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譽取出銀票道:“這是我家銀號的銀票,想請你替我換成金珠,以便沿途使用。”


    那鏢師善用一杆三尖兩刃的花槍,怪招層出不窮,稱做怪刃冬子嬰,練家鄙文,識字的不多,叫別了就成了怪人,為人極其熟誠,竟是一口答應,這兒無推拖,頃刻便已辦妥,大小包有十幾包之多,都放在廳堂之上,司南譽理了半天,方才將金珠逐一歸齊。顯見得非從一家換來。


    安潔看了好生替她的唿延大叔歡喜,連手下分號的鏢師也如此兜得轉,可見鏢局的營業之盛,信用之好,這分號有如此熱誠的怪人冬子嬰招唿一切,更是付托得人,令人快慰。


    司南譽收拾了金珠,與安潔辭出,直趨勢河上,渡口岸上已經三三兩兩站著群豪,安潔趨勢向前與師姊若馨、秀月、初美寒喧。


    司南譽輕輕說道:“大家一齊上船再說。”


    他說得聲音不高然而勁力內蘊,每一個人都聽到有如覿麵對語一樣,除了內行的武林人物,卻是毫無驚世駭俗之外。


    群雄乘了一艘預先留好的大船,一齊渡河,司南譽在艙中便開始散發各人的程儀,免得上岸後再拒誤時間,然而誌在三天之內趕到太行的,身份何等貴重,都臻一流高手之林,隨身豈少銀錢,所以缺少的雖不客氣,所取卻為數不多,一會已自分畢,其餘的司南譽一齊交給了華山派的知非,托她為客人沿途換馬。


    一上岸之後,便再難得有如此悠閑的時間可資休息,所以連司南譽在內,都闔目養神,船一擺岸,司南譽道:“我們雖分兩批,然而人一分散了容易受襲,騎馬後至的便請以知非大師為主,可以請她為大家沿途購馬。”


    說時輕輕拍掌,道:“步行的我們一齊走吧。”


    大家都是久闖江湖的人物,起步如飛,看的人卻不見得多快,司南譽牽了安潔隨若馨走在一齊,陳秀與張初美,一馬雙馱緊隨其後,一齊無言疾行。


    司南譽暗暗思忖:“這群人之中,不管是否有已經依附清室宮彤一黨的,在眾目所視之下,都無法旋展他的狡計,等到了太行,再設法將綠大的好手也挑出來,讓大家放手打一場,自己人必定不肯真打,暗中記下他名號,多加提防便可,問題隻在他們自己人之間是否互相認得,若彼此同侍清室卻互相不識,妹妹可糟到透頂,這心腹大患未除,什麽都不要談。”


    時翠心帶了雪氏雙姊妹,走得甚是輕鬆,尤其雪明、雪亮,笑得“格格”的,極其嘹亮悅耳。


    第一天便如此走了下去,入夜若馨已經微露疲態,天亮了,大家一齊購馬。


    騎在馬上休息,真是談何容易之事,走到落日,大家漸漸恢複過來,又棄馬兼程急走。


    太行山在山西直隸兩省交界之上,這天中午已經漸漸可以望見綿亙不絕的大山。


    入夜已經到了山下,司南譽依言各贈一顆小還丹,便在林中休息。


    到雖然都到了,然而功力深淺各有不同,一坐下來調息便覺得筋疲力竭,難以支持,還是無妄、無塵等人最先複原,慢慢的樊少少等人也逐漸略複原氣起身。


    司南譽一直等到大家少少複原,道:“東麵是少林、五台、陰山三派,南麵是武當、崆峒與形意門,西麵是昆侖、青城與點蒼,北麵是華山、峨眉與終南,咱們就此分手,盞茶之後,我與內子正式拜山,我與他們盡量拖延時間,大家可以籍機休養,拖不下去時,一嘯為憑,齊至大寨拚命。”


    這太行山的山寨,憑險而築,極是嚴整,司南譽見識過太湖吳一飛的水寨,亦有遠遠不及之感,夜空中不僅肅靜無聲,連一絲燈火都無有,偶然一點響動,便見遍山暗處的紅光連閃,一會兒便仍複原狀,比之太湖,始終以燈火連絡,還要令人莫測高深。


    司南譽與安潔淩立遠處,從上下望,不由歎道:“固一世之雄也,集賢山莊我們安息的地方,就沒有安排得如此周密。”


    安潔歎道:“梅家父子初起,也隻是普通山中盜魁而已,可是他為人頗有擔當,與四方廣通聲氣,手下的能人越取越眾,後來竄入了太行山,漸漸便名動天下起來,人除了狂妄一點,其實倒沒有旁的過錯。”


    司南譽道:“沿途追趕來,各派的好手都趕上了而且梅子豪一黨卻蹤影未見,難不成根本沒有動身,還是化裝潛行,已經迴山了。”


    安潔微微一笑道:“各派追梅子豪的好手,你把最好之人漏掉了,怎知不是另有別故?”


    司南譽道:“梅子豪若死去,和解便是鏡中之花,水中之月,全成虛的了。”


    隻聽一個聲音起自足下,道:“多謝關心。”


    兩人大吃一驚,以司南譽的功力之高,居然連敵人走近身旁也不曾以覺,那是何等可怕之事。


    司南譽與安潔默察四周連一個人影子也沒有,麵前山寨之中卻一連串密如貫珠的紅燈閃個不停,聲音明明了自地下,那是絕不會錯的,發聲的地方卻找不到。


    司南譽示意安潔讓開,騰空一掌下劈,立處不遠之地突然下塌了一大片,司南譽道:“在這裏了。”


    隻見下塌之處一根長長的瓦管,破得四分五裂。


    司南譽道:“也虧得他用心如此之深,我正在奇怪,此處高瞻遠矚,他全寨都在眼下,為何並無防守之人呢,原來用這瓦管子垵在地下偷聽侵入之人的聲音,以耳代目。”


    司南譽遂凝氣對準了瓦管的斷口之處說道:“晚生白司南譽與內子吳安潔拜望山主梅老前輩。”


    按說瓦管傳達聲極遠,兩人普通談話,他可以聽得見,現在司南譽凝氣發言,傳聲較前應該更為清晰,卻反無迴聲,顯是有意輕視,司南譽大怒,縱聲道:“十三派盟主白司南譽拜會太行山主梅若望。”


    他聲音裏用了全力,每一個號都斬釘截鐵,有如雷鳴,散在麵前山穀之中的大寨上空,迴聲嗡嗡半晌不絕。


    他話聲才停,隻見遍山燈通明,照耀得有如白晝,好似元燈節一樣,半空的燈火時幻異彩,司南譽看得大是高興,熄去方才被人冷落輕藐不答的怒火,道:“倒好耍子,這堂燈火不知是何人的手澤,比大江南北二十四家鏢局合送我們大婚的那堂焰火是差一點,不過這種僻地窮鄉有此成就,真也不易了。”


    司南譽內功深厚,此時麵臨大敵,功力潛運全身,話聲自然可以及遠,隻聽穀下大寨還言道:“太行山這種僻地窮鄉比你們東南形勝,江湖都會的蘇杭二州自然是差一點。”


    司南譽笑道:“豈止是差一點呢,簡真是差了許多點,小生告訴你一個秘訣,以後要玩火,最好去請京師的名家賽魯班黃火炎,他的焰火能在半空中幻為異彩,下麵若在水光襯托著,那才叫做今古奇觀呢,可以大開你的眼界。”


    他們二人隔著如此之遠的地方鬥嘴,旁人簡直插不進口去,安潔輕輕扯著司南譽的衣袖意是提醒他不可忘了此來和解的厚意。


    司南譽迴首輕笑道:“安姊放心,看來他兒子梅子豪一定已經受重傷,武林人物服硬不服軟,不好好打一架給他看看,隻怕和不了,我自行當心少傷性命便是。”


    此時山下,鍾鼓齊鳴,方才的聲音冷冷哼道:“無知的東西,就讓你見識見識。”


    司南譽道:“我就見識,見識你有多少破爛。”


    隻見從大寨正廳之前,雙龍出水,湧出兩列燈火,直向司南譽安潔立處行來。


    雙方相距甚遠,安潔看不甚清楚,司南譽卻一目了然,忽然一臉的滑稽抱歉之色,安潔記得隻有他小時玩捉迷藏,一般被人抓住才有這個樣子,不由甚覺奇怪,這時寨中之人漸走漸近,當先一人高大威猛,安潔認得正是曾陪他兒子梅子豪前去梅林小築求醫的太行山主梅若望。


    司南譽雖沒有會過,從他的所勢上也看得出來。


    梅若望漸近,見司南譽玉樹臨風一般站著,比他想像之中的還要年青,微微施禮道:“賢夫婦遠道而來,老夫有失迎迓,恕罪,恕罪。”


    他要吵要打司南譽都不含糊他,他以禮相迎,司南譽一脈斯文,就不能不理,也還禮如儀,道:“山主威懾天下,精神如此瞿鑠,果然名不虛傳。”


    梅若望緩緩笑道:“大俠告訴老朽玩火要請京師的黃火炎,不知可就是這一位黃火炎嗎?”


    他說時指著身側掌燈為首之人。


    司南譽賦性好頑,他時常去看的,與他極熟,司南譽方才早已看清了想到自己所吹的那些大話,所以才一臉尷尬,這時強笑著道:“山主請的正是此人。”


    梅若望在似聽不聽之間,繼指著黃火炎對麵之人道:“這是他兒子黃炎。”


    又指著黃火炎身後之人道:“這是兩湖的玩火名家霹靂火徐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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