬年!


    朱瓊玉何等聰慧,一下就明白了師父的意思,這是暗示麵前這位神通廣大,讓她趕緊打好關係。


    便給李宣倒了杯酒,輕聲道:“前輩此前的磨劍圖,奴家也曾見過,其中意境真是高山仰止。”


    ‘原來前幾天男扮女裝的那位姑娘,是步雲劍宗的弟子。’


    李宣前世雖然學的是文科,但人稱邏輯小王子,略微一推理,不難想通。


    老張癡迷字畫,那他的徒弟耳濡目染也對此道感興趣,是很符合邏輯的事情。


    練武之人,達者為先,也是很符合邏輯的事情。


    君不見前世那些富豪,對於真正的大師也是十分敬仰的,甚至願意花天價買下作品,這幾天老張也時常說,練劍如做人,什麽樣的性子,便能養出什麽樣的劍,自己當年若是早點醒悟,也不至於白白蹉跎歲月。


    “隨手練筆之作罷了,今天寫字也是因為老張的日子快了,才認真了些。”李宣微微一歎。


    書畫這方麵,還真沒見過比自己更厲害的,人家有點崇拜的小眼神,很正常,自己也得維持住大師風範。


    “隨手之作已是讓奴家有撥雲見月之感。”朱瓊玉臻首低眉。


    她是高傲,嚴厲,但並不是傻子。


    隨手練筆之作就蘊含大道,認真寫一幅字能解天門之困,如果真的能得到李前輩的指點,


    那簡直是難以想象的大機緣。


    這個前輩能推算出師父飛升的日子,特意留下字畫,明顯對於張缺二是很欣賞的想來隨手庇護一下步雲宗也會欣然答應。


    李宣雲淡風輕一笑道:“正所謂平淡之中藏真理,修煉之事不可操之過急,也要適當的體會塵世中的紛紛擾擾,說不定沉下心來,生活中不在意的小事,反而會有讓人豁然開朗之感。”


    一邊練武,一邊當老師壓力是很大的,聽說不少修行者都是因為壓力太大,憋出心魔了,需要用其他方式排解一下,能理解。


    如果這位美魔女教導主任,消除壓力的方式就是用自己.........的書畫,那就賺大了。


    之前女扮男裝的姑娘,出手如此闊綽,步雲宗家底果然是很豐厚的,老張作為自己的第一個客戶,人都要走了,自然不好意思收錢,但後輩卻發展成客戶,那可是一筆大收入啊!


    帶著欣賞的目光,李宣掃過朱瓊玉一眼。


    嗯,確認過眼神,是富婆沒錯,而且還是一個漂亮的富婆。


    如果能多幾個這樣的客戶,何愁大業不成,連豬肉鋪子都可以不用開了啊。


    李宣的表情,非常滿意。


    ‘師父常說我性子不要太急,看來這位前輩也是一個看法,或許我真的該做出改變了。’朱瓊玉微微一怔,陷入沉思。


    由於小時發生的事,養成了她現在雷厲風行的性子,連修行也是這般,雖然高歌猛進,但終究有幾份根基不穩。


    李前輩不愧是微言大義,三言兩語就看出了自己的阻礙,並且指點迷津,給出了解決辦法。


    “受教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朱瓊玉抿著嘴唇,輕歎一聲。


    照這個路子走下去,自己恐怕會和師父一樣,走上絕路吧?


    還好,自己碰到了前輩,師父也碰上了前輩。


    一個抱著發展客戶的心思,一個抱著巴結前輩的心思,兩人在芳華小築中相談甚歡。


    “對了。”朱瓊玉轉過頭,“前輩喜歡清靜,去轉告外麵的人,今天的一切,都給我爛在肚子裏。”


    綠蕊機械的點了下頭。


    走出去的時候,她已經渾身發涼,失魂落魄,若不是被朱瓊玉的冰冷劍意刺激,連路都走不動。


    走過屬於自己的芳華小築,綠蕊從來沒感覺過,這條路如此之長。


    看著在外等候的士子們,她麵露慘笑道:“我剛剛開罪了仙人,隻怕命不久矣了。”


    “這從何說起?”


    “如果單是一個大儒,也要顧及碎月樓的麵子,不會對你怎麽樣的,到底是怎麽迴事?”


    “你倒是說啊,急死個人。”


    士子們一肚子問號。


    綠蕊渾身無力的坐在地上,喃喃道:“你們口中的步雲宗戒律長老,是那瞎眼老者的徒弟。”


    眾人看見綠蕊似乎還未說完,就坐在地上嚶嚶嚶的哭了起來,斷斷續續的說:


    “然後,朱長老就把我趕到一旁,親自給那位殺豬匠倒酒,就像一個小女兒般。”


    眾人:“???”


    是不是我們打開的方式不對?


    全天下,能讓她恭敬叫師父的,隻有一人。


    步雲劍首,張缺二。


    剛剛他們還在這為步雲劍首寫詩,原來真正的步雲劍首就坐在這?


    之前那首鎮國級的詩詞,常公子也隻是激動居多。


    畢竟這種東西雖少,卻是真實存在的,他們的震撼程度,也遠遠不如現在。


    怎麽可能?


    天下聞名的步雲劍首,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老邁不堪的瞎眼老頭?


    要知道,當年雖然在步雲山上呆過一段時間,但那時張缺二已經不下山走動了,始終沒有機會見到真顏。


    等等....剛剛那瞎眼老者,好像在給那李屠戶磨墨?


    嘶——


    常公子人快傻了。


    張缺二何許人也,連大離王的頭發都敢摘,現在居然態度謙卑的坐在一位年輕人身邊,親手為他磨墨,宛如一個忠實的老仆。


    而且得到詩詞後,還一副激動的表情,仿佛.....得到了什麽至寶一般。


    嗯.....


    思及此處,常公子的腦海裏,驚濤駭浪般翻卷起來,想起李宣的心緒,再也不是學生看待老師的謙卑,而是心跳加速,忍不住猜測起了這位的身份。


    權貴?


    不可能,世間沒有能讓他低頭的權勢,步雲山立在大離和大燕之間,如此多年都沒有歸於任何一方,張缺二根本沒把王侯放在眼中。


    劍客同道?


    這就更不可能了,張缺二說過,天下名劍,隻有他手中白虹一把,其他人不配藏劍於身,而且朱瓊玉這種眼睛長在腦袋頂上的女人,哪怕是名宿前輩當前,也不可能親自為其倒酒。


    難道.....


    這一刻,常公子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一個難以想象的驚天消息。


    此前他還以為,麵前這位姓李的年輕人,是一個出世隱居的大儒。


    而現在看來,恐怕是從天門上下來的仙人,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仙人,是儒武雙絕,隨手寫下的字畫便能讓天下第一劍客心悅誠服,鞍前馬後的仙人。


    而且天門規矩森嚴,隻準上不準下,能隨意下凡,在天界的地位,恐怕也是十分超然的。


    想到這,常公子腦瓜子嗡嗡的,眼中止不住的冒出金星,後背已經被浸出的汗水濕透。


    依稀記得,大燕八年前的一次祭祖大典,還是因為泠音郡主年滿十歲,傳說是先天木靈之體,才引得上界的先人耗費大代價破界送來功法仙器護身。


    那時滿場的郡王,大儒,武道強者都整整齊齊跪了一地,隻有燕雲將軍身為一品高手,才有資格站著。


    明顯,那位燕國先祖,也沒有能力,或者不願付出代價真身降臨。


    這樣,為何老劍首張缺二如此恭敬,朱瓊玉溫順的在旁邊伺候,一切就能說得通了。


    綠蕊也不傻,剛剛還是臉色慘白,準備自薦枕席,讓這位大儒老爺消消氣,原諒自己,現在則是徹底絕望,泣不成聲。


    天界都是神女仙女,自己這種蒲柳之姿,人家看得上嗎?


    沒看人家步雲宗的戒律長老,心狠手辣朱瓊玉都乖乖坐在旁邊當侍女嗎?


    這幫眼高於頂的士子們,現在的感覺,就像坐在夜市攤子上喝酒吹牛,正好吹到世界首富身上,雖然經常吹那誰如何如何,但從來也沒親眼見過,但你突然發現,那個世界首富就坐在不遠的地方,給一個平平無奇的年輕人倒酒。


    那個被世界首富巴結的人,還是自己平時看不起的同班同學。


    良久,都沒有人說話,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著荒誕的現實。


    “咦?”


    路過的香香發現,在場所有的士子,突然就不談笑風生了,而是個個如喪考妣,一臉虛弱,小心翼翼的連大氣都不敢喘,而不久前還欺負自己的綠蕊,好像整個人丟了魂,從水裏撈出來似的,不複往日的精明狡黠,就像.....整個人都被玩壞了......


    ‘我說芳華小築剛剛聲音為何那麽大!難道........’香香沒有生活在21世紀,否則她一定會說出多人運動這,rbq,這兩個詞。


    “這.....這....”


    她滿臉通紅,使勁跺了下繡鞋。


    ps:懶得斷章了,湊一起發給大家算了,今天白天停電,更新有點晚,得給讀者老爺們道歉。


    如果讀者老爺們不肯原諒我的話,就拿著推薦票,晚上來扇我屁股,嚶.....老夫會洗白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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