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的挽留自然是盛情難卻,可是北雪從夏家出來的時候和薛氏說中午之前一定趕迴來做飯的,這倒是讓她有些左右為難了。


    在這個時代,出了嫁的姑娘,還真是鮮少能迴娘家和娘親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就算是迴來,基本也是有旁人在場,忙乎一天下來,連個說體己話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這樣的機會果真是不多。


    這幾日,本來薛氏就對她越發的客氣,她也不能因此就拿大啊,這可不是聰明人的做法。於是隻好抱歉地對蘇氏笑了笑,“娘,今天我就不在家裏吃飯了。您也知道二叔的媳婦被休了,現在婆婆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我這也是抽空才迴來的,中午若是不迴去做飯,怕是婆婆那邊會不高興,而且做了午飯還要給大郎送到鋪子裏去。”


    蘇氏一聽,女兒顧著婆家,想著體諒婆婆家裏的人,她倒也高興,“好,好!不吃就不吃,那進屋說會兒話總行吧。”說著就攜了北雪的手,將手裏的魚交給了孫靈芝。


    孫靈芝皮笑肉不笑地接了,轉身去了廚房。


    進屋坐定之後,蘇氏在炕邊的匣子裏抽出幾碟幹果子,就往北雪手邊推了推,“拿著吃?”


    “好!”北雪笑著捏了一塊杏肉放到嘴裏。酸酸甜甜的感覺,立即讓她雙眼微眯。一直以來她都喜愛這個味道,隻是從小娘就告訴她,“桃養人,杏害人,李子樹下埋死人。”也就是說可以多吃桃,但要少吃杏,至於那李子。就更是得少吃又少吃了。


    看著她一臉滿足的表情,蘇氏的嘴角也微微翹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壓低聲音道:“雪娘,你們家門口那幾個縣衙的人還沒走?”


    “沒有。”北雪搖搖頭。有些無奈地說道:“本來是三個人,可不知道為什麽昨天晚上又來了兩個。人家也不和我們說話。也不進屋找飯吃。似乎是一到飯點,就有人來換崗。而且今天早晨大郎去店鋪的時候,他前腳剛走,後腳就有兩個縣衙的人跟了上去。”


    “哎喲!”蘇氏唏噓不已,“看樣子這事兒八成假不了了。這縣太爺都被那黑將軍支得溜溜轉。”想了想又道:“你也不想一想,咱們涇水縣小小的縣衙一共能有多少衙役,你們家門口就守了五個,想必這陣勢是假不了了。”言辭中。已經非常相信了這件事。


    “誰知道呢!”北雪一時頭疼,也不大想提這件事。隻覺得千頭萬緒,理也理不順。偏偏那夏昱本來挺開朗的一個人,這兩天卻成了悶葫蘆,整天悶著腦袋,什麽也不說。又道:“娘,你在街市上走動,有沒有聽說左安林怎麽樣了?還有白少爺,有沒有受到牽連?”


    “聽說了!”蘇氏雙眉一皺,“據說左森差人連夜從好幾個大地方請來名醫。左安林那命是保住了,可兩條腿是廢了,聽說這一輩子都走不了路了。至於那個白少爺……”她看了北雪一眼。瞄著她的神色道:“據說是他被白老爺禁在家裏不許出來了,白家整天大門緊閉,連個下人都很少出來,所以也不知道有什麽動靜。”


    這也正是北雪所擔心的。


    強龍難壓地頭蛇。現在左家是顧著給左安林治傷,一時也顧及不到別的。可是左安林是左家的獨子,又在三河鎮稱雄稱霸的習慣了。就這麽硬生生地要了人家的雙腿,換做是誰能咽下這口氣。


    那黑將軍看似是給自己出了氣。可是留下這個爛攤子該怎麽收拾?


    就算是夏昱這邊能按照夏承恩預想中的發展,過段時間夏昱進京與親生爹娘團聚。那麽白卓謙一家怎麽辦?自己的娘家怎麽辦?這可都是左家報複的對象啊!


    蘇氏看著北雪越發的不安,忙勸慰道:“沒事。沒事!依我瞧著,那左家父子早就嚇破了膽子。本來就是他們有錯在先,能留他一命。左森也該感恩戴德了。”


    北雪搖搖頭,“這還真是不好說。”想了想又道:“若是左安林能保住一命,左森也定會顧及到兒子的將來,想必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動靜。可若是左安林真是一命嗚唿,年過半百的人喪子之痛,那估計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吧!”


    “你就別擔心別人了,還是先想一想你自己。”蘇氏有些擔心地看著女兒,“若是夏家大郎真的就迴了京城,你也要隨著去的。人家侯府高門大戶,你雖然以長媳的身份過去,可會不會被欺負啊?”


    北雪不由感歎,果真還是親娘啊!


    她想的不是女兒未來的榮華富貴,不會像淩彩鳳等立即開始巴結,看看自己能圖到什麽好處。而是首先考慮到女兒會不會受欺負。


    不過這個問題,著實是讓北雪語塞難答。


    會不會受欺負?包括到現在,北雪都不知道那渤海侯府裏麵到底都有什麽人。以後受不受欺負的事兒似乎還遠著呢!而她倒是極為擔心自己的娘家,不由攜了娘親的手,沉著聲音道:“娘,大嫂待你可好?”


    蘇氏一笑,猶豫著道:“好,怎麽不好!”


    “娘,你是婆婆!”北雪加重了語氣,“婆婆就該有婆婆的樣子,針頭線腦的小事兒可以不計較,您也可以當成是大嫂年紀小不懂事,可在原則問題上,你一定得拿出婆婆的威儀來。”


    蘇氏就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人年紀大了,還不就是圖個一家團圓,和和睦睦的。你大嫂自小跟隨著爹娘在木匠鋪長大,滿腦袋都是生意經,一手算盤打得劈叭直響。”停了停又道,“人倒是一個會過日子的,也是個會算計的,就連家中每一天有多大的開銷,多大的收入,是不是收不付支她都能算得清清楚楚。”說完,蘇氏就重重地歎了一聲。


    生活是來享受的,可不是天天來算計的。


    北雪頓時就明白了娘親的想法,更明白了孫靈芝是如何精打細算過日子的。


    這樣沒有錯,可一味地想著怎麽收入、怎麽支出、甚至連家裏讀書的二弟和桃子,她都想利用上來賺錢,那北雪實在難以接受。所以也就非常擔心,她是不是同樣對娘親不好。


    娘倆說了一陣,眼看著就到了做午飯時間,北雪就匆匆起身準備迴婆家。


    蘇氏雖然話未說完,但看著北雪一臉匆忙的樣子,也就欲言又止了。


    北雪牽了娘親的手,“娘,改天找個寬裕的時間我再來。”


    “好。”蘇氏點點頭,送她出了正屋。


    剛一跨出北家的大門,就迎麵看到了腰間挎刀的衙役,一動不動地站在北家大門口。北雪心中一奇,一早晨她從夏家出來的時候,明明沒有衙役跟著,怎麽這一會兒又站到這裏來呢!


    瞄了一眼,北雪繼續往前走,至於這衙役,想跟著就眼著吧!


    先到集市上買菜。


    既然娘親說集市上的江魚便宜,那她也去買一點。又提了點青菜,二斤準備煮湯的骨頭,就匆匆迴了夏家。這一路她雖然沒有迴頭,但一直能感覺到那個衙役在後麵遠遠地跟著她。


    北雪不由在心裏輕歎,還真是盡職盡責。


    迴了夏家,北雪搬了一張小凳子坐在院中擇菜。夏貞也坐過來幫忙,兩個孩子圍在她身邊跑跑鬧鬧地玩那種用手縫製的小口袋。


    夏承恩今天沒有出門,也不知道在院子中敲打著什麽東西。他抬頭看看太陽越發強烈,就迴頭對夏貞道:“貞姐兒,去把那桶‘大紅袍’拿來沏上一大壺,我給外麵的幾個官差送過去,這大熱的天,就那麽站在那裏硬生生曬著,準會口渴的。”


    正要幫北雪洗菜的夏貞應了一聲,轉身進屋去取茶葉去了。


    大紅袍?北雪在心中暗想,估計是黑將軍送來的箱籠裏的東西。要不然她可沒聽說家裏有這樣好的茶葉。


    從正屋走出來的薛氏,就微微地笑。隨後坐到北雪身邊,兩個人說著今天中午吃什麽,又說午飯給夏昱送去什麽。


    不一會兒,夏貞從屋裏端著茶壺和幾個茶杯走了出來。


    夏承恩笑嗬嗬地接過來搬到門口,又搬來幾張小木椅招唿著門口的衙役過來吃茶。一開始那幾個衙役都有些不好意思,吞了吞口水沒敢過來。


    “天熱總得喝口水吧!”夏承恩舉著茶壺往茶杯裏倒。


    其中有一個麵目清秀的衙役就說了,“我們風大人說不能隨便占老百姓的便宜。而且在我們來之前,風大人還特意交待了,不能給您家添麻煩。”


    “哎喲!就是一壺水,麻煩什麽。”夏承恩就有一副若是幾人不來喝,就要伸手去拉他們的架勢。


    那幾個人謙讓不過,就都走了過來。他們也沒好意思坐下,而是半蹲著接過了茶杯。


    “坐,坐!”夏承恩異常熱情,指著凳子讓他們坐下,又道:“我之前也是在軍中聽差的,知道你們的辛苦。不容易,不容易!”


    或許是這話起到了感同身受的效果,那幾個衙役這才漸漸放鬆了下來,並且坐到了夏承恩事先準備好的小椅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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