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譽知道若馨所以出言阻止,必是因為已悉宮彤陰謀之故。


    師父以所知所悉換了自己的命來,再三叮囑過的不許兩人使他背信,妄自泄了消息,若馨既要阻止掌門人臨陣收兵,又不肯講出所以然來,外境確實難以使人諒解,這個結隻有自己替他解了。


    遂道:“白石真人,小弟想說幾句話不知可否?”


    白石道長道:“白大俠但說不妨。”


    司南譽道:“柳姐姐所言確是好意,她不能明言之處,全是因小弟之故,而此中隱秘是小弟師父天殺星再三交代過,絕不能講,他說,你們若講出來使我對人失言,我便去助敵方來大殺一通。”


    以勢壓人那是任何人都不服的,大家都鼓噪起來。


    司南譽笑道:“各位大哥不必生氣,小弟隻是引述我師父的話罷了,師父說:‘武林中彼此拚鬥,尋常得很,死幾個人,與你們非親非故,也沒有什麽了不起’。我師父這樣說是因為柳姐姐不肯答應不說的緣故。”


    “柳姐姐是一番好意,希望大家別中了奸人的惡計,自相殘殺,那麽她既可以全信,大家又不會有什麽死亡,豈不是兩全其美麽?”


    大家聽了隻覺得他講的也不無道理,好奇心是人人都有的,一起七嘴八舌要打聽他的隱秘究是何事。此事與他們的性命有關,黑白兩道的聲勢相若,一場拚下來誰也不知自己是否一定可以活命,都盯著他與若馨,要他們把隱秘說出來。


    司南譽道:“你們要問單問我吧,我可以告訴你們。”


    白石道長輕輕擊掌,大家安靜了下來,道:“白大俠請說吧。”


    司南譽笑道:“武林中是不是信義第一?”


    白石道人應道:“自然。”


    司南譽笑道:“好,我們和柳姐姐都答應我師父了,我師父又答應別人了,所以都不能說,各位大哥一定要我說出來,使我們背信,那便是不義,各位大哥還是不要問吧。”


    他嘻嘻哈哈的直講,一派強詞奪理的話,一個人也不能心服一個聲音罵道:“自私自利。”


    司南譽笑道:“你說得不錯,我師父講的‘人不自私,天誅地蔑,人不自利,天打雷劈’。柳姐姐遭你們這等欺淩,就因為她不失信我師父的話的緣故。”


    安潔知道司南譽的本性不壞,現在連諷帶罵,大概又動了他的玩心了,道:“司南譽,這裏都是我的同門師兄,師姐,你好好和大家說吧。”


    安潔溫言軟話的幾句話,司南譽卻不得不聽,道:“安姐,你要我說嗎?”


    安潔道:“你要能說的,你都說出來,不能說的,你就告訴大家說你不能說。”


    司南譽道:“剛剛有人罵我‘自私自利’。”


    安潔想了會兒方道:“我到這裏來,聽大家都稱你做白大俠,聽美兒告訴我,你助她破俠穀落石之計,聽玲瓏手許師兄講你助他們退蒙麵的強敵,我好生引以為榮,我心中暗禱上蒼,將來天下稱頌俠風義舉,提到大俠,再也不必提名道姓,使天下再無第二人配有此種稱唿,你何必為這些小事計較。”


    司南譽道:“我不管做不做大俠,都要聽安姐的話。”


    安潔臉紅道:“好,你告訴掌門師兄,我去勸柳姐姐。”


    安潔勸生氣不語的若馨,司南譽遂對白石道長道:“途中遇見蒙麵八人,被我們合力擊敗,我趕去看看他們的下落,那是掌門真人統統都知道的。”


    白石微微點頭,道:“我們都聽許師弟講過了,這兩天你們不來,正在惦念不已。”


    司南譽道:“我追蹤下去,入夜柳姐姐也來了,因為形跡不慎,被他們以覺,便打了一架,他們的人越來越多,後來用了火攻,我便疏神受傷遭擒,柳妹妹也被人點,倒在地,恰巧我師父來了,便以他幾個月來所探知的隱秘,和敵手講好,他們放人,我師父守信不語。”


    白石道長問道:“白大俠功力如此深厚,不知有何人可以使用你受傷遭擒?”


    司南譽指著衣服燒壞之處道:“身上燒傷的不談,腦上玉枕骨一處傷勢至今未愈,這是大家看得見的,我能講的我都講了,你們若問柳姐姐她能說的也是這些而已,不過她因顧忌我的顏麵,所以不說出來罷了。”


    五、十三門派選盟主


    白石道長隻覺司南譽講了之後,他更加弄不清楚,問道:“白大俠,恕我多問一句,令師是不是要挾他放人之時令曾將他所知隱秘都說出來,你與柳師妹便也因此得悉其內情,知道這一次黑白兩道的拚鬥,全是那些人的奸計所促成的?”


    司南譽點頭意示不錯,白石道長道:“白大俠從醫仙狄師叔習醫,又是吳師妹的夫婿,與本門關係何等深厚,可不能算是外人,依白大俠看如何處置才好?”


    司南譽道:“自然與柳姐姐說一樣,中途罷鬥,各自迴山最好。”


    白石道長緩緩搖頭道:“現在綠林魁首梅若望之子梅子豪已經來了,在等我們的迴音,武當派掌門人無塵真人出麵和大家的約定,後天重九在日觀峰上,齊聚各派掌門人,定了時間地點告訴梅子豪,便籌劃赴約拚鬥之事,以雙方仇恨之深,若隻憑不悉內情的幾句傳言便收手,使各派門下終我們幾位掌門之世,永遠抬不起頭來,那是絕對辦不到的。”


    司南譽也覺煩惱,道:“既然如此,那便去打一場耍耍也無不可。”


    他講出這句話來,全場之人,無不一怔。


    白石道長將他左手舉起來,隻見手上小指新斷,道:“我雖然斷指,然而隻要能知道確實是受奸人惡計的播弄,我可以收手而不收手的話,我願以天為誓教我餘下的九指全斷。”


    司南譽道:“當時我身落敵手,劍尖指在玉枕骨上,我恐怕為師父丟人,仰頭朝劍尖撞去。”


    安潔聽了低低一聲驚唿,司南譽望她笑了一下,似是請她安心之意,續道:“他意存要挾,不欲我死,收劍極快,我仍然受傷暈去,至今未愈,可並不是我貪生怕死,求我師父以他的隱秘來換我的性命,不過既然這樣做了,不說我師父威鎮天下,便尋常之人也非守信不可。”


    白石道長沉思良久,緩緩低頭去道:“如此說來,除非三日之內,有人采得隱秘來報,仍然非與綠林訂約一拚不可,我派中人都到齊了,便請白大俠迴避頃刻,我就此開香堂定了大計,準備拚命。”


    司南譽以為他有趕自己走路的意思,拂袖站起,若非方才安潔細語叮嚀他半天,他真忍不住要和白石吵了,他一口氣吐出來,又咽了迴去道:“好,我便迴避。”


    他迴身便走,白石也不留,安潔急道:“你等我一會兒。”


    司南譽住足,安潔對白石道:“掌門人議決之事,我一定遵命而行,不過三從四德,我既然嫁了,身為女子,外子要走,我可不能獨留。”


    她說完行禮,姍姍而行,與司南譽一起退出。


    他們走了不遠,便見年青的弟子分途去請人赴會,玲瓏手許銘先也趕上來與司南譽敘分手之情,他處世玲瓏,知道司南譽夫婦心中不樂,所以講的隻是莊中男賓盟沐更衣憩息之處等瑣事,司南譽謝了,廳中鍾聲一下下敲起來,一連九聲,許銘先也作別自去。


    慈心仙子吳安潔道:“這是九連環,除非得掌門下的允許,派中無人可以不到。”


    果然,息了一會,連著又是九響,一會兒又是九響,一下下敲得都聲音沉宏悠遠,叫人心跳不已。


    安潔知司南譽心中不樂,笑道:“這些鍾聲,每次九響,一共九次八十一響,從第一響開始到第八十一響為止,全派的弟子請長老的去請長老,布置香堂的布置香堂,等到鍾聲一停,恰恰是一都站好,掌門人開始在祖師爺前麵上香之時,我做了十七年的終南弟子,這是第二迴聽它。”


    鍾聲緩徐有節,一聲聲飄蕩在山穀裏麵,司南譽的心也之微暢,笑道:“安姐,你怎麽說不來又來了,是不是你兩位師姐把你拖來的?”


    安潔雙頰微微暈紅,道:“早知如此,就和你一起動身了,我和她們從小玩慣了,我一見麵又不好告訴她們不能走的緣故,就被她們一路拖到泰山來,唉,她們年紀不小,和你一般,淘氣依然,你走了之後,我又有點想你,所以也就隨她們來了,倒走在你的前麵。”


    司南譽道:“安姐你今天不怪我吧?”


    安潔道:“我怪你作甚,不過,你也不要生氣,要知終南派上一迴敲九連環是第七代掌門人伏刃自裁,今天白石師兄心裏也不好過,你須看在我麵上,原諒於他。”


    這時鍾聲一息,莊院中一個人俱無,隻覺萬籟俱寂使人心中不自覺有空虛寂寞之感,司南譽輕輕握著安潔的小手道:“對不起,是我的莽撞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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