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雪山葬劍


    薄薄的雪花穿過君子雪山山頂端稀薄的大氣緩緩的灑落下來,灑下來又被風吹的四處飛舞,最終不知道落向那裏。


    薛萬山用手劃過了似石非石,似冰非冰的問雪碑。然後很認真,很嚴肅的端坐了下去。看著白龍。


    看著白龍……薛萬山甚至覺得他答應的太快了,沒有仔細的思考過。要在這個君子殿,問雪碑前做下自己人生中最艱難的一個決定,還以為會很困難,要花掉很長的時間。


    然而……….完全沒有。


    君子殿被滅門的事情,薛萬山心裏雖然也很悲痛,但是此時此刻依舊發現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白龍心中的仇恨之火,他心中燃燒的火焰在這冰冷刺骨的雪山中依然熊熊燃燒,無法將它熄滅。


    實在是太可怕了!


    “白龍,你應該比我更加的了解君子殿的規則。你還記得嗎?說與我聽!”


    白龍輕咬了一下嘴唇,君子殿的規則可以說銘刻在每一個人的心中,又是那麽的難以將它說出口。


    “此生入君子殿者,需在問雪碑上留下姓名。便是我君子殿之人,武學本領皆由君子殿教授。及弱冠需接下江湖殺字令,便應當盡全力完成之,一旦完成,立即脫離君子殿,不可再借用君子之名,劃下問雪碑上之名,終生不得入君子殿。殺字掠奪之錢財無論多少,盡歸君子殿,以作贖身。此生唯一。”


    薛萬山點了點頭,想不到白龍失憶了之後,依然將君子殿的規則記得如此清楚。薛萬山雖然不是君子殿的人,但是跟了白先生幾十年,算得上心腹。況且這君子殿的規則倒不是什麽隱秘事情。隻是外人不知道罷了。


    細細想來,這君子殿的規則的確是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君子殿畢竟與江湖上的各門各派有所不同。這規則的意思是。一旦入了君子殿,便由君子殿供養,傳授武功本領,但是成年之後必須接下一單殺字令,完成之後,所有的賞金都要交給君子殿,當做是還報養育授業之恩情,從此便與君子殿再無瓜葛。


    “其實,你大可以不比將這些仇都放在自己的身上,白龍。我想白先生也不希望你背上著仇恨。”


    薛萬山還想爭取最後的機會,勸告白龍迴心轉意,忘記仇恨一直也是白先生教導自己的。


    “唰!”一道利劍出鞘的聲音,白龍飛速的拔出劍鞘裏麵的知白劍,然後又收了迴去。


    等到薛萬山反應過來的時候,問雪碑上白龍的名字已經被劃了下去。隻留下一道劍痕在問雪碑上,從此再也沒有白龍的名字了。雖然說君子殿定下這等不近人情的規則,然而許多年了,君子殿卻從來沒有培養出一個真正的殺手,或者可以說,在白龍將自己的名字劃下去之後。


    他….


    就是從君子殿裏麵走出去的第一個殺手。


    薛萬山從胸口一直壓抑住的一口氣,長歎長舒了出去。化作一團冰霧。扶著問雪碑慢慢站起身子,從嘴裏連吟出了一首小詩…………..


    “高嶺有遺血,滿地梅凋零。


    唯我唐風梓,千裏不留情。”


    “哦?”


    白龍不禁得哦了一聲,又說道。“唐風梓?”


    薛萬山點點頭。沒錯,江湖上都傳言,想來也隻有這個他能做下這等滅門慘案。這首小詩就是唐風梓經常自吟的一首詩,現在隨著他的名氣也是在江湖上人盡皆知。


    “那唐風梓究竟是什麽人?為何滅門君子殿,究竟君子殿和他有什麽仇恨?”白龍不禁問道,因為之前白龍一直久居雪山,所以對江湖上這等人物其實完全沒有什麽耳聞。


    薛萬山苦笑了一聲…….


    “仇恨?還要什麽仇恨啊?”


    白龍看著薛萬山表情凝重的很,這種鐵青的臉色似乎隻有在說起怪猿那兩兄弟的時候才會表現的出來。


    這唐風梓究竟是什麽人?


    “唐風梓殺人若是有原因還好了,豈碼死在他手裏的人,也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他殺人多是因為興趣。想殺便殺。誰出的價錢大,他就接誰的單子。所以江湖上都管他叫唐瘋子。曾經瘋到敢去刺殺楚萬裏,那可能是他唯一一次失敗。後來楚萬裏倒是很欣賞他,所以沒有殺他罷了。近些年,他的落梅山莊在殺手這一行業名聲很響,搶走了我們止殺不少的生意。”


    白龍沒有想到,居然突然間冒出來這樣一個厲害的人物。連止殺的買賣也敢搶,還居然敢去刺殺楚萬裏。


    看著問雪碑上死去的名字。白龍狠了狠心說道“無論是什麽人,我都必將其殺之,以報此仇。”


    “那他為何要滅門君子殿?”白龍問道。


    薛萬山歎了口氣……….


    “白先生讓月兒遠嫁大漠,和子夜吳歌城結秦晉之好,皇上龍顏大悅,敕封白先生為當朝丞相。想來,是遭朝廷中人嫉妒算計吧,才買兇殺人的。”


    “朝廷中何人想要殺白先生?”


    “那就不從得知了。殺手這一行業明文規則,絕對不會說出買兇者的名字。”


    白龍聽得心底一沉,握緊了劍,轉身便要向下山前去高嶺找唐風梓報仇。被薛萬山拉住。


    “白龍!你聽我說,這個唐風梓絕對不好惹。他貼身秘傳一套暗器,名為拋明月,那暗器層層刀劍,密如漁網,多少江湖高手名家都死在他的手裏,你可千萬要小心啊。”


    白龍一把甩脫薛叔叔說道………


    “我隻要手中有劍,定能殺他。”


    說著便要跨上白公子,飛去高嶺。突然被薛萬山叫住。


    “白龍!”


    白龍迴過頭看去,一把尖刀插入他的腹中,而那把刀是他自己插進去的。白龍楞在原地,那把刀插的很深,似乎已經到了無法挽迴的地步。白龍看著薛叔叔,他的臉上卻有著一種安詳寧靜。


    “薛叔叔,這是…………”


    “白龍!薛叔叔一生未求過什麽人,臨死了要求你一會兒等我死後,將我安葬……….”


    薛萬山猛咳了兩口血,血噴在雪上,滲透進去,很美………..借著忍著痛說道。


    “將我安葬在……白先生的身邊…..當年若無白先生救命之恩,我也早就死了。所以想常伴白先生左右,和他一起守著這君子雪山。麻煩幫我在問雪碑上刻下我的名字,白先生老早就答應我讓我進入君子殿,一直拖到現在。這也算是我一個心願吧。”


    白龍看著薛叔叔,眼裏滿是決絕,看來真是依然融入這片名為君子殿的葬身之地了,這樣的人你是無法阻止他的,隻是白龍想不通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薛叔叔,你這是何苦呢?”


    薛萬山擺了擺手。飲血說道……….


    “我兒子小天被你殺死,薛叔叔不怪你,那是他咎由自取,與你無關,隻是我也是風燭殘年,不想死在這山下江湖是非之地,就想死於這君子雪山之上,留的個清淨。這君子殿的仇…………..”


    “就托付給你了…………..還有,一定要追迴白月。”


    說完,薛萬山就倒在地上咽了氣兒,白龍突然心生一股悲涼,這世上儼然好像無一人,隻有白馬一匹陪在身邊,第一次嚐的何為孤獨。不失為一種品味、。


    白龍喊著悲痛將薛萬山的屍首葬在了白若文的旁邊,沒有流淚,沒有留戀,也不敢迴頭多看一眼。


    走到問雪碑下


    望著遠處茫茫雪山……………..又看了看近前白玉鑄成的君子殿,突兀的在這君子殿上,倒像是明月之上的廣寒宮。千百年來獨自孤獨。


    可是那月宮中的嫦娥呢?


    白龍突然想起來遠在大漠的白月,她就在那裏,她就在月宮,白龍暗自定下決心,白月還是要住到這個明月上的廣寒宮裏來,還是要迴到這座君子雪山裏來的,就像自已一樣,終究還是迴來了。


    白龍用劍在問雪碑上刻下了薛萬山的名字………..之後對著問雪碑說道。


    “按照君子殿規則,凡是接下單子,要將所得賞金全數還給君子殿,以報養育授業之恩情,假如白龍能報的此仇,也不知找何人索取一分一毫的金銀,想來,全身上下,唯有這佩劍知白最為值錢,今日全且將其埋於雪山,從此不欠君子殿,”


    於是,白龍解下腰間的佩劍知白,深情的凝視了它一眼。狠了狠心,將其埋於問雪碑的下麵。


    按照白龍的意思…………


    此劍便是他殺了唐風梓的賞金,全還與君子殿,此生不欠君子殿。


    白龍直接跳到白公子的身上。


    雪山頂端隻留下一片雪影,白龍已不知道往何處去了。隻是天邊的風雪還在下個不停,就像這江湖一樣。


    白龍心中縱是有仇,有恨,有淚,有情。也都和他的佩劍知白一起,終究葬於雪山。


    君子雪山山腳下麵的雪人山莊裏麵…………..


    方大人遙望著遠處風雪中的君子雪山,心中突然間湧上來一種不安之感,又刹那間的蕭肅,暗暗的也明白了。


    隱隱的已經猜測到了薛萬山已經死在了君子雪山上,其實在薛萬山好說歹說也要跟著白龍上山的時候,方大人就已經看出來這其中的端倪了。他心裏早就心如鐵石了,就是要長眠於君子雪山之上。


    長舒了一口氣,舉起手中的酒杯,高舉向空中,然後灑在麵前。對著雪山說道。


    “一路走好,老夥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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