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難掩焦慮慌亂,不時透過車內後照鏡探看躺在後座的她,邊焦急地跟她說話,要她撐著點,千萬別在車上生產。


    溫家綺輕聲迴應他一次又一次的叫喚,原本驚惶的心逐漸平靜,她不由得想起過去,那一次因意外流產被趙俊宏急送醫院的情景。


    這一迴,有他在,她相信她跟孩子都會平安。


    嚴鈞一雙眼緊盯前方,緊張又謹慎地駕駛,不多久,原本蜿蜒漆黑的山路前方乍現點點燈火,小鎮已近在咫尺。


    忽地,引擎戛然一聲,熄火了。


    他驚詫地忙踩煞車,再拉起手煞車,接著重新啟動引擎,車子卻完全沒反應,他這才注意到儀表板上的油表早已見底了。


    「shit!」他忍不住用力拍打方向盤咒罵一聲。他怎會粗心到忘了檢視油表就上路?


    「怎麽了?」躺在後座的溫家綺,意外於他的暴躁言行。「沒油了。」嚴鈞轉頭看她,見她隱忍痛楚,一張粉臉略顯蒼白,冷汗涔涔,不禁更心慌自責。


    他試圖冷靜思緒,先下車從後車箱取出三角警告標誌,奔往後方約三十公尺處擺放,以免隨後而來的車輛在漆黑山路發生追撞意外,迅速做完警告標示,他努力思考最好的應變方式。


    打電話迴民宿請人送汽油過來?或者要人通知鎮上找計程車來接駁?


    想了幾個措施,他皆無法放心在原地等待,於是他打開後車門,彎身便將因再次陣痛而眉心緊攏的她給抱起。


    她略張眼,疑惑地想開口。


    「我抱你去鎮上,剩下的路應該不會太遠,在這裏等待不妥。」說著,不待她同意,他已想也不想地邁開大步伐奔跑起來。


    「等等……阿鈞,還有一大段路,不行的……我現在很重……」她緊張得想阻止他顯得瘋狂的舉動。


    「不重,一點也不重。」嚴鈞強調。將她與腹中胎兒緊護在雙臂中,邊快速奔跑下坡。


    這一次,他一定要竭盡所能,好好守護他心愛的一切——她跟他們的孩子。


    嚴鈞雙手謹慎地緊抱她,努力不讓她感到太顛簸,邁開一雙長腿奮力奔馳,豆大的汗滴從他額上一滴滴滑落,不多久便汗濕他的胸膛、背部。


    溫家綺試圖阻止他抱著笨重的她繼續狂奔,可他堅持而為,要她放心,他會保護她跟孩子。


    她不再出聲阻止了,偎靠在他胸膛,聽著他激動的心跳聲,她的心漫過一股溫熱,滿是心安與感動。


    感覺豆大的汗滴從他臉龐滴落到她頰畔,她眼眶再度濡濕,跟著滑落滴滴水珠。


    這一刻,她才深刻感受與相信到,他一直是愛著她、在意她的。


    她怎會以為自己對他已是可有可無?怎會想將他推向另一個女人,做出退讓的愚蠢決定?


    嚴鈞一路奔跑了三、四十分鍾,即使來到小鎮上,也不在意旁人目光,大聲嚷問路人婦產科診所的方向,邊大口喘氣地繼續奔跑。


    終於,看到了診所招牌,他急奔上前,用腳將玻璃門給踢開,邊大聲嚷嚷著,「快!我老婆快生了!快叫醫生過來!」


    櫃台人員及護士被突來的音量驚嚇到,又驚見抱著孕婦,神色惶惶、汗流浹背的男人,不禁更為訝異。


    再度因陣痛而緊閉眼的溫家綺,在聽到他大聲嚷叫,說出「老婆」兩字時,心口猛地一震,張開了眼。


    稍微冷靜下來後,嚴鈞才驚覺自己行為仍太過莽撞,幸好沒顛著她。


    在聽到突來的嚷叫聲,醫生也忙出來探看,隨後將她送進待產室。


    接著他堅持陪產,在病床邊緊握她的手,安撫她別害怕,邊為她加油打氣,可他神情看起來比她還痛苦,還驚恐。


    當她因陣痛忍不住喊叫時,他臉色不禁更慘白,豆大汗珠滴滴滑落,一顆心驚懼不已,就怕她撐不過去。


    曆經六、七個小時的陣痛折磨,虛弱的她終於要被推往產房生產,而此時的嚴鈞因一直繃著情緒,加上先前長途奔跑體力透支,身


    心都已是疲憊不堪。


    醫生建議他不需要跟進產房,溫家綺也擔心看見血淋淋過程,此刻的他可能嚇昏,他卻堅持陪到底,要將她承受的痛苦,清清楚楚的記入腦海。


    稍後當他目睹她生產那刹那,果真被血淋淋的畫麵駭到差點暈眩昏迷。


    盡管他知道這些生產過程,也不是真害怕血腥畫麵,可當那些汩汩鮮血從她身上流出,即使醫生告知是正常血量,他仍無法不驚懼腿軟,險些跪倒在地。


    直到聽到嬰兒啼哭聲,才將他幾近茫然的意識給拉迴來。


    從極度恐慌中迴了神,他忙上前探看好不容易出生的女兒。


    一見那小小身軀,他頓時激動得心口狂跳,感動得眼眶泛熱。


    這是他跟她的寶貝女兒啊!


    他雙手顫抖地接捧過女兒,對躺在生產台上、虛弱至極的她開口說愛、說感謝、說抱歉。


    而她則漾出一抹虛弱卻滿溢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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