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哭聲中,壯漢的身體兀自顫動,時而蜷縮成團,時而痛苦掙紮,時而囈語如豬。


    夢中,壯漢飄浮在一所學校的樓梯間,但見一行人身穿迷彩服,押解著紅帶束腰,雙手通紅發亮的鐵砂幫幫眾,推著一輛汽車緩緩攀升。


    其間,汽車幾次迴落,大多人慘遭碾壓,支離破碎的軀體染紅了樓梯間,滿是哀嚎的迴音,如同鐵棒般攪亂了腦袋,太陽穴被其撞擊著,深深凹陷。


    吱吱作響聲不絕於耳,震顫著恍恍惚惚的大腦,一陣迷糊後,壯漢飄浮的身影,止不住的抱頭。


    此刻,他想要逃離樓梯間,卻寸步難行,身體好像被束縛於此。


    這是怎麽一迴事?!


    為什麽會身陷於這樣光怪陸離的夢境中?


    噫?


    這輛汽車好熟悉,莫不是鐵砂幫那些人還坐在這輛汽車中?


    他們不是乘車逃跑了嗎?怎麽會在這裏?好詭異啊!


    如此看來,自己是在做噩夢了。


    這夢來的不是時候,自己剛剛獲得魚鱗珠,想要煉化它,成為修真人士,就遭此大夢,想來多半是流年不利的緣故啊!


    一陣血月光華湧入,紅煙飄渺,壯漢努力張目望去,但見牆上的蜘蛛網人影顫抖,模模糊糊的,根本無法辨認。


    …………


    無端端的,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這個樓梯間,應該在地上裝死才對啊?!


    腦海中,嗡鳴聲不斷,大概是失血過多的緣故吧。


    …………


    哎,這裏是走廊,夢境變換了。


    哭聲,好悲切啊!


    自己做這樣的夢,難道是哭聲造成的?


    這不科學啊!


    他張目四望,驚懼的發現那些身穿迷彩服的一行人,不見了蹤影。


    這時,哭聲從各個房間裏傳出來,震得他的腦子像是在鐵板上燒烤,根本沒有痛的知覺了。


    如此看來,以後就沒有痛感了,這樣子最好,老子不要痛,不要哭,隻要能夠成為修真人士。


    早已經獲得了《三合經》,又有了魚鱗珠,隻差臨門一腳了。


    以後再也不用看凡人的臉色了,說不定還可以跟馬班歌、嚴六指叫板。


    老子早就想將他們踩在腳下,蹂躪啊,蹂躪啊,蹂躪個千百遍!


    這些人慘遭到了所有房間的哭聲影響,受此折磨,恐怕不瘋魔都不可能啦。


    咦,有趣,這些人竟然糾纏在一起,露出各種靈異的笑容,看得老子半天緩不過神來。


    若不是老子的精神力異於常人,恐怕早就變成瘋狂的怪物了。


    哭聲漸止,壯漢感覺到,束縛自己的奇異力量漸漸變弱,血月漸漸淡去。


    張目四望,房門自動合攏,樓梯間裏人影憧憧,似在做著什麽。


    走廊中間,那幾人扭動著僵硬的軀體,眼睛暗淡發黃,他們扭成一團,齊齊抬頭,用一種類似狐音的聲調,磕磕絆絆的重複道:


    死神覺醒,屍族崛起,熔爐鍛世,人類必亡。


    壯漢側耳傾聽,根本聽不懂他們奇怪的音節,有些惱羞成怒,大罵道:“故弄玄虛的鬼怪,就會唬人,看我一斧送爾等歸西!”


    幾人無動於衷。一人用奇怪的語種道:“惡賊,我是貞子,你是殺不死我的。”


    另一人用鳥語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不可以稱為我小醜?”


    …………


    幾人糾纏成團,言語混亂,聲調乖張,讓壯漢氣不打一處來,揮舞著板斧,一斧砍入幾人的脖頸。


    六人的腦袋齊齊滑落,又被手掌抓住,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變,笑容驚悚,扭頭齊望,冷目直視壯漢。


    壯漢越看越是心驚,下意識的,目光迴避閃躲,舉目望天,但見星幕之上,皓月皎潔,靜若處子。


    壯漢還未來得及仔細觀察,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目力所及處,月亮如脫兔般跳躍。


    身陷莫名惶恐,他猛地跳下樓房,可還未完全跳離窗戶,腦袋便一陣旋轉。


    旋轉之中,月亮越來越近,重力感越來越弱,這讓他覺得輕如鴻毛。空中傳來各種刺耳低沉的瘋狂聲波,刺穿了他手持的板斧。


    就在這時,皎潔的白光發出淡淡的光華,包裹住薄如蟬翼的夢境穿行者,聲波與光華接觸後,光華明滅閃爍,刺耳的爆炸聲噝噝作響,一股刺鼻的濃煙升騰。


    臉上的驚懼之色越來越濃,他感覺到了生命正在消融。


    一道皎潔的白光如雪噴湧,融入壯漢的身體中,體表的光華涓涓流動,頓時精神大振的他,如離弦之箭向月亮遊去。


    他離月亮越來越近,一個跳躍,兩者便合而為一。


    壯漢睜開雙眼,視線模糊中,他用手撐起身體,緩緩站直,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姚記燒雞鋪前,大盛街與紫陽街的交叉口處,沒有戰鬥的痕跡,沒有汽車的蹤跡,沒有支離破碎的軀體,沒有身首異處的怪異屍體。


    但是,保羅睜開哭紅的雙眼時,但見壯漢一副活見鬼的驚恐表情。


    …………


    翌日。


    一輛自行車駛入這座學校,騎行之人背著攝像機,後座上乃是一名學生。


    自行車緩緩駛向保羅曾經呆過的教學樓,停在路邊。


    袁方知目送兒子背著書包,走入樓梯間,聽到兒子發出一聲驚叫聲,驚恐萬分的跑了出來,顫顫兢兢的說道:“人,死人,裏麵好多死人。”


    袁方知察覺到,有爆炸新聞向自己招手了。


    袁方知看著一臉驚恐的兒子,對他說:“深唿吸,深唿吸,背誦著《詩經》,慢慢走到操場。”


    兒子磕磕絆絆地背誦著,恍恍惚惚的走向操場。


    袁方知目送著兒子的背影,心頭驀然驚駭,該是多慘的現場,竟把兒子嚇得失魂落魄?!


    過了一會兒,他收斂心神,走進樓梯間,看到一個小孩在周圍蹦蹦跳跳,聽到瘋狂的聲波在耳邊震蕩:“又來了一個!瞧!又來了一個!”


    這次真的和往常不一樣啊,怨魂的念力好強大!


    袁方知迴過神來,從懷中掏出一個袋子,取出一張符籙,左手打了一個響指,絲絲火花閃爍,點燃了這張淨光符籙。


    袁方知笑眯眯地說道:“別緊張,接下來你將接受一次治療,一個療程後,會讓你舒服許多。”


    小孩眨了眨眼睛,一副乖巧可愛的樣子,偏著頭,好奇地打量一番那張正在燃燒的符籙:“我的精神很健康,不需要治療。你是誰?我還沒見過你呢。


    對了,剛才那個血食呢,我正在進食,就聽到那美妙的叫聲,聲音如此好聽,血肉肯定好吃。”


    袁方知一邊觀察周圍的環境,一邊激發空竅中的伏魔珠,問道:“你為什麽殺死這麽多鐵砂幫的人?”


    小孩搖搖頭,撓了撓後腦勺,努力迴憶著昨晚自己在幹嘛,半響後,他斬釘截鐵地答道:“我昨晚很早就睡了,一直睡到公雞打鳴,然後,聞著血食味,就來到這裏。”


    袁方知又旁擊側敲了一番,輕輕揮手,符籙化作一道流光,激射向小孩,小孩慌忙躲閃。


    繼而他的臉部裂開,一條長舌詭異的竄出,擊打在流光上,頓時舌頭上燃起濃烈的黑火,疼得小孩收起舌頭,在空中不住翻滾。


    袁方知祭出伏魔珠,此珠發出淡淡黑氣,在樓梯間滴溜溜一轉,所有怨恨邪氣在黑氣的壓製下,聚攏在一起。


    伏魔珠上黑氣大盛,一絲絲黑炎陡然綻放,激射向邪氣,緩緩燃燒著他們,黑煙升騰中,一絲白煙遊離出來,極力擺脫控製。


    黑炎倏地拉伸,如一條匹練,碰擊在白煙中間,頓時白煙發出油鍋煎炸的聲音。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一小會兒,白煙便被黑炎消融,隻剩下一具小孩的皮囊浮在半空中。


    符籙飛到皮囊下方時,整幅皮囊便自燃起來,發出劈裏啪啦的炸響聲,沒多大一會兒,整個樓梯間清淨了。


    袁方知仔細查看著支離破碎的殘軀,並時不時地拍照,驚覺他們大都是被汽車碾壓死的。


    他的心頭猛然一顫,盯著屍體的眼睛不住地狂跳,有點顫抖地站直身體,拖著下肢艱難上行,嘴裏露出苦笑:“我該迴去吃藥啦!”


    現在想走,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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