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知以司南譽所現的功力之深,談到武學上的事情,眾人都不得不相信幾成。


    屠大人發覺受毒之後,便覺毒性散亂極其難製,這才藉機問麗水、妙月二人去要解藥,“辟毒丸”吞下去,心中實是疑慮未定。


    司南譽見他聽了自己的話後,臉上神色變換不停,知道說得大致不差,遂對總管大人道:“我武學不高,醫家的‘望、問、診、切’四個字,自問很下了一點功夫,信不信由你,等他毒性一發受害的可是你們自己。”


    屠大人這時忽然走到麗水、妙月前麵道:“總管大人在這裏,快把解藥拿出來。”


    二女與這總管大人交情甚深,一直站在他的身旁,屠大人這時形容可怕,眼珠通紅,他一走近,兩女已經退在總管大人的身後,總管大人奇道:“元庭,怎麽迴事?”


    司南譽、若馨這才知道屠大人原來叫做屠元庭。


    隻見他被總管大人一問之後,積威之下,不自覺的退了一步,道:“麗水、妙朋兩位庵主與我一言不合,暗中下了我七巧無影無形之毒,始終不肯給我解藥,還請總管大人作主。”


    麗水看了總管大人一眼,正欲答話,卻遭總管揮手著她勿言,說道:“你們且先將那少年與男裝女子的來曆告訴我。”


    若馨因衣袖被司南譽撕去,始終披了司南譽的青衿,所以他如此說法,麗水張口欲言被他不留情麵擋了迴來,很是失臉,隨口頂撞道:“你問屠大人呀,我們哪裏知道。”


    麗水放肆,那總管很為不悅,冷冷看了她一眼,她想起他平時的嚴酷毒辣,雖然自恃有床第恩龐,也不覺連連後退。


    屠大人避重就輕的答道:“這少年是誰,難以知悉,他身旁的女子好像是江湖中傳言的廣寒仙子柳若馨。”


    總管大人微微點頭道:“既然如此,來曆已不難推斷,等我問清他‘不攻自破’一招的來源便動手。”


    他轉向司南譽朗聲道:“你是誰,我從你語言、功力與深悉醫道三點已可約略知悉,你隻講你那一招‘不攻自破’的來曆吧。”


    司南譽道:“你要問什麽是你的事情,迴答與否是我的事情那完全要看本大爺高興了。”


    司南譽的招式全屬自創,除了一個總名自稱“六龍禦天”而外,根本沒有什麽招式的名字,老實說就是他願說說也無從起,何況他心情不好,又極厭惡這總管大人的陰冷呢。


    總管大人陰陰的道:“迴答與否是你的事情,讓不讓你活下去可是我的事情,你快講吧,我可不耐久候。”


    司南譽一直籍了講話,暗自調息未曾複原的傷勢,喝止屠元庭說他中毒也為的是久延時間,這開口講話與調息乃常人絕對無法辦到之事,所以那總管大人也並不見疑。


    司南譽此時傷勢痊愈,遂接了他的話道:“你不耐久候,你就滾你的吧,誰又叫你候了?”


    總管大人心中極怒,臉上仍是陰陰的道:“你好大的狗膽,如此狂妄。”


    司南譽見他如此大的年紀,公然開口相罵,也是極怒,道:“是誰縱了你這奴才的性子,這般不懂禮貌。”


    這總管雖是聲勢顯赫,確實無誤是奴才的身份司南譽這一語攻心,甩大氅便欲動手,就在此時隻聽一聲極叫,跟著數聲慘唿。


    原來屠元庭毒性入腦,突然狂性發作,張手踢腳狀如跳舞一般亂蹦,他遍身蘊毒,功力深厚被他碰到的同伴無不慘唿嘶叫。


    若馨雖是年長,見了他慘怖的形容,不知不覺緊緊握住了司南譽手臂道:“好可怕呀,我們走吧。”


    司南譽聽了迴身相看,若馨倏然自覺失態,一抹羞暈升起司南譽就在這一瞬間發覺,若馨原來也是女子,並不是自己目中想像的可望而不可及的廣寒仙了,趁她握臂一手將鬆未鬆之時,一飛衝天,帶了她從樹梢逸去。


    總管大人受毒性入腦的屠元庭所牽纏,看著他們走了,也無可奈何,他較屠元庭高出甚多,可是狂人臨死,用盡他全身所蘊蓄的每一絲勁力和命運掙紮,擋之者豈有幸理,他也不願擋其鋒銳。可是以他的身份又不能閃避,此時除了地下已死的三人,其餘的四人早已讓開,他運勁接了屠元庭兩掌,屠元庭神誌昏迷,就此狂唿極喊的和總管大人拚起命來。


    司南譽與若馨直走出裏許之外,猶自隱隱聽見他們兩人相鬥的聲音,司南譽的身形何等輕捷,若馨被他帶了走,司南譽不停,她可無法鬆手,她羞窘未曾全去,又不能好言好語的和司南譽商量。


    司南譽走著,暗中想道:“看柳姊姊的樣子溫柔和平,與她剛才出言尖刻惡毒大不相同啊,究竟是何緣故?”


    “唉呀,我明白了。”


    若馨見他停身,將握臂一手鬆去,把劍也插好,低頭去整理身上衣衫,她身上披的是司南譽的青衿,她纖纖玉手整理著衫兒,越來越不好意思。


    司南譽對她深深作了一揖道:“柳姊姊,我錯啦,請你原諒。”


    若馨不語,司南譽將“抱殘、守缺”合成一劍交在若馨手上,道:“柳姊姊的話,我完成了一半,他們已經有四個人完蛋了,非是我不盡力,是柳姊姊自己心慈麵軟,叫我走的,現在劍交給柳姊姊,但憑懲處,絕無異言。”


    若馨聽他結尾語音極其淒咽,抬頭而視,卻見他喜喜歡歡的站著,並無一絲悲容,她見他如斯頑劣,實是恨極,一劍揮去,以兩人站得之近,“抱殘、守缺”的鋒利,這一劍非取司南譽的性命不可。


    司南譽因忽然醒悟到若馨的惡言惡語乃是一片好意,迴憶林中雖是魯莽,確是溫馨旖旎猶存,所以滿懷高興的與若馨開了個頑笑,這時一劍揮來,森森劍氣,涼冷逼人,“唉呀!”一聲大叫出口,隻覺腰間一涼,“拍”的一響,這一劍及身之時平劍而拍,打得甚重,卻無性命之憂。


    若馨收劍滿麵嬌嗔的道:“今日之事,你出之無心之失,我便恕了,隻是從今之後永遠不許再提。”


    司南譽挨揍之後,果然乖了不少,輕輕擊掌道:“好,一生一世,永不再提。”


    若馨把劍還他,道:“你知道了他們的隱秘,稍停必然會追過來,從現在起晝伏夜行,不許違拗。”


    司南譽笑著應道:“好。”


    兩人果就近尋了處野草茂密之處,盤膝坐下,山中野草處處,隱身其中,的確比岩壁洞穴不易為武林中人物所發現,這時日漸中天,太陽曬得草中散發出來的水汽有些薰人,司南譽讚道:“柳姊姊經驗閱曆過人,這樣躲了,他們便明知我們在草裏麵也找不著。”


    若馨道:“青紗帳武林人物誰不知道,用不著你來誇獎。”


    司南譽道:“好雖好,隻是肚子餓怎麽辦?”


    若馨道:“一頓兩頓那裏便把人餓死了。”


    若馨以怒遮蓋,所以講話總是兇巴巴的。


    兩人自昨天中午到現在,整整一天未進飲食,肚內都很為饑荒,不過若馨為人沉著,沒有有講出來就是了,司南譽從來席豐履厚,不曾受過這種磨難,一提起餓來,隻覺從胃裏胃外,沒一點地方是舒服的。


    他坐在那裏也因之極不安穩,雙手忽而捧腹,忽而支頤,若馨問道:“你怎麽了?”


    司南譽道:“我想安姊。”


    安潔雖是若馨啟蒙教的武藝,然而既是司南譽的妻子,她可無法教他不想。


    司南譽見若馨問了一句便不再言語,他肚子餓,再不講話更難熬了,遂自語道:“我小時歡喜玩水,爺爺不許,安姊和爺爺說九溪十八澗的水質極好,洗澡對身子有益,所以每年夏天都帶了我去盡情嬉水,玩完了胃口最好,每次都有好東西吃,清蒸鮮鯉……”


    他說時咽了一口口水,又道:“香酥鴨……”


    他說時又咽了口口水,這次咽得比上次就較為艱苦,不過還是咽了下去,續道:“鹽局雞……”


    饑渴而思飲食,猶如飽暖而思**一般,都是人的天性,若馨也被他引得餓起來罵道:“你不要這樣饞好不好?”


    司南譽雙手捧了下頷,歎道:“唉!還有我最歡喜吃的冰糖蓮子。”


    若馨見他大敵當前時,絲毫不知禁忌的開人玩笑,現在饑餓難當之時,又這般不知是真是假的瞎鬧,真不知他的心是如何生的,喜怒之間,隻憑一時好惡,似乎全然不知天地間還有憂慮似的,輕聲罵道:“你這那裏是想安安,你簡直是饞神附體,餓死鬼轉世了。”


    司南譽笑道:“柳姊姊何必生氣,我是真的想啊。”


    他說時一手撫腹,一手撫胸,笑道:“我用我的心想安姊,我用我的胃想安姊,我用我的腸想安姊,我用我的嘴和舌想安姊。”


    若馨刺道:“你幹脆說你五髒裏想安安替你做的飲食豈不更好。”


    司南譽見若馨笑語之間羞怒漸漸解了,很是高興,拍掌讚道:“柳姊姊真聰明,我正是這個意思啊。”


    若馨不語,白了他一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孤劍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豬蹄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豬蹄糕並收藏孤劍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