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敬爹爹,覓個好夫婿,美麗的相識,到頭來終是一場泡影,他待自己固然有情,可既已退親另娶,這些情意不過讓人徒增感傷罷了。孟歡歡沉默片刻,沒有接銀子,“有勞小哥迴去告訴公子,就說歡歡多謝他的好意,隻是如今已決定去遠處投親,今後還請不必惦記。”


    麵對這麽一隻憑空冒出來的同族,麵對她如此“無禮”的要求,我自然是反感的,更加不可能如她所願。對我講過,當初他賜我人形,看似輕鬆,實測耗費了不少元氣與靈力,足足四十九天才算完全恢複,我的人形來之不易,所以更加希望我好好修煉。對於這個事實,我的重點不在於司南譽對我說的話,而在於他說話時蒼白的嘴唇。從那時起,我便發現我最介意的根本不是自己如何修煉,而是司南譽的暗好與否。


    他並未迴我,但拂我一眼,在孟歡歡身旁坐下,於是,我也垂眸,用盡可能淡的聲音說:“我從沒想過要拿迴去什麽,欠你的,我會還你,所以從現在開始你不用再勉強讓我和你寸步不離,你可以放心照顧你的妻子,好好照顧你的孩子,我也答應你,在把欠你的東西還你之前,我不會再輕生。”


    “我去了古盧,不過如今那裏是皇朝的安州。那裏有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我騎著駿馬從橫奔馳,無邊無垠,倏然自在,駿馬跑得最快的時候仿佛是禦著風飛行,那時候,明明是最快意的,可那風中,似乎總是若有若無的飄著淡淡的藥草的清苦之味。”她的聲音清清淡淡的如敘他人舊事,“我總是記得你身上的藥香,無論我走到哪裏都繚繞在心。”


    這樣看起來,他還是很高大的,也似乎是很深沉的。但是,他一開口,卻泄露了他真實的性子:“你倒是很拽啊,拿本殿下的奇珍寶貝擺闊也擺得挺像,讓本殿下都幾乎懷疑,你才是最尊貴的。”他慢條斯理地說道,末了,冷森森地吼道,“你說你一個太監,幹嘛生的這麽美,有什麽用啊,本殿下還真想在你臉上劃一刀。”


    將酒壇子丟給孟歡歡,繼續笑道:“嚐一孟歡歡猶猶豫豫地拿起來。仰頭小小喝了一口,隻覺嘴裏像灌進了一團火焰,臉色劇變,險些噴出來。他僵直了脖子硬吞下去,正要破口大罵他倆騙人,誰知那火裏卻仿佛藏著柔軟的棉花,下了肚便紛紛化開,一股醇厚火辣地感覺瞬間襲上腦門,這等滋味。生平未見,委實令人讚歎。


    似乎找到了瞬間迷失的自己,繼續掛上一張冷顏,繼而卻又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中充滿著悲涼揚滿了傷痛,嘶聲道:“恨?”接著又是讓人骨寒的冷笑,冷笑持續著持續著,就在歡歡被他笑得涼意直湧的時候,那笑聲竟嘎然停歇了!雷霆鏡雲猛地一個轉頭,一雙冷眸直直逼向歡歡!歡歡被那森冷可怕的眼神盯得不由一顫!“不,我不恨,”冷峻的臉上揚起了一抹奇怪的笑容,而那聲音卻是夾著些許哭腔!“她,根本不配我去恨!”猙獰可怖的臉龐,感情莫測的聲音狠狠的撞擊著歡歡的心房!


    “沒呀,我就是待在家悶的慌,出來走走。聽說貴府的後花園,天下一絕,就特來觀摩觀摩了!”她佯裝無意的踱了幾步,嘴上輕描淡寫的說著,眼睛卻時不時的往孟歡歡身後瞟去。她先是看見的祁燁,眨巴眨巴眼後,又瞥向明月。明月見她神色裏考量的成分居多,甚是疑惑。


    吃完螃蟹,孟歡歡便收拾碗碟等物出去,發現房門依舊緊閉著,應該是去城裏還沒迴來。記起先前講的地理故事,她越發好奇,風水真這麽靈驗,那家太公墳的所在一定是塊極好之地,“跛足之鼎變朝天之鼎”,究竟是怎麽迴事?方才溫海在,她沒敢多插嘴,此刻怎麽也想不明白。


    其實,要改變這種宿命也不是沒有辦法,隻要修成人型,就可以脫離真身自由行動。這辦法我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但是,對我而言,這“辦法”等同於幻想。以我的膚淺修為,恐怕撐不到成人的那天便化作一抷沙土,形神俱消了。有生命的東西就不會有永遠,妖精也一樣,千年也罷,萬年也好,總有消亡的一天。跟人類從生到死的道理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一個短,一個長而已。


    “沒錯,不過,說實話,把事情搞這麽複雜還得怪你不好,”孟歡歡埋怨地看我一眼,“當初我告訴你鎖咒隻是想讓你否認諦聽當珠華,沒想到你有了前世的記憶,竟會用白木簪幫他詐死,害太後失去了問玉璽下落的最好時機,我也是後來找了好多史籍才知道了你的真正目的,真看不出來,你的腦袋還挺好使,隻可惜,人家根本不領你的情。”


    領著大軍連夜迴奔,行了一個時辰,經過一處穀底,那刻還是寅時,天地依舊陰暗一片,他們又隻顧著前奔,直到前頭懵然傳來慘叫聲,才發現地上撇了密密麻麻的鐵蒺藜,勿踩的前軍已有許多馬翻人落。還來不及下令,忽然一陣喊殺之聲響,然後兩邊高地各殺出一隊人馬,穀地中的山尤軍頓時一慌,有的情不自禁便往後退去,哪知背後忽然金錘密鼓,確實丹城守軍追到。


    不一會兒,前方走廊邊響起一陣腳步聲,有幾個人正穿過月光的陰影,朝著這邊疾步而來。為首之人,正是當朝左相司南譽,還是那襲寬袍長衫,在夜風裏曼卷,帶著說不出的魅惑。他身後尾隨著三五個侍衛,其中有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孟歡歡認出,這個人便是那一夜在遊船上試探她武功的人,司南譽身邊的三大名士之一——銅手。


    上擂台,立即將她拉到身前,上下檢查傷勢,見她並沒有什麽嚴重的傷,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歎道:“那人好厲害!“滿臉是淚,撲上前抱住她的脖子,叫道:“我們在下麵急死了!見到那人放出怪物,我們都打算上來幫你,可是爹爹和東方叔叔攔著不許,說比試沒分出勝負!都打成這樣了,還要什麽勝負啊?難道叫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你被人欺負?“


    一聽,瞬時緊張的四處望了望,見附近的幾張桌子尚未有人坐,這才鬆了口氣,暗地裏扯了扯津平佩笙的袖子,低聲道:“佩笙哥哥,你也知道,在商場上我都是用的暮雲陵少這個男子身份,我今天穿的是女裝,這裏人多耳雜,一旦被人聽了去,讓人家知道這忘憂樓的老板實際上是個女的,我可就有麻煩了。再者說,如若讓這裏的夥計知道了我是老板,以後再來喝茶恐怕也沒那麽自在了。”


    緘默,嘴唇輕輕的蠕動,她想執拗的再說些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口。此時明月拿開了自己的手,跌跌撞撞的站起來,他扒下身上的長衫,把地上的血跡一抹,繼而丟在火裏燒了個殆盡。他邊踩碎了那些汙濁的灰燼,邊衝黎紫說道:“你敢說出去一個字,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打斷他,“從門井縣他就注意上了那丫頭,自然可疑,但我們此行都是衝著同一個人罷了,盯著那丫頭的眼睛會越來越多,尤其是天心幫與五行門八卦宮的人。殊不知人間帝王之事自古是天意,豈是江湖術士能左右的,不過有癡心妄想的想借他們之力成事而已。他們名為江湖幫派,其實背後都是有主的,正如正元會一樣,隻看到頭來誰押對了。”說到這裏,他喃喃地道,“區區江湖幫派也妄圖插手帝業,這樣下去很是個禍患呢。”


    妖魔界最陰暗的沼澤地裏,滋生著一種叫六欲魔的妖怪,形似蜘蛛,六頭六眼六足,專以滿足人類的欲望為誘餌,與那些強烈渴望達成某種欲望的人類建立盟約,用它們的妖力獲取對方最想要的一切,但,作為交換條件,它們會進入對方的身體,或快或慢的蠶食掉這個“宿主”的一切,成為這個軀殼的主人,不僅如此,於人類完美結合之後的六欲魔,會逐一吃掉這個人身邊的每個人,吃的人越多,這怪物便越強大。


    “不過還好,你在這兒呢,因為你把玉璽藏在這兒了,是麽?”我盯著他手裏的盒子,嘴角迴了笑意,我隻是猜著,如果他真要去王軍那裏必定會帶上玉璽,可王軍直到我離開時仍沒有動靜,所以我想他一定是先去某個地方拿玉璽,然後才去王軍,“為什麽你要把玉璽藏在這呢?是因為這裏對你很重要麽?”


    書房裏再次見到時,風挽華睨著檀朱雪道:“朱為紅,雪為白,可這紅白加在一塊,難道這世上還有紅色的雪不成。”說出這話之時,她自不會想到日後檀朱雪雪灑雪中,便有了那令她悲痛欲絕的紅色的雪。而那時,檀朱雪也隻是不屑的反駁道:“你以為你的名字就有多好?風挽華……哈,一隻小胖豬,還妄想著風華玉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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