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墜兒曼聲道:“姥姥,我自有主意,您別管。”白發老嫗目芒連閃道:“可是門主……”寧墜兒笑笑道:“我會向爹解釋的。”素手一抬,指風射出,解了司南譽的穴道。


    司南譽站起身來,木然無語,心裏不知是一股子什麽滋味。


    白發老嫗道:“你真的要放他走?”


    “是的!”


    “不請示門主?”


    “姥姥,不會僨事的,您請放心。”


    寧墜兒改變態度,使司南譽大感困惑,她不是這種性格的人,可是她的表現令人莫測高深,寧墜兒沉聲道:“你執意如此的話,我放你走,但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為了本門秘密不致外泄,我要重新蒙上你的眼睛,點上你的穴道,離開此地之後再替你解開。”


    司南譽一怔神,冷笑著道:“好主意,你可以毫不費力地製住我。”寧墜兒嘟起小嘴道:“你從不信任別人?”


    “看情況,此時此地,我不敢相信。”


    “你不夠風度!”


    “什麽風度?”


    “先救了你的命,剛才本已製住了你,又放開你,你究竟想些什麽?”


    司南譽無語以應,情況太迷離了,使他完全陷入了茫然之中。寧墜兒正色道:“你相信我這一次,好嗎?”白發老嫗冷冰冰地道:“你是怕死,其實真要對你不利的話,你毫無機會,根本用不著費這麽多的手腳。”這又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司南譽心意連轉之後,道:“可否迴答我一個問題。”寧墜兒道:“可答則答,你問好了。”


    “門主是否裴震?”


    “我早說過不是。”


    “確定?”


    “絕對!”


    “如果……將來事實證明……”


    “不會有那樣的事。”


    司南譽一咬牙,把心一橫,收起了霸劍,道:“好吧,可以動手了。”寧墜兒拿起原來包紮司南譽雙睛的布條,纏上司南譽的眼睛。司南譽此刻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事逼至此,他隻好冒這個險,後果是什麽無從揣測,他索性不去想。寧墜兒道:“姥姥,勞您去請萬長老來!”司南譽心念甫動,隻覺穴道上一麻,失去了知覺。


    厚厚的鬆毛,躺在上麵,溫軟而舒泰,豔麗的上午陽光,從疏落的枝葉間灑下,蒸發出一股濃而不刺鼻的鬆脂味。司南譽睜眼仰望著針葉鬆球點綴的蒼穹,像是從一場離奇的噩夢中醒轉,不,沒有醒,實際上他仍置身在這場夢境中,夢裏的一切並未消逝,謎仍然是謎,沒有揭曉。寧墜兒斷然答複“三才門”門主並非裴震,但連她本身都是一個謎,她的話能相信麽?可是,如果門主就是裴震,他說什麽也不會放過自己,何解?寧墜兒稱他為爹,何解?據寧墜兒說,那莊院殿堂已為該門放棄,卻正好被裴震利用上,這未免太巧了,巧得近於神話,誰信?這件事起始便是—個惡毒的陰謀,但結局卻又迷離莫解?司南譽站起身來,長長舒了口氣,活動了—下四肢,目光四掃之下。看出這是個鬆林短崗,記得在療傷的房間內被寧墜兒點了穴道,此後的一切便是—片空白,“三才門”的秘密舵壇究竟在什麽地方?看看身上換了件嶄新的白衫,十分合體,不由自嘲地笑了起來,寧墜兒倒是滿體貼的啊!這種超出情理之外的情況,足以令—個理性最堅強的人發瘋。人被擱置在此地,“三才門”秘舵當離此不遠,可是,現在是大白天,對方定然潛伏不出,想追查也無從著手。就在此刻,司南譽瞥見人影—晃,轉目望去,脫口道:“孟前輩,久違了,別來無恙?”來的赫然是“土行仙”的同行“影子人”孟先。“影子人”走近司南譽,以異樣的目光朝他上下一陣打量,道:“你受了一場虛驚吧?”心頭—震,司南譽駭然道:“前輩是指什麽而言?”“影子人”道:“那夜十裏外莊宅的那—把大火。”司南譽星目大張。栗聲道:“前輩怎知道那場大火?”“影子人”手撚口須,笑笑道:“老夫受—位神秘的老人傳聲指示,說你單槍匹馬去闖‘三才門’秘舵,準備來暗中接應你,同時看個究竟,想不到來時那莊院已成火海。”司南譽登時殺機大熾,星目閃著煞芒,咬牙恨聲道:“那老匹夫何許人物?”


    “怎麽,你叫他老人家老匹夫?”


    “晚輩要斬了他。”


    “你什麽意思?”


    “他是裴震的幫兇,讓晚輩去送死……”


    “怎麽扯上了天下第一劍裴震?”


    “那是—個惡毒的陰謀,目的是要毀掉晚輩。”


    “這話從何說起?”


    司南譽把墜入地室,幾遭不測的經過說了一遍,隱起被寧墜兒所救的—節,隻含糊地說被不知名的人援手,幸免於難。“影子人”聽完之後,驚聲道:“不可能,那位老人家並沒騙你。”司南譽恨滿心頭,氣唿唿地道:“為什麽不可能?”“影子人”道:“那位老人家老夫知之甚稔,雖說玩世不恭,但為人卻極正道。”司南譽道:“他是什麽來路?”


    “不知道!”


    “前輩不是說,對那老人知之甚稔嗎?”


    “是的,他老人家一向不露麵,不報名號,不過。老夫曾受過他老人家好處,也不止一次見識到他的行事。奇怪……會扯上你師叔裴震?”


    “安排好了的,不值奇怪。”


    “你知道火是誰放的?”


    “誰?”


    “金鳳女母女二人,老夫眼見她母女縱火後離去。”


    司南譽心頭劇震,全身一顫,連退三個大步,狂聲道:“寧墜兒母女縱火?”“影子人”點點頭,道:“一點不錯,老夫來不及叫住她母女問明。”司南譽整個地傻了,救自己的是寧墜兒,放火的是她母女,而在地室內留柬的卻是裴震,太不可思議了,這中間有什麽蹊蹺?“影子人”見司南譽神情不對,灰眉一皺,道:“怎麽迴事?”司南譽激動地道:“三才門門主是誰?”“影子人”搖頭道:“江湖中恐怕沒半個人知道。”


    “會不會是晚輩那大逆不道的師叔裴震?”


    “你怎會有此想法?”


    “因為這件事有三方麵牽涉在一起。”


    “老夫無從想象。”


    司南譽抬頭凝視著林空,心裏亂得像一堆理不清的麻,想,苦苦地想,似乎從亂麻中找到了一些絲緒,他努力地繼續想——記得與寧墜兒成婚之夜,姑姑南宮芳婷說“金鳳女”要了斷一件公案。之後,寧墜兒逃婚。寧墜兒做了“三才門”少門主,稱門主為爹。金鳳女婆媳反目成仇,是為了金鳳女不守婦道。裴震玩弄過不少女人。寧墜兒雙重人格,但她沒有心神被製的跡象。裴震設計誘自己入彀,她母女焚莊。這些片段連在一起,似乎有端倪可循了,一個極大的可能“金鳳女”的丈夫是“靈羽婆婆”的獨生子,如何死的不知道,寧墜兒自幼離家,投在“玉羅刹”門下,如果“金鳳女”被指責不守婦道的對象是裴震,那就非常接近事實了,心念之中,脫口大叫道:“我明白了!”“影子人”愕然道:“你明白什麽?”司南譽激顫地道:“我要找到‘金鳳女’,要追出三才門主!”現在,他失悔了,昨夜在秘舵中不應該妥協,應該追到底,婦人之仁,實足以誤大事。“影子人”驚震地道:“你丈母娘與三才門主有關聯?”司南譽錯牙道:“什麽丈母娘,那出鬧劇已經結束了。”“影子人”緊皺著眉頭道:“據老夫所知,大夥都希望你們破鏡重圓。”司南譽不願多談這樁詭譎而窩囊的婚事,換了話題道:“前輩怎會到此地來?”“影子人”道:“算是湊巧碰上的吧!”事情有了眉目,司南譽的心緒反而更加紊亂,如果一切如推測,寧墜兒是裴震的女兒,而裴震同時也是害死姑丈的兇手,而寧墜兒又是姑姑的義女,演變的結果,將是怎麽樣的一個局麵?寧墜兒何以說她叫邱憶鳳,是胡謅的麽?由於證實裴震真的沒死,他們會不會對姑姑不利?目前最好的辦法是先找到“金鳳女”,查明事實真相。姑姑與“金鳳女”同路查寧墜兒的下落,她可能還被蒙在鼓裏,那她的處境便非常危險了。心念之中,匆匆向“影子人”拱手道:“晚輩有急事待辦,願後會有期,告辭!”“影子人”抬了抬手,道:“慢著,老夫有件事要告訴你。”司南譽目芒一閃,道:“前輩有何指教?”“影子人”神色一黯,道:“你還記得老夫那劣徒李小虎麽?”李小虎曾經當過神劍幫總壇內的武士頭目,司南譽上次易容混入總舵,救出黃蕙芬,就是由他做內線,司南譽當然印象深刻,不假思索地道:“記得,令高足怎樣?”“影子人”目芒一閃,冷沉地道:“如果你碰上他,代老夫把他廢了。”司南譽驚聲道:“這……為什麽?”


    “他違犯了祖師爺傳下來的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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