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趁著召集人手時,清點了此次隨行侍從,除那名侍衛外,其餘都在,白曇寺裏亦未少人。那麽公主不見便有三種情況:一是公主隨性想到了去哪兒賞雪景,結果迷路了;二是那名侍衛擄走了公主;三是有外人上山擄走了公主。隻是,以公主的理性,第一種實不可能,而第二、三種……為何要擄人?有何目的?


    極度鬱悶反感地推開他的手,“你少糊弄我了!我的醫術就算比不上你,也至少是個大夫吧。自己的身體到底是好是壞,我總還是清楚的。從前我傷剛好也就算了,可是如今都過去半個多月了,你讓我喝的藥反而越來越濃越來越腥。而且,從晚上一次,增加到早中晚各一次。孟歡歡,你真當我是傻瓜啊!”


    掏出幾顆藥丸,其色如墨,笑道:“這東西啦,少陽派自己煉的藥丸,拉肚子啊,腸胃不適啊,吃它很有效的。平日都是給我們生吞的,如果化在水裏,就和墨水一樣,顏色難看味道也難聞。我也是突然想到的,她雖然會隱身,但可不是真的變沒有了,不過是咱們看不到她地身子罷了。用有顏色的水潑上去,不就立即現形了嗎?”


    酒飽飯足,小小的打了一個飽嗝,司南譽滿足的從已是杯盤狼藉,殘食滿地的桌上爬起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閑步走到窗前,伸手推開窗,微微探出身去,一抹混著淡淡憂傷的笑不經意間欺上嘴角。人家都總是說“物是人非”,如今她卻是實實在在體驗了一把“人是物非”。


    那男人望望自己胸口,瓷碗的碎片徑直插入腰間,他頓時血流如注。孟歡歡知這並非致命傷,忙不迭拾起他的利劍,刺了過去。但這男子武功了得,雖身負重傷,卻要輕而易舉的扭過劍身,反把劍奪了過去。孟歡歡心知,自己低估了他的實力,於是棄劍而逃,那男子跌撞的追趕在後。


    “人人都知道母妃來自民間,卻沒人知道,她本是正元會會主之女。分娩時異香滿屋,正是辰時,她心知我命數有異,因恐天師卜知,招來大禍,不顧分娩之勞,強以秘術替我掩飾命相,將生辰瞞報為巳時,終是心力交瘁而亡。所幸當時父皇寵愛眉妃,除了幾個貼身宮女與醫女穩婆,無人得見:”


    “這就是真正破除詛咒的方法。下詛咒的人,並不是沒有留下破除的方法。隻是,至今沒有百裏家的女人能做到。父母一直都知道,可是不會說。”老婦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當年,我最終沒有勇氣打開它……喪失了勇氣的獵人,等於失去了靈魂,她的身軀也會因此快速蒼老,直到死去。”


    雙手輕微顫抖,將錦裙緊緊貼在臉頰上,任淚水一滴滴從她的指縫間落下低聲喃喃說:“我不會怪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是你讓我知道,原來我可以這樣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即使他對我冷漠、對我殘忍,都不能改變我對他的心意……如果我不離開這裏,一定會讓你難以自處,我不想給你帶來任何困擾,假如還有來生,我還是希望能夠遇見你……”


    自公主出嫁後,王妃亦有了些變化。以往母女倆各在各的房,各看各的書,各彈各的琴,各畫各的畫……各自悠遊得趣。而如今,王妃書不大看了,琴不彈了,畫也不再畫了,茶飯亦不香,似乎已對一切都疲怠厭倦。可神色間又感覺十分地安寧,時常來這流水軒裏坐坐。與鈴語說起時,兩人一致認為王妃是因不舍公主才如此,隻可惜駙馬一直未歸,否則公主早該迴門了。


    看了一眼,目光又落迴到孟歡歡身上,眼裏閃過一絲無法理解的哀傷,“難道你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心愛的人?難道你們不會為了這些人而傷害到別人?在你們眼中一文不值的人命,也許在別人眼中卻是無價之寶。明明沒有下殺手的必要,明明可以通過交流解決的事情,為什麽一定要付諸血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樣的道理你們沒聽過嗎?”


    他露出一些疲憊的神態,手指忽然一彈,那些守衛手裏的刀毫不留情地刺了上來,勢必要將他們幾個立斃當場。司南譽將孟歡歡一把攬進懷裏,用脊背護住她。二人見當真要動手,便再也不客氣,抽出寶劍一一招架。這二人都是名門正派的弟子,內息醇厚,掄劍之時,劍氣充盈,唿唿作響,隻劃一個圈子,立即便將周圍的守衛迫開好幾步。


    走過來,握住司南譽的手,笑道:“小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這件事真的就像少爺說的一樣,是個意外,不能怪少爺,他也有苦衷。況且,救他是我自願的。”本來就是因為她想見他,這才去尋的他的。如果不是她去尋他,這之後的事情也不會發生。其實,是她害少爺有了負擔才對,怎麽還可以這樣倒打一耙的逼問他。


    女子掙紮,小臉慌亂錯愕:“司南譽你瘋了,你鬆開我,鬆開我!!”旁邊兩個年紀輕輕公公也倉惶上前救人。司南譽呲牙反身,一掌遊擊,兩人驀然七孔流血,癱倒在地,再無氣息。上官柳瑩見此,心中當真怕了,忙不迭說好話:“司南譽,你冷靜一點,你不記得曾經我對你是怎般好了麽,你怎生舍得?”她泫然欲泣,癡纏的凝望著司南譽。司南譽黑眸裏閃過絕痛與不舍,他霍得仰麵大笑:“哈哈,哈哈!!”


    王爺親自冒險救人,而且是一區區小卒,簡直不可思議,但這人若是神武將軍的侄子,那就可以理解了,足見王爺愛護臣子之心。眾將感慨之餘,再看孟歡歡一副文弱的模樣,都忍不住暗中歎氣。將軍四子,個個英勇善戰,最小的才一十四歲,也已立過兩迴戰功,副將更是十三歲就上了戰場,誰知這侄兒竟如此無用,手無縛雞之力,竟還勞動王爺,簡直丟盡家的臉麵。


    他總是選擇靠窗的位置,把窗簾拉上一半,讓外頭的陽光照進來,卻不會觸及自己。窩在鬆軟的沙發裏,他舉著書本,半眯著細長的、有一對紫色眸子的眼睛,深粟色的頭發柔軟地貼在額際,跟諸多享受閑暇時光的普通人沒有區別。越是頂級的賞金殺手,日常生活越簡單。當那個女人找到他時,他照例隻問了三個問題:“時間?地點?人物?”在司南譽看來,當殺手跟寫作文沒什麽區別,最重要的,隻有這三個要素,別的,他不關心。


    她略微低頭思索,片刻之後又輕輕抬眸,目光堅定地看向內侍說:“多謝母後與母妃恩賜。母後處處為我著想,是我的福氣,但是欽天監不是已經說過我是不祥之人嗎?即使居住在落葉宮,仍然是在皇城內,我擔心我的運氣會影響到大家,倒不如出宮去的好。其實母後大可不必為我擔心,我在宮外居住的三個月過得很開心,並不委屈。”


    豈不知他心中所想,可他又如何能明白母親的苦處?她若有所求,那必是以己為代價!可……可……看著兒子臉上的急切焦慮失望,心中淒然。她十多年的辛苦,唯一所得的不就是這個兒子嗎?她這麽些年的努力,不就是為了這個兒子嗎?不就是為了讓他揚眉吐氣,不就是為了讓他出人頭地,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讓他淩駕眾人之上以雪往日之恨……他是她唯一的盼頭!此刻,在這天賜的良機麵前,她又怎能不幫他一把?就算這良機是藏著暗箭,她亦要抓住,因為她的兒子隻差這一步!


    其實,救你妹妹的辦法很簡單。既然她被咬得地方不是脖子,血毒也沒有擴散至她全身,那麽隻要將毒素逼到傷口處,然後用新鮮的糯米敷上,曝曬在月光下。隻需三十天,糯米就能徹底吸盡殘餘血毒。可憐你們竟為了如此簡單無趣的方法,苦苦尋覓了三年,還即將賠上兩條性命。


    沒有說話,司南譽勉強抬頭,卻見他手裏攥著一把通體雪白地匕首,像是用冰雪鑄成,匕首尖正點在孟歡歡右肩上。孟歡歡與司南譽都是性屬火的人,那隻匕首卻是水屬性的神器,立即就克住了她。司南譽認得那東西,那是白帝隨身攜帶的一把匕首,他甚是鍾愛,片刻不離手,誰想今日居然給了巫相,讓他來鎮孟歡歡。


    他的手指撫顫抖著撫上她晶瑩的有些透明的麵頰,心抽的更緊!她的眼睛緊閉,嘴唇緊抿,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他現在能感覺到的隻有那微弱的體溫!不過一掌,孟歡歡的功夫雖說不差,卻也不高,怎麽會將司南譽重創到如此!想給她輸入真氣竟然也不行!他輸進去多少就被吸走多少,她的身子似乎變成了無底洞,他的真氣進去如同小溪匯入了大海,毫無痕跡,對她的身子竟然半點用處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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