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韋寶帶著五個小鬼,進了玄門後,一路上走了好長一段路。


    這段路越走越寬,越走越亮,隻是天上也沒有太陽和月亮,隻有蒙蒙的光亮照著,景色都顯得陰沉沉的。


    “韋大王,先別走了,歇一歇腳,玄舌都累咳了,她身體不好。”


    玄鼻說著。


    “都是鬼了,還有什麽身體好不好的,你們是不是又想騙我。”


    韋寶不吃這套,腳可沒停下,他還想早點迴去。


    “韋大王,真的,玄舌雖是鬼,可她成鬼時,因前世身體天生體弱,靈力控製不住,難受的時候靠我們幾個照料著。”


    玄鼻說得真切,韋寶覺得不像有假,腳步停了下來,往迴走了幾步,走到了玄舌的麵前。


    韋寶打量了玄舌那個女鬼幾眼,發現她的身體確實虛弱,虛汗陣陣,精神頹廢著。


    “還真是,臉都綠了,那就停一會吧。”


    “你們就不能背著她麽,不行的話,四個人用手換著架子,抬著她也行啊。”


    韋寶用左手握著右手的手腕處比劃著。


    “不行啊,男鬼和女鬼有別,不能授受不親,也就玄嘴和她關係好些,可以挽著她,但他也不能背著玄舌,那是男女大防。”


    “除非是以後成了親。。。”


    “不過,那還不如投了胎去陽間成親,哈哈。。。”


    玄眼笑道。


    “你們都成鬼了,還這麽多規矩,活得比人都累。”


    “剛才你們和我打架,還一起用手撕她的嘴,也沒有什麽顧忌吧。”


    韋寶埋怨著,總覺得這些小鬼隻是糊弄他。


    “那不一樣,較量比式時沒有男女之別,算是例外。”


    “規矩就是規矩,不能破。”


    玄眼說道。


    “真是古板,算了,我也懶得管你們的什麽規矩。”


    韋寶說著。


    “你們是生來是鬼,還是死了以後才變的鬼?”


    韋寶一時來了興致,問著他們幾個。


    “不死上一次,怎麽能叫鬼呢?”


    “哪有生來就是鬼的,我們以前也是人啊。”


    玄眼說道。


    “你們以前也是人?變成鬼了,再吃人,真是笑話。”


    韋寶說道。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我們幾個都是苦命的鬼。。。”


    “在世時在人間受了非人的遭遇和苦難,死後不願再投胎做人,便成了鬼。”


    玄眼說著。


    “你們受了什麽罪啊,至於不想做人呢?”


    韋寶問道。


    “你想聽麽?”


    玄眼說著。


    “反正也是歇著,聽聽吧。”


    韋寶一邊說,一邊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了下來。


    另外四個小鬼跟了上來,聽到了玄眼和韋寶的對話,在一旁坐了下來,靜靜的聽著。


    “哎,從人間活了一迴,不願再做人了,也不怕以後不能超生,嘻嘻。”


    玄眼歎了一聲氣,說完後卻笑了起來。


    “你們之前都是怎麽死的?”


    韋寶聽了玄眼的話,好奇的問著。


    “這說來話就長了,你要聽的話,咱們就得在這好好呆一會了。”


    玄鼻說著。


    “說來聽聽,多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不然也太悶了。。。”


    韋寶一聽有他們還有故事,盤起了腿,挺直了上半身認真的聽著。


    望川村裏喜歡湊熱鬧聽故事的,韋寶要說他排第二,沒有人會說是第一。


    =====


    “那就。。。先說說玄舌的故事吧。”


    玄眼苦笑了一聲。


    =====


    一條寬約幾十米的黃色大河,奔騰著流淌過千裏之外。


    河水水勢湍急,泛黃的水花滾動如潮,河水卷著泥沙,片刻間就湧到了十幾米之外。


    河岸上的風烈得厲害,打著旋的黃沙粒揚到了幾米的高處,遠遠的飄到了一處地勢深凹著的村落。


    “水伢子,跟爺下河巡河去。”


    一個老漢叫著他的孫子。


    “爺,我不去了,今天炅妹子嫁人,我還想著吃酒呢。”


    一個小子嘴裏吃著饃饃,一臉的黃土沫子。


    “吃什麽酒,你才多大,那家人邪乎得很,別去了。”


    “不,我想去送送她,她嫁了人,以後怕是見不到了。”


    那個說話的小子,年齡大約十六七歲,卻膀大腰圓的,長得壯實得很。


    “送啥送,讓你離她遠一些,你也不聽,她從小到大,命太硬,克死了她的爹娘爺奶,要不是她的二舅好心收養了她,怕是早就餓死了。”


    老漢點著了旱煙,叭了一口說道。


    “不管怎麽說,她也是救了我的命,要不是那天漲水,我灌飽了河水,讓她路過時撈上了河,你的孫子哪有命在這和你嘮。”


    那小子伸長了脖子,和老漢爭喊著。


    “水伢子,你急什麽,別衝我吼,這十裏八鄉的都不敢和她扯上什麽關係,我也是為你好。”


    老漢緩著聲,也不生氣。


    “不管了,今天就是看最後一眼了。待她嫁到了外鄉,以後也難見到了。”


    “爺,你也陪我去看看吧,怎麽說嫁人了也是件喜事。”


    那小子說道。


    “嫁什麽嫁,她是讓她二舅賣了出去,人家出夠了彩禮,她二舅正愁沒錢給他家小子娶媳婦,這下有著落了。”


    老漢拿著旱煙杆抬手就敲了敲小子的頭,說道。


    “什麽?還有這事,我怎麽不知道,她嫁得是誰,是好人家麽?”


    小子吃著痛,摸著頭說道。


    “好人家。。。”


    “哎。。。“


    “怕是有去無迴了,那家人頭夜暴死了兒子,想續個陰婚,找個女子陪嫁後生生陪葬呢。不然哪會出這種大手筆的嫁妝。”


    老漢話裏透著怒氣,說道。


    “什麽。。。”


    那小子大驚失色,腳下一滑,一腚坐到了地上。


    =====


    “炅兒,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高興些。”


    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和一個剛長成佳人模樣的女人說著話,那隻粗糙的手掌,還不老實的摸弄著她的後背。


    “。。。唔唔。。。”


    那個女人被綁得像個粽子,嘴裏塞得滿滿的碎布,發不出聲來。


    她的身上已經換上了紅紅的嫁衣,隻是衣裳前襟零亂的不成樣子。


    “炅兒,舅疼你,給你找了個好人家,你也得報答舅的養育之恩吧。”


    那個老男人說著,兩手又在那個女人的身上亂摸了起來。


    “。。。畜生。。。”


    那個女人使勁掙紮出了一隻手,拽出了嘴裏的碎布罵道。


    “還有力氣,哼,去你的新夫家,好好伺候吧。”


    那個男人手上使足了勁,一巴掌就砸了過去,隻打得那個女人嘴角流著血,暈死了過去。


    “你聽,接親的喇叭來了,乖,舅也是對得起你了,去了那邊,別怪舅心狠。”


    那個男人說完,抬腳出了屋子,迎著門口來接親的一行人。


    “家裏的娃,性子烈,剛收拾得狠了,你們快帶走吧。”


    男人假笑著和迎親的人說道。


    “好說好說,有人就行,這是另外一份彩,收好了。”


    領頭的是個老媽子,手裏塞給了男人一個厚厚的包裹。


    “時辰已到,走吧。”


    幾個壯小夥也不管新娘子是醒是暈,斜裹起來抱著便把人塞到了花轎裏。


    “起轎,奏樂。”


    幾聲炮響後,迎親的人草草就迴去了。


    不久後,迎親的一行人,吹吹打打來到了新郎家。


    新郎家是個富紳豪賈的所在,老爺和夫人早早迎在門口,看到花轎來了,喜上眉梢。


    “把新夫人鎖到柴房。晚上到了吉時,便送新郎新娘一起出門。”


    “也不用行禮了,新夫人過了門就是我們家的人。”


    夫人交待著。


    “是,小人這就去辦。”


    下人應著聲,便退下去了。


    “老爺,咱的兒子這下就有伴了,不會在下麵一個人孤單。”


    夫人說著,用手絹擦了擦剛流下的眼淚。


    “夫人,喜日莫要傷心,來,我陪你迴房吧。”


    老爺嘴裏關切的問著夫人,身體卻沒有動作。


    “關上各處房門,燃黃紙,越多越好。”


    老爺吩咐著下人。


    =====


    入夜,二更時分,月明星稀。


    “老爺,不好了,新夫人在柴房鬧得厲害,還用頭撞了牆,隻剩一口氣了。”


    一個下人神色慌亂,勿忙得跑到廳前喊叫。


    “還能活麽?”


    老爺著急得問著。


    “怕是活不成了,老爺不能再拖了。”


    下人迴道。


    “隻是還沒到時辰,罷了。”


    “快辦快辦,把新夫人抬到廳前來,我兒不能等了。”


    坐在一旁的夫人說道。


    片刻,那個頭上滿是血水的女子便被抬到了廳前。


    “孩子,帶上她,一起走吧,爹和娘願你一路走好啊。”


    老爺說完,一把扯開了廳前的一道白布攔著的欄板,露出了後麵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棺材裏已經躺好了他們死去的兒子。在她兒子的旁邊,還有一個可以容下女子的位置。


    “啊。。。你們這些畜生不如的,我就是死了也不會放過你們。”


    “啊。。。啊。。。”


    那個女人似迴光反照,清醒了過來,用盡力氣的罵著。


    “快快,送新夫人上路,快。。。”


    夫人急促著,喊道。


    “新娘子。。。快走吧,別鬧了。”


    “能陪少爺上路。。。是她的福氣。”


    “就是。。。就是。。。”


    “明天我們就等著老爺賞吧。”


    “招新夫人的事,我們可沒少出力,總算是給老爺夫人辦成了。”


    圍在廳門外的幾十口人遠遠的看著熱鬧,交頭接耳的議論著,卻沒有人敢上前。


    “放開我,你們這些畜生。”


    那個女人掙紮著,卻還是被強塞到了那口棺材裏。


    “不好,她在撕打著少爺。”


    下人喊叫著。


    “上釘啊,釘上她的雙手雙腳。快。。。”


    老爺怒著,發著狠。


    “啊。。。我好恨。。恨。。。。”


    那個女人一邊慘叫著,一邊嘶吼。


    下人們拿著卯釘和木錘用力的往她的手腳上砸著長長的卯釘。


    那個女人的雙手雙腳被釘上了幾寸長的卯釘,釘子釘斷了她的骨頭後,死死的釘在了厚厚的棺材板上。


    “我。。。不。。。會。。。放。。過。。。”


    女人話沒說完,便痛的死了過去。


    “送棺,下葬。。。”


    老爺一聲高喊後,幾聲高著調子的嗩呐吹吹打打了起來,幾個力夫用力抬起了棺材,一路往墓地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棺材下,流淌著道道的紅血。


    血滴散開的形狀如同一朵朵花在路上盛放著。


    那血的顏色,在月光下漸漸變成了黑色。


    那一夜,天色未亮的時候。


    老爺一家幾十口,暴死在屋裏,每個人的雙眼都睜得好大,像是見到了什麽東西,怕得連嘴裏的舌頭都齊根咬斷了。


    “我錯了,我不該非禮你,饒我一條命吧。”


    “我不該起了殺心,不該推你去撞那牆。”


    “我錯了啊。。。真的錯了啊。。。”


    “饒了我。。。”


    那個報信的下人還沒有死,剩了半條命,隻剩了半個身子,他的雙腿也被齊根咬斷,臉也被咬去了半張,在地上慘叫著用雙手向門外爬去,身後拖著長長的一條血跡,淒慘無狀。


    晚上起夜的那個小子,在屋角抬頭時,好像看到了一襲紅衣從月光處飛過,不由於楞了一楞,待反應過來時,已經尿濕了褲子。


    “鬼啊。。。爺,我剛才看到了鬼。”


    “紅色的。。。鬼啊。。。”


    那小子失了魂的跑迴了屋,嘴裏叫著爺爺。


    待天光大亮的時候,村裏人炸了鍋,還報了官。


    那女人的二舅一家五口,像被什麽東西咬了一樣,一家子的肢體,七零八落,散得到處都是。


    隻剩二舅還活著,已經沒有了人樣,人歪倒在院子裏,沒了雙手雙腳,失了神的不停慘叫著。


    “她迴來了,她迴來了,啊,別迴來,啊。。。。。”


    沒有人關心他嘴裏說得是誰。


    因為人人都知道。


    是她,迴來報仇了。


    =====


    “韋大王,玄舌的命苦麽?”


    玄眼講完了故事,笑嘻嘻的問著韋寶。


    “。。。我們走吧。”


    韋寶也無法迴答,他邊哭邊站了起來,催促著趕路。


    “玄舌,對不起。。。”


    他還不忘為之前對玄舌不屑的態度,道了一聲歉。


    玄舌點了點頭,啊啊著笑了起來,神情溫柔的哪裏像個女鬼。


    “玄王知道後,在玄冊上給那個二舅多劃了一百年的壽命。”


    “涉事的一幹人等,以後不入玄冊,不能上奈何橋。”


    “但玄舌也犯了地府的鐵律,冥王本來要讓她上滅魂台魂飛魄散的,玄王見她可憐,隻是收去了她的神通和舌頭,所以她和我們一樣,永遠長不大。”


    玄鼻接了一句。


    “玄冊?奈何橋?是什麽?”


    韋寶不明白。


    “哦,玄冊是地府的生薄,又叫南鬥玄冊,司人間壽辰,上麵寫是多少歲,人便能活多少歲,是地府的至寶。”


    “奈何橋,是生人死後,經地府的司命三審,判定可以轉世投胎,才可以去的必經之路,到了那邊,洗去前生記憶,重新投胎做人。”


    玄鼻說道。


    “額。。。還是玄王狠啊。”


    “我們。。。走吧。。。”


    韋寶聽後,苦笑著說了一句,便繼續向前麵的路上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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