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永遠到底有多遠


    桐遠征臉色陡然一變,端起來酒壺“咕咚咚”的喝上大半壺,比王漢平一口喝的還要多,一張老臉上麵寫滿了難言之隱,王漢平知道自己一句為啥刁鑽了,便改口道“不願說就喝酒。”


    桐遠征把酒壺放在雪地上麵重重的噴了一口酒氣道“罷了,爺倆喝酒交心嘛,我打個樣,告訴你無妨。”然後指著身後的那塊青石墓碑上麵道“不瞞你說,就連陽兒都不知道她的娘親被我親手葬在這裏。”


    王漢平略微皺眉。


    可是想來也是,既然老城主說就連陽兒都不知道這個地方,那麽陽兒不知道她娘親葬在這裏也是情有可原的,隻是為什麽?


    老城主再喝上一口酒,王漢平陪了一口,老城主說道“陽兒一直以為她娘親被我派人送迴趙姓王朝所在南竹安葬,其實不然,就一直葬在這裏,我騙陽兒說她娘親思念家鄉,思念趙姓故國,思允著有一天香消玉殞了怎麽著要把屍骨運迴故國安葬,可實際上清嘉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反倒是她打心底裏麵討厭她的孱弱的故國。”


    這下子王漢平就想不明白了,明明是爺倆,為什麽桐遠征要騙自己的女兒呢,難道葬在哪裏還有什麽特別的說道嘛,幹嘛撒這麽一個蹩腳的謊言呢,王漢平雖然不知道南竹具體在何處,不過有耳聞是大鴻王朝疆土上麵極其靠南的一片土地,和高嶺這裏距離差的不是十座八座京城那麽遠呢,難道老城主是為了不讓自己女兒祭奠自己的親生娘親嘛,這裏麵到底有什麽蹊蹺?王漢平不禁在心底裏揣測起來,老城主馬上給出了他答案。


    老城主指著青石墓碑道“我對不起雪墳下麵埋著的清嘉,更對不起陽兒,說了你可能不會信,清嘉是老夫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也是唯一愛過的女人,可是她的死卻是老夫任性妄為造成的。”


    “啊!”王漢平驚訝出聲,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王漢平實在猜不出來坐在眼前的桐遠征到底經曆了怎樣一段刻骨銘心的故事。


    桐遠征道“沒錯,年輕的時候老夫經常遠征在外,清嘉也會隨軍出征,老夫陣前殺敵,她便親自擂鼓助威,老夫本以為她會陪著老夫這樣一輩子,可是自從我們逃到了高嶺這裏以後,老夫被仇恨蒙蔽雙眼,整日隻想著如何礪兵秣馬伺機反攻細柳營砍了徐天明的項上人頭為我兩個兒子和死在細柳的大火中的兄弟們報仇,不光冷落了她,而且還經常打罵她,因為她始終相信此事有蹊蹺,讓我再去派人好好探查,我當時恨徐天明入骨,在徐天明死後,我便把所有的恨意全發泄到了女人身上,整日飲酒消沉,喝醉了就暴打清嘉,每次都把她打的遍體鱗傷,除此以外還鞭笞軍士發泄我心中的憤恨,日子長了,浩威軍中離心離德,清嘉不願意看著我日漸沉淪,不願意看到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浩威城發生兵變毀於一旦,我沒想到清嘉為了查明當年細柳大火的真相而在生下了陽兒不久後一個人跑去江湖上查明當年事。”


    王漢平忽然想了什麽,打斷了老城主的話“難道是她?”


    “什麽?”


    “二十幾年前,有一位女子特地跑到了我細柳營去查探一些和當年事情有關係的線索,後來就不知道去哪裏了。”


    桐遠征點頭道“她就是陽兒的娘親。”


    王漢平汗顏,想不到那個居然就是桐陽的娘親,當時還以為是什麽神秘身份的女子,居然會試圖查探當年事情的原委,說實話那個時候王漢平也對當年事情著手調查呢,如果當時她不離開的話,說不定兩人就可以把當年事提早查的水落石出了。


    桐遠征道“後來清嘉雖然查到了一些線索,但是都不能證明我在細柳大火見到的那個是假的徐天明,老夫心中隻想著報仇,所以便大發雷霆,直接把清嘉打了半死然後徹底冷落了她,許久都沒有去看過她一眼,之後真是過了很長一段的糊塗日子,之後我發現清嘉一邊照顧陽兒,一邊不死心多方派人出城去打聽當年的事情,我都懷恨在心,但是畢竟深愛她所以一直忍者,直到有一次酒後我徹底爆發,然後我狠狠的酒後暴打了她,之後借著酒勁把她趕出了浩威城,那個時候少有的一次大雪封城,加上清嘉生完陽兒以後身子骨奇差,等到我後悔不已追出城去的時候....清嘉她.......她已經凍死在城外了。”


    說到這裏,老城主的眼中兩行濁淚沿著臉頰滾下。


    王漢平使手搭在老城主的肩上,想要勸慰些他什麽,卻不知道現在能說些什麽能夠寬慰老城主的心,世界上沒有後悔藥的這個道理是再淺顯不過的了。


    “後來呢?”


    老城主使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濁淚哽咽道“後來,我把清嘉的屍首帶迴了城中,找到這處浩威城中最幹淨的水源將她安葬,每晚都來陪她說說話,其實是想讓她原諒我。清嘉去世的時候,陽兒還小,沒日沒夜的要找娘親,我就隻好騙她說她的娘親染了風寒重病死了,然後屍骨已經運迴故國南竹安葬,其實我是怕陽兒知道她娘親就葬在城中,她祭奠娘親的時候會記恨我,我想讓她淡忘此事,所以才對她撒了這麽一個謊啊。”


    老城主神色黯然神傷,王漢平也稍微低頭,這...的確是一段很悲傷的過往,不過王漢平想起,剛才在閣廊的時候,桐陽對著老城主說“就像當年把娘趕出去一樣。”那豈不是桐陽已經知道了。


    老城主看出來王漢平的心思,然後說道“後來不知道怎麽,陽兒還是知道了當年是因為我把她娘親趕出去,才害的她娘親去世的,為此她和我鬧了好長一段的別扭,前些日子我們父女的關係才剛剛有些緩和。我試著教會陽兒學會淡忘,可實際上這是當年清嘉試著交給我的,可是我終究沒有學會去忘記仇恨。”


    老城主掩麵低聲痛哭,王漢平嘴拙不知道如何去勸,隻是端起酒壺和老城主碰了一下酒壺,然後一飲而盡,老城主也端起酒壺來借酒澆愁。


    “所以老夫才極力反對陽兒去落雲城,更反對她和你們細柳營牽扯上關係,不過她的性子很像她娘,終究還是去了,隻是那次事情她對我隻字未提,說起來還要謝謝你救了她。”


    王漢平不好意思道“總不能看著她被帶到京師去,如果她真的被帶走了,恐怕你就沒有安穩日子過了吧,說實話,因為楚天大舉來攻的原因我本來沒打算找你把當年恩怨解釋清楚,卻也心思當年事說到底也是朝廷有愧於你,你年紀大了,總該讓你在浩威城享一享太平。”


    桐遠征喝幹淨了壺底的酒道“太平?你我為將都知道,自古太平將軍定,不讓將軍見太平啊。為將者,一日在馬上,則終生在馬上,這輩子算是逃不掉了,卸甲的日子就是入土的日子。”


    王漢平極其同意的點點頭,十分同意老城主的這番話。


    為將者,可不就是如此嘛,天下沒有真正太平的一天,隻要天下還沒太平,為將者就永遠不可能享受真正的太平。


    王漢平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壺道“仇恨好比手中的酒壺,裝的越滿越放不下,空了的時候隨手就扔了,可是嗜酒者偏偏要喝個底朝天,一滴不剩才知道酒醉了也傷身啊。”


    桐遠征道“最可怕的是傷了身邊人啊。”


    王漢平點頭。


    桐遠征端起酒壺然後又放在雪地上麵“三十年了,其實當年的恩怨我放下了,要不在堂前的時候我早就一槍刺死你了,當我出槍的時候,耳邊就會想起清嘉對我說的,仇恨終究是要忘記的。”


    王漢平趕忙跪伏在雪地上麵,然後衝著雪墳再叩了個頭,這不光是自己的嶽母,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老夫把你叫到這裏來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一壺酒還不至於讓酒量極好的桐遠征喝醉,他還沒有忘記自己要和王漢平說什麽。


    “嶽丈,你說。”王漢平道。


    “當年我對不起清嘉,所以我把對清嘉的歉意和愛全部放在了我的寶貝女兒陽兒的身上,希望可以彌補當年的錯誤。而如今她選擇了你,無論是對是錯,老夫都希望你能真心待她,不要做出犯下像老夫當年那樣的錯誤,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後果是要自己去承擔的,而有些人一旦離開了你,等到兩個人陰陽永隔,再也不能見麵的時候你才會知道所謂的永遠到底是多遠,追悔莫及到底是一種多麽痛徹心扉的感覺。”


    王漢平身軀猛的一顫,老城主已經沿著山路往山下走了,自己剛才和他說了一句什麽話自己不記得了,就是看著老城主心情大好,吹著口哨便下山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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