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司南譽的口吻,乃是以盟主的立場發號施令,血債血還,以武技分高下,又是白石道長自己的主張,這時他還能說什麽哩?


    梅若望仰天長笑,笑聲中,挫步閃身,避開白石道長貫注真力的拂塵,黑色巨棒宛如靈蛇吐信一般,直向白石道長胸前諸穴點去,口中喝道:“來得好!老夫量量終南一派,究竟有多少過人藝業?”


    兩人交上手,便是一輪強攻。


    梅若望步步踏實,手中巨棒砸、掃、點、劈唿唿風生,威猛的招式,夾著淩厲的勁風,全都覷準白石道長的要穴下手,令人見了觸目驚心。


    白石道長身為終南掌門,武功自有獨到之處,不過終南一派的武功,本以劍術見長,走的也是陰柔的路子,但此刻白石道長旨在為門下弟子複仇,又被司南譽激起了怒火,他那拂塵代劍的招式之中,每一式都含著駭人的內力,所以拂塵的馬尾堅逾鋼針,罩定梅若望全身,形勢也是駭人已極。


    白石道長含忿出手,這旁眾人頓時緊張無比,不約而同的紛紛移動身形,環立在司南譽身後兩側,人人提聚真力,靜以待變。


    忽聽無妄大師道:“阿彌陀佛,諸位請看梅施主所用的兵器。”


    無塵道長蹙眉道:“這事透著奇怪‘八首天王’哈元修的‘烏芒驚神棒’怎的在梅若望手中?難道梅若望是他的門下弟子?”


    司南譽本在含笑而望,他隻注意兩人的身法招式,並未留神梅若望手中的兵器,這時聽了這話,連忙凝神向那黑色巨棒望去,隻見那條巨棒長達九尺,粗如鵝卵,兩端附有狼牙刺,狼牙刺烏芒迸射,頗為耀眼,一眼望去,但覺份量極重,卻也看不出有何奇異之處,不覺疑道:


    “晚生孤陋寡聞,不知‘烏芒驚神棒’有何神奇?聽兩位的語氣,‘八首天王’哈元修好像是位武林前輩?”


    無妄大師道:“白大俠有所不知,哈元修成名在五十年前,此人一身功力已達三花聚頂之境,雖然出身外道,為人處世卻甚嚴謹,‘烏芒驚神棒’就是他使用的兵器……”


    無妄大師講到這裏,場中的打鬥起了變化,他不由一聲驚“噫”,話聲因而頓住緊接差點隻聽一聲悶哼,一條人影臨空飛了出去。


    原來那條人影竟是白石道長。


    白石道長所以臨空飛出,乃是內力不如梅若望深厚。


    他心中怒極恨極,上手便是拚命的架子,連一派掌門的氣度風範也不顧。


    怎奈梅若望並非泛泛之輩,他不但守勢嚴密,攻勢銳猛,那洶湧如潮的暗勁內力,源源透棒而出,白石道長更有難以近身的感覺。


    如此十餘招,白石道長的心意好像一變,他那貫注真力,形若鋼刺的拂塵忽然用上柔勁“纏”字訣,不時卷向梅若望手中的“烏芒驚神棒”。


    就在第九招上,梅若望的“烏芒驚神棒”固然被白石道長卷個正著。也就在第九招上,白石道長的身子突然騰空而起,緊接著隻見梅若望的右手一壓一抖一挑,白石道長也就發出一聲悶哼,撒手被彈了出去。


    司南譽是有心人,他雖然在聽無妄大師敘述哈元修的生平,雙目並未離開戰場,這情形他看得十分清楚,因此,他也是一聲驚“噫”,兩道劍眉,不覺緊緊一蹙。


    忽見人影幌動,安潔當先奔出,接著崆峒癩頭陀、青城薑進思、陰山應如龍、華山許霸、許雄兄弟相繼疾掠而出。


    癩頭陀等人乃是奔向梅若望,安潔則是奔向白石道長。


    隻見癩頭陀行者棒一指,厲聲喝道:“梅山主,閣下武技高人一等,頭陀領教來了!”


    這人性如烈火,話聲中,行者棒已經點出。


    青城薑進思長鞭一揮,後發先至,鞭風厲嘯,也向梅若望掃去,口中叫道:“梅山主內力驚人,兄弟助大師一臂之力。”


    剛才司南譽以盟主立場,不許白石道長以多為勝,此刻薑時思竟然要助癩大師一臂之力,豈不也是以眾搏寡?


    司南譽也真怪,這時他非但不加阻止,緊鎖的眉頭反而一舒,臉上竟展出一絲神秘的笑容,微微的點了點頭。


    梅若望武技極高,自然不會讓癩頭陀等輕易得手,隻見他屹立如山,舉棒一揮,頓時將二人招式封住,喝道:“依老夫看來,你五人不如同上。”


    話是這樣講,其實他身後早已奔出數人,迎上疾撲而至的許氏兄弟與陰山派的應如龍。他們人多,一人接著一個,尚餘二人佇立一側,插不上手。


    這邊九人分麵四起,頓時殺得難分難解。


    那邊白石道長終究不愧一派掌門,他被梅若望的內力震得兵器脫手,內腑也受了微傷,但他身在空中,臨空一翻,便自輕輕落在五丈之外,並未摔倒。


    他見安潔急急奔去,頓時臉色一沉,怒喝道:“迴去,誰叫你過來?”


    安潔乃是耽心他的傷勢,憂形於色,道:“師兄,你的傷……”


    白石道長截口道:“傷又怎樣?”


    安潔道:“小妹看看你的傷勢。”


    白石道長忽然厲笑,道:“我縱然重傷不治,也不敢勞動盟主夫人。”


    安潔心神一震,口齒啟動,卻不知如何解說才好。


    白石道長根本也不容她解說,冷冷繼續道:“嫁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終南一派,爾後再也不敢勞動夫人大駕。”


    這話似有與安潔脫離同門關係之意,講得不好聽,也就是將安潔逐出了門牆,再不承認安潔是終南弟子。


    安潔聽了,心中又是著急,又是沉痛,駭然抗辨道:“師兄怎麽講出這種絕情的話來?外子不許師兄以眾博寡,縱然嚴厲一點,那也是維護武林道統,提醒師兄顧全自己的身份,師兄就算失了麵子,心有不忿,也不該牽怒小妹呀!”


    這時癩頭陀與薑進思已與梅若望動上手,白石道長冷冷的瞟子安潔一眼,冷冷的哼了一聲,舉步就向那邊走去。


    安潔見狀,心中大急追上去叫道:“師兄!師兄!你不能妄動真氣,你臉上失血,那是負了內傷,快讓小妹診斷一下,凡事總以身體要緊。”


    白石道長的臉色確是十分慘白,但他毫不在意,腳下反而如快,口中冷然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些須微傷,要不了我的命。”


    廣寒仙子柳若馨閃身而出,擋住他的去路,寒著臉道:“師兄速請迴去,小師妹乃是一番善意,白兄弟也不算錯,師兄莫要在各派掌門之前失了身份。”


    她講話簡捷了當,義正詞嚴,白石道長不由止步發愣,半晌無語。


    但他怨恨難釋,目光漸變淩厲,終於喝道:“難道是我錯了?”


    柳若馨冷若冰霜,絲毫不加顏色,肅然道:“誰錯都不要緊,要緊的乃是終南一派的聲譽。”


    這句話份量之重,何啻萬鈞,便連無妄大師等局外人聽了,也覺透不過氣來,白石道長身為終南掌門,更覺心神一凜,臉色大變,一時目瞪口呆,渾身打顫,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驀地,白石道長雙目失神,目中淚光閃動,仰天發出一陣厲笑,笑聲之淒厲激動,令人打從心底直冒寒意,笑聲一落,又聽他連聲說道:“好好好!師徒同命,白石認了!”


    右掌一揚,便朝自己天靈按去。


    旁人不知“師徒同命”之意,便知他舉掌“自裁”若馨與安潔固知他言下之意,又因事發突然,變生肘腋一時反而呆住,竟不知出手解救。


    眼看那一掌按下,白石道長便將頭蓋碎裂,血濺當場,終南一派又多了一椿無可彌補的憾事!


    就在憾事將成事實的刹那間,眾人但覺人影一幌,耳中便聽司南譽的聲音歎道:“真人這是何若,一切我都明白了。”


    眾人凝神而望,隻見白石道人的右腕已被司南譽扣住,司南譽便站在白石道長麵前,神色惶恐,似有無限歉仄。


    白石道長的性命算是被司南譽救下了,但他並無感激之意,反而怒目凝注,厲聲喝道:“你是什麽意思?難道你對貧道的折辱還不夠嗎?”


    司南譽惶然道:“真人千萬息怒,晚生承認見識不足,處理事情有欠深慮,但晚生可以對天盟誓,絕無折辱真人之意………”


    白石道長冷聲喝斷道:“廢話,折辱與否,受者自知,你便盟誓,與我何鬧?白石自覺愧對終南一派,決以身殉,這也要你來管?”


    司南譽悚然道:“真人言重,為門下複仇之事,真人的誌向有目共睹,那裏愧對終南一派?真人想的太狹窄了。”


    白石道長怒聲喝道:“你到底放不放手?”


    司南譽誠惶誠恐的道:“千祈真人息怒,晚生縱有失禮欠當之處,也請待此間事了,再容晚生負荊請罪,目下總以同仇……”


    白石道長來容他將話說完,左臂陡抬,驀地向司南譽胸前擊去,口中喝道:“你這盟主管得也太多了!”


    司南譽雖然扣住他的右腕,但未封住他的脈穴,因此他仍能用上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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