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麽要走?”


    “看樣子……她似乎對小老弟……”


    司南譽吐口氣,道:“小弟知道,她是為了‘玉琶妖姬’柳香娥的事對我不諒。”“偷生客”眉頭一皺,道:“小老弟,難道你真的被那妖姬所惑?”司南譽苦著臉道:“小弟不會這般無行,是誤會,嗨!老哥,看來憶鳳也沒得到玉郎的消息,這……怎麽辦?”“偷生客”道:“會不會與‘百花會’有關?”司南譽期期地道:“對方做這種人神共憤的事,目的是什麽?”““偷生客”道:“對方跟蹤憶鳳,還毒殺了她的侍婢,目的又是什麽?”司南譽道:“耿光明竟然也是‘百花會’一份子,從‘討債人’傳來的布條話意,該會會主當是個女的,噢!小弟想到一件事……”


    “什麽事?”


    “記得杜老爹重傷奔到李府,臨死時指出兇手是‘鬼秀才’,又說了一句最毒婦人心,而百花會主是女人,耿光明是她手下,這當中可能有關聯,老哥以為然否?”


    “姓耿的為人,鬼計多端,他起初為孟鳳臨所羅網,當了神劍幫的總香主,現在又為‘百花會’效力,是十足的江湖小人,如要追根究底,必須先查出百花會主的來曆。”


    “一個江湖幫派,主持人竟不為人知,與孟鳳臨一樣的邪門。”


    “這種情形,通常是為了某種顧忌,而不得不加以掩飾,以眼前的情況而言,‘討債人’的目標指向‘百花會’……”


    “他也曾殺了‘無為老人’的傳人。”


    “什麽……無為老人的傳人?”


    “是的!”


    “你怎麽知道?”


    “小弟是聽他親口說的!”


    “這麽說……‘討債人’殘殺的對象不單限於‘百花會’?”


    “小弟一定要找到他,究明‘切金掌’的來曆,如果他真是孟鳳臨的傳人,對‘百花會’施報複是意料中事,而劫擄玉郎,當是要對付小弟的前奏!”說著,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的推斷正確。


    驀在此刻,一個蒼勁的聲音道:“要找討債人,宜跟鬼秀才!”聞聲之下,司南譽大為激動,他業已知道這傳聲不現形的神秘老人正是空空門的掌門人,也就是“無膽書生”的師父,垂藤救自己脫出斷岩絕地的也是這老人,當下忙望空抱拳道:“您老人家肯賜見一麵麽?”


    “例不可破!”


    “求老人家指示!”


    “剛剛說過了,跟蹤鬼秀才,定可追出討債人。”


    “討債人何許人物?”


    “一個很可怕的人物,來曆不明。”


    “您老人家也不知……”


    “閑話少說,找人速向北行!”


    “老前輩!”


    沒有應聲,不知是走了,還是不願意迴答。“偷生客”驚疑地道:“傳聲的那位是何方高人?”司南譽當然不能犯人家之忌,把老人家的來曆抖出來,含糊地應道:“是位武林異人,小弟從沒見過他老人家的真麵目,僅有談話之緣。”“偷生客”是老江湖,明知司南譽言不由衷,但也不便點破,點點頭,道:“聽口氣,那位老人家尚未摸清‘討債人’的來路。”司南譽道:“可是……至少他老人家已經指示了追蹤之路,老哥,我們分道吧!”


    “分道,為什麽了”


    “單獨行動,容易隱秘行蹤,減少目標,同時也可以彼此暗中唿應,同時……這場渾水,老哥能不趟就不趟。”


    “小老弟,你這話是把我當外人看待了?”


    “不,小弟絕無此意,是實話。”


    “好吧,我們分開走,事不宜遲,該走了!”


    “老哥請!”


    “兩人揖別,分頭上路。


    依照老人的指示,應該北行,盯蹤“鬼秀才”耿光明,借以追以“討債人”,此際已是薄暮時分,司南譽專揀小路走,故意避開官道,一路之上,他在想:“連空空門的掌門都無法查出‘討債人’的真實來路,顯見對方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絕不亞於以前的神劍幫主孟鳳臨,實在該小心應付。”夜暮低垂,司南譽已奔行了近十裏地,眼前出現一個鎮集,他這才想到該進食了,此念—興,頓覺饑火中燒,似乎片刻也難忍耐,於是,他快步進入鎮集,揀了家幹淨的酒館,登樓入座,隨便要了些酒食,自個兒獨酌。吃喝之間,似覺空氣有些異樣,仿佛有什麽東西刺在臉上,怪不舒服的,略微抬頭一瞟,心弦為之—顫。隔座,坐了—個員外郎打扮的半百老者,也是獨酌,目光也正巧射來,隻—觸,便迅速地收了迴去。這一觸,令人畢生難忘。司南譽感覺到的異樣東西,正是這員外裝束老者的目光,奇亮似電,森寒如刀,這種眼神是出道以來所僅見。毫無疑問,對方是個莫測的人物。員外老者低頭自飲,不再望司南譽—一眼。司南譽一顆心下意識地跳蕩不止。就在此刻,噔噔噔—陣樓梯響,梯口處冒起一個精瘦的老者,手提拐杖,赫然是老偷兒“土行仙”。司南譽正待招唿,“土行仙”連施眼色,司南譽知道必有原因,趕緊把頭轉向別處,裝著不認識。“土行仙”在那員外老者緊鄰座頭落座,可能他進門就叫了酒菜,坐下不久,酒菜齊到。司南譽十分納悶,老偷兒到底在弄什麽玄虛?“土行仙”舉杯就口,沒喝,又放下,口裏嘟噥道:“一人不喝酒,兩人不賭錢,掃興!掃興!”司南譽當然不能接腔。“土行仙”又道:“得找伴才行!”話聲中,望向那員外老者,搭訕著道,“獨酌索然寡味,連好酒都變淡了,閣下願意讓小老兒搭個伴麽?”員外老者麵無表情地道:“你不是有現成的伴麽?”司南譽心中一動,現成的伴,難道這老者已知道自己與“土行仙”的關係?“土行仙”可沉得住氣,嘻嘻—笑道:“小老兒孤寡—個,哪有現成的伴,閣下是嫌小老兒出身微賤?”員外老者冷漠地道:“搬過來吧,這可是你自願的!”態度令人莫測高深。“土行仙”可不客氣,嘻笑著把酒菜杯箸挪到老者座上,大咧咧地在對麵—坐,舉杯道:“萍蹤偶聚,也是—段佳話,敬閣下一杯。”員外老者始終沉著臉,舉杯道:“彼此!彼此!我們互敬!”兩人照了杯,“土行仙”斟上酒,又道:“能請教上下麽?”員外老者道:“既屬萍蹤偶聚,轉眼又要各散西東,何必提名道姓?”“土行仙”咧嘴打了個哈哈道:“妙!該再敬一杯。”說著,仰頸一飲而盡,像是幾年沒嚐到酒味。員外老者冷冰冰地也陪著幹了—杯,場麵十分微妙。“土行仙”嗨了—聲,道:“小老兒大半生勞碌奔波,對紅塵早已厭倦,本想尋求高僧剃度,青燈木魚,了結殘存歲月,但高僧難求,碰到的盡是六根不淨之輩,實在令人慨歎!”員外老者雙眸一張,兩道利刃也似目芒在“土行仙”麵上一繞。“土行仙”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老者斂了目芒,道:“這未免言過其實了吧?”“土行仙”咕地又幹了—杯,道:“也許是小老兒與佛門無緣,所以才盡碰上這些假和尚。”


    “假和尚?”


    “誰說不是。”


    “如果一心求解脫,定遇真佛。”


    “哦!閣下也精佛理?”


    “小有涉獵而已,你老哥且說說保謂六根?”


    “土行仙”搖頭晃腦地道:“六根者,眼、耳、鼻、舌、身、意是也!”員外老者口角一撇,道:“照你老哥的說法,所遇盡六根不淨的假和尚,未免著相。”“土行仙”眉毛一揚,道:“願聞高論。”員外老者道:“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嗅而不覺,觀大自在,無我無物,酒肉穿腸,佛在當中,何雲六根之不淨?”這全屬詭辯,但不無道理,司南譽為之怦然心動,猜不透這衣冠楚楚的老者竟係何等人物。“土行仙”撫掌大笑道:“小老兒得遇有道禪師了!”員外老者雙目暴睜,語如冰珠似的道:“鑽土的,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句鑽土的,已經指出了“土行仙”的來曆,“土行仙”臉色微變,但轉瞬又恢複那嘻笑之態,毫不為意地道:“沒什麽,聽閣下一席禪理,使小老兒茅塞頓開,當和尚即無禁忌,葷酒不戒,使小老兒又堅了出家之心,閣下不是有道禪師是什麽?”員外老者如刃利芒連閃之後,又恢複平靜地道:“佛說不可說,望你三複斯言,以免自貽伊戚。”司南譽愈聽愈覺茫然,不知雙方在弄什麽玄虛。“土行仙”嘻嘻一笑道:“省得,省得,喝酒啊!”說完,連幹了三杯。員外老者站起身來,把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道:“本人請客,結個香火緣,你慢慢受用吧,我得走了!”邊說,邊轉頭向司南譽掃了一眼,然後離座下樓。“土行仙”大聲道:“小老兒隻是找酒伴,無意打秋風,閣下何必呢?”員外老者頭也不迴,自樓梯口消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孤劍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豬蹄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豬蹄糕並收藏孤劍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